第五十九章 我不是故意的
葉堔看著顧穎，隻覺得震驚，還有胸口處越來越密集的疼痛。
他從未想過，顧穎會因為一個莫仁將用這樣冰冷而絕情的語氣問他，滿意了嗎？
她本身就是那種盛放在寒冬的臘梅，在那半山腰處，人看到了，隻會讚歎她的美麗，而不敢上前采摘。
用通俗的話來講，就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顧穎天生就有這樣的氣質，所以他才會在這個世界上千千萬萬的女生中，唯一一個選擇的是她，即使她親手將自己送進了監獄，但是還是愛她。
從前他隻當是她的性格使然，可是現在，她對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那樣的和顏悅色，唯獨對她葉堔，無論是那些卑微的屈服，還是現在這種痛恨的目光，都帶著永遠不可靠近的冰冷。
他這一輩子，除開被顧穎陷害進去監獄的那七年，一直以來都是風光無限的天之驕子的生活，花團錦簇，從來沒有一個人，將他的一個眼神，甚至是一個動作都當成蛇蠍般來躲避。
陸昭陽說得對，他對顧穎越好，他的真心就越是不值錢。
那麽，顧穎，就讓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他雙腿修長，隻是上前一步，就已經將兩個人原本寬鬆的距離拉近，整個人覆在她跟前，逼得顧穎隻剩下背後依靠著的牆壁。
“不滿意。”
不滿意，怎麽會滿意。
葉堔說這話的時候，雙眼緊緊地鎖著她，眼眸蒙上的一層冰冷，就像是那南極的冰霜，冷得她不禁一怔，整個人下意識地縮了縮。
“你還想幹嘛！”
即使已經在極力地抑製自己所有的情緒，可是唇瓣的顫抖，以及那些開口出來的漏音，那麽多卻有那麽少，但也足夠將她所有的情緒都傾瀉出來。
葉堔是變態，她從未想過會這樣的。
她可以被他帶回那裝著噩耗的房間裏麵折磨一整天；也可以任由他的朋友將自己侮辱嘲笑；就連他讓她不要和莫仁在一起，她也可以做到。
可是他這樣逼著她去傷害莫仁，她做不到，做不到！
顧穎從未想過要將自己的脆弱在葉堔的麵前泄露出來，可是她忍不住，七年的時間，誰比誰痛苦，隻有天知道。
這是七年以後，她第一次無所畏懼地抬起頭，視線直直地落入那刀子般的眼神上，任由眼淚將自己的整張臉打濕。
她看著他，就像是被壓了很久的空氣一樣，開了個孔，就忍不住全部都竄出來。
“葉堔，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欠你的，你要我怎麽樣都可以。你不讓我跟莫仁在一起我也答應你了，可是你為什麽非要做得這麽狠心，非要這樣去傷害莫仁！”
她的情緒失控，開口的話幾乎是嘶吼的，她的眼神也很冷，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的話，葉堔估計他已經被顧穎殺了幾千次了。
不，他已經死了，心死了。
他那麽愛她，愛到即使是被她陷害進監獄七年了還是在犯賤地愛。
可是她現在卻站在他麵前，因為莫仁這個男人，不管不顧地指責他的狠心。
曾經說過恨，可是終究是愛比恨多，才會那樣一次又一次地犯賤想要讓她愛上自己。
可是現在呢，十多年了，葉堔，抗日戰爭也不過是八年的時間而已，十多年都撼動不了一個人的心，你還在堅持什麽。
他看著顧穎，突然之間就笑了，唇角揚起來的角度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聲音在黑夜中陰冷得讓人發寒。
“想知道為什麽嗎？”
他低頭看著她，唇邊的笑意不變，眼眸卻除了冰冷再無其它。
顧穎隻覺得渾身都在發冷，這樣的葉堔是她從未見到過的，那陰戾的眼神似乎想要將她淩遲千萬遍才甘心。
他向前逼近一步，身後隻有那冰冷的牆壁，她整個人被葉堔困在懷裏麵，下巴被葉堔用手緊緊地箍著，視線被迫和他相撞。
這一刻，她突然想要逃。
可是他的城牆太堅固了，她瘦胳膊瘦腿，再怎麽用力，也不過是螻蟻撼樹，不自量力。
他的臉漸漸逼近，她隻以為又是那樣一個恐怖的吻，驚得連忙縮著身子：“你想幹嘛！”
葉堔自然猜到顧穎在想什麽，他不屑地笑了笑，“你以為我想吻你嗎？”
被揭穿之後的無地自容，她甚至連視線的相對都不敢去麵對，不能低頭，就隻能合著眼皮，看不到，也能自欺欺人一番。
雙唇已經被她咬得出了血色，在那暗黃的路燈下，顯得妖豔至極。
“顧穎，你聽好了，從今以後，隻要我葉堔還在，你就不要想過好日子。”
