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大家認識了那麽多年
方毅走進來的時候顧穎正在發呆，他喊了好幾聲她都 沒有任何的反應，直到他將手上的早餐放一旁的櫃子一放，抬手伸到她跟前，才見她抬頭看著自己。
她剛剛在走神，沒有留意到方毅剛剛說了些什麽，隻是似乎隱隱約約聽到他在說話。
眼前突然伸出一隻手，顧穎微微一怔，連忙抬頭，看到方毅正皺著眉看著她，左手的手指還沒有從那些裝著早餐的膠袋的繞環處伸出來。
她笑了笑，問道：“怎麽？”
比起昨天的顧穎，今天的顧穎