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痛到不能再痛的感覺
她以為是李秋,卻不想抬頭看到的人卻是葉堔。
他站在門口,雙手插在口袋裏麵,看著她的眼神陌生而冰冷,顧穎隻覺得自己整個人被扔進了冰窟裏麵,渾身都發冷發抖。
她廢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站起來,看著葉堔,就連開口的聲音都是顫抖:“你來幹什麽?”
葉堔抬腿走近了幾步,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說呢?”
這樣的葉堔,跟前天在醫院的葉堔是完全相反了,就好像那一天,重新在夜色遇見的葉堔一樣,看著她冷得就像是剛從南極裏麵走回來一樣。
視線筆直而直勾勾的,看得她的心底裏麵都忍不住泛寒。
顧穎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顧盛言,抬頭卻發現葉堔順著她剛剛的視線也在看著床上的顧盛言。
他眉頭微皺,嘴角的笑意收攏起來之後,整張臉隻剩下嚴厲的冷硬,顧穎隻覺得眉心一跳,身子往旁邊一走擋住了他的視線:“葉堔,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欠你的,你不要將我爸爸牽扯進來。”
她的話成功地讓葉堔收回視線,重新落在她的臉上,那漫不經心的打量,以及眼眸裏麵拿捏不準的陰戾,顧穎隻覺得垂在身側的雙手都在發抖,都得她整個人都站不穩。
他突然向前一步,修長筆直的雙腿直接橫跨在她的身側,將顧穎禁錮在她和病床之間。
麵對突然起來的變故,顧穎整個人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膝蓋的腿彎處緊緊地貼在那病床的冰冷上麵,葉堔就在她跟前幾十厘米的距離,她卻不敢抬頭,那樣的眼神太恐怖了,想起來都會忍不住發顫。
她將撇開頭,將視線落到一旁的地板上,心口處的恐懼和害怕在不斷地蔓延。
下巴被冰涼的手指緊緊地箍著,力度大得讓她的眼淚忍不住晃出了眼眶,窗外的陽光打在她的眼睛上,視線卻已經模糊了一片。
“看著我!”
葉堔手下一用力,直接將她的臉板正,強迫著她看著自己。
她想抬頭將眼淚放回去,可是葉堔的力氣那麽大,她稍稍一動,他就一用力,痛得讓她以為自己的骨頭都已經破裂了。
她被迫抬頭和葉堔對視,那雙黑色的眼眸裏麵一派的平靜,除了冰冷的水麵,她什麽都看不到。
顧穎看著,看到最後,卻覺得自己心口都涼了。
她就知道,野生沒有可能那麽容易就放過自己,那些所謂的放手和不糾纏,也不過是他將她帶入另外一個遊戲去折磨他的誘惑而已。
從他從監獄出來到現在,他就根本沒有想過要放過她。
前天那樣平靜祥和的相處,所有的一切,都隻是一場泡沫,不小心戳破了,露出來的猙獰麵目足夠讓她膽戰心驚。
“葉堔。”
她看著他,眼淚流了一臉都是,頭上的傷口還在烈烈的作痛,眼眸裏麵的哀求顯而易見,可是葉堔卻視而不見。
他隻是冷冷一笑:“不關你爸爸的事是嗎?那我媽是怎麽一回事?!我和你之間的事情關我媽什麽事,顧穎!”
那我媽是怎麽一回事?!
怎麽一回事。
葉堔的話一字一句地傳來,帶著錚錚的恨意,一字一句地透入耳朵,賺得她的耳郭在發腫發痛。
她看著他,整個人僵在那裏,眼睛睜得很大,眼淚不斷地從裏麵流出來,滿臉都是。陽光打在她的臉上,卻映得那一臉的白色嚇人至極。
顧穎知道,有些事情終究是瞞不過的,盡管她在極力地隱瞞,葉堔也總有一天會知道葉雪華早在七年前就入土為安的事情,隻是怎麽想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在這個時候知道。
她站在那裏,從未有過的絕望和冰冷。
葉堔說了什麽,她都不知道,她隻是站在那裏,找不到半分出路,就連呼吸,都已經被他的眼神一下下地截斷。
葉堔看著她,手上一用力,直接將她整個人翻到病床上,“說話啊,顧穎!”