明明隻要愛上他就好了，這麽簡單的一件事情，你都不願意去做，那麽，就讓我們一起去下地獄吧。
他過不好，她也不要想過得好。
合上的眼睛頓時張開，她看著他，卻是一臉的倘然，隨後一字一句：“我隻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衝著我來的！”
她的日子本來就過得不好，葉堔還能怎麽樣，逼死她嗎？
不，那樣太不符合葉堔的風格了，在他還沒有將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出來，他怎麽會舍得讓她死掉。
葉堔從來不知道，原來真的有人，一句話比一把刀子還要鋒利，能夠將你割得體無完膚。
為了一個莫仁，委屈成這樣，到底是應該說顧穎她太偉大深情了，還是說，他葉堔做人太失敗了。
十多年的時光，都比不過別人幾年。
“顧穎，但凡你想的，我都不會讓你如願的！”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將她的心剖開來看看，裏麵到底是不是石頭做的，還是說，已經是黑色的。
怎麽會有這樣的一個女人，狠心到這麽徹底。
“混蛋！”
顧穎以為莫仁已經走了，卻沒有想到，他會突然這樣衝出來。
葉堔也沒有想到，所以才會被莫仁揪著衣領，狠狠地打了一拳。
葉堔的反應很快，看著莫仁第二拳就要落下來了，他抬手就擋住了。兩個人身材和體力各方麵都相當，打起架來不分上下。
葉堔吃了幾拳，莫仁的嘴角也不可避免地流血了。
回過神來的顧穎連忙上前勸架，拉著莫仁，“別打了，你們別打了！”
以前少女的時候看電視劇，看到男主角和男配角為了女主角大幹一場，隻覺得很羨慕女主角，有人為自己這樣。
可是當她成為那個女主角了，才知道，她寧願自己被他們打，也不想他們這樣打起來。
她的身高隻有一米六幾，在兩個一米八幾的高大男人麵前，即使是踮起腳尖、抬高手，也攔不住什麽。
莫仁因為害怕傷到她，反應慢了半拍不止，被葉堔打了好幾下了。
顧穎看著葉堔揮來的拳頭，她唯一想到的就是自己上前擋住。
葉堔的動作一頓，身後的莫仁已經抬腿踢了他一腳，葉堔看了一眼顧穎，冷得讓她整個人呆滯在原地。
顧穎回過神來的時候，隻看到葉堔正揮拳打向莫仁。
她幾乎沒有想，上前將莫仁推開，在葉堔呆怔的瞬間，抬手捉著他伸開來的手臂，右手直直地就扇了他一巴掌。
“葉堔，夠了！”
因為過分用力，盡管隻有四個字，卻已經讓她的聲音撕裂開來，尾音顫抖地消失在夜色之中，她手呆滯在半空。
葉堔整個人呆在了原地，身後的莫仁也有幾分怔忪，就連顧穎都僵硬了，她看著自己的右手，還有葉堔右臉頰上那火紅的五個手掌印。
所有發生的一切就好像是被人牽引的一樣，她從未想過要打葉堔，她隻是想要製止他們兩個人打架而已。
她隻是想要他們停下來而已，可是她卻扇了葉堔一巴掌。
“葉堔——”
她看著他，剛剛積蓄起來的怨氣和勇氣，突然之間就蕩然無存了，那五根火紅的手掌印紮得她的眼睛生疼生疼。
葉堔低垂著頭，眼瞼低垂，長長的眼睫毛在路燈的照射下投影出半片的陰影。
半響，顧穎才看到他抬起頭，她想她一生都不可能忘記那樣的一個眼神。就好像那一天，她站在旋轉樓梯的中間，他雙手被靜察壓在身後，全身上下，隻有那一顆腦袋能夠自由地動著。
她隻是不經意地回頭，隻是那一眼，他抬起頭，看著她。
那裏麵的痛苦、不可置信、怨恨還有更多更多糾纏的情緒，就像是一把鐮刀，割得她的視網膜都破裂。
她的右手還在半空中，上麵似乎還停留著葉堔臉頰皮膚的觸感，那五根手指滾燙得讓她難受。
喉嚨一緊，顧穎隻覺得鼻子眼睛都有些緊澀：“葉堔，我——”
她想開口說，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所有的話堵在喉嚨裏麵，卻發現怎麽都說不出口。
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又怎麽樣，不是故意的她也是扇了她一巴掌。
那樣用力的一巴掌，就連空氣都驟緊起來的一巴掌，終於還是將他們之間的帶入了一個萬劫不複的境地。
葉堔隻是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視線落在顧穎的身上，嘴角的笑意冷得泛冰：“顧穎，記住你今天的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