巨大的衝力讓她整個人朝著那病床上的顧盛言甩過去,反應過來的顧穎生怕自己不小心傷害到顧盛言,隻能硬生生將方向微微偏了偏,額頭直接就磕在了一旁的床頭櫃。
冷硬的木質床頭櫃,她的頭直直地撞在那角上,磕出來的傷口不過是拇指那般的大小,鮮血卻想噴泉一樣湧流而出。
長長的一條血流直接就蓋住了右眼,葉堔眼眸微微一頓,隻是將身子一側:“你說啊,難道我媽就活該成為犧牲品了嗎?”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讓她聽得一清二楚,壓得她半句話都說不出口。
顧穎手扶著櫃子,抿著唇癱坐在地上,視線呆滯無神地落在地板上,絕望得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
眼淚和額頭冒出來的血混為一體,右側的臉頰被覆蓋住後恐怖得有些嚇人。
可是她也不抬手擦,任由一切的進行。
顧穎知道,這些都是她欠葉堔的,她算計了所有的事情,卻從來沒有算到葉雪華會突然之間因為葉堔進監獄這件事情暴斃,也從來沒有想到顧盛言會在顧氏倒下之後癱瘓了五年之久。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從來沒有到的。
那一包藥,就像是多米諾骨牌效應一樣,碰了開始的一張牌,後麵一張牌比一張牌倒得更快,那些恐怖而措手不及的事情,來得一件比一件快。
七年來,她什麽都得不到,家破人亡,也不過如此。
“你以為你不說話就可以了嗎?顧穎,你對我怎麽樣我都可以忍受,可是我母親她對你不好嗎?她虐待你了嗎?可是你怎麽對她的,你把她害死了!顧穎,那是一條人命,你睡覺的時候就不會做噩夢嗎?!”
葉堔的話就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刀子,刺進她心口了,又拔出來,然後再刺,再拔,再刺。如此重複,同一個傷口,疼痛還沒有消減完全,又是一陣陣的撕心裂肺。
可是她張著嘴,想要說些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葉堔說的沒有錯,是她把葉雪華害死的。
如果不是她,葉堔就不會進監獄,葉雪華就不會突然之間心肌梗塞,顧氏也用不著一夜之間就倒下了,顧盛言也不用癱瘓在床上五年。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她顧穎。
可是那又能怎麽樣,事情已經發生了,如果殺了她顧穎可以讓時間倒流,她沒有任何的怨言,可是不能。
她還有顧盛言要照顧,這個世界上她還有父親要去看護。
病房裏麵突然出現淩亂的腳步,顧穎連忙抬起頭,看著四五個人闖進來,不覺心下一驚,連忙開口問道:“你們想要幹什麽!”
事情到了這樣的一個地步,她什麽都不怕,她唯一擔心的就是葉堔會將矛頭指向葉盛言。
葉堔隻是冷笑:“阿穎,你放心,顧伯伯以前對我可好了,我不會虧待他的!”
顧穎一滯,她連忙抬頭看著葉堔:“葉堔,你不要動我父親,你不要動他,他剛做完手術沒多久,你不要動他!”
她坐在地上,扯著葉堔的褲腳,眼淚流了滿麵,落得她整件衣服濕了一大半。
葉堔微微低了低頭,看了她一眼,低下身子,抬手將她扶了起來,輕笑:“阿穎,你說什麽呢,顧伯伯以前對我可好了,我怎麽會動他呢?!”
一邊說著,一邊抬手將她沾在臉上的頭發撥到耳後,手指撫上額頭那被磕碰出來的傷口,微微歎了口氣:“看,都撞傷了,怎麽這麽不小心?嗯哼?”
他一邊揉撚著,一邊問著,語氣漫不經心,顧穎看著他,前所未有的害怕和恐懼滿上心頭,她甚至連話都不會說。
葉堔看著她,突然嘴角一凝,原本若有若無的笑意泛著無邊的冷意,覆在顧穎額頭傷口上揉撚著的指腹突然一用力,直直按在那血肉模糊的傷口上。
那些鈍痛突然之間被加重,整個頭昏昏沉沉,前天才縫合的傷口似乎有開始隱隱作痛,顧穎抽了一口氣,抬眼直直地看著葉堔,不說話,隻是慘白的臉色早就將她所有的難受和隱忍出賣。
他將她所有的表情都收入眼底,看到顧穎抽氣,忍不住屈起手指,那鈍鈍的指甲直直地嵌了進去,火紅的鮮血流得更加快速。
顧穎渾身一僵,看著葉堔,隻覺得前所未有的陌生,“葉堔——”
她剛想開口,葉堔卻鬆了手,視線微微下調,落在她的瞳孔裏麵,輕聲問道:“疼嗎?”
她踉蹌了一步,整個人直直地跌坐在那一旁的床頭櫃上。
葉堔收回雙手,看著她冷冷一笑:“痛是吧?痛就對了,我也讓你體會一下,痛到不能再痛的感覺,到底是怎麽樣的!”
話落,他抬手對著身後的人一揮,那幾個人便上前想走到床邊。
顧穎心下一驚,抬手擋住了幾個人,心底慌得張開的雙手抖動不停:“葉堔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喉嚨堵了大一大片,她的話帶著撕心裂肺喊出來,卻低沉得讓人心酸。
他沒有看她,隻是將視線落在顧盛言身上,漫不經心地開口:“你說,要是我拔了這氧氣管,要進去裏麵坐幾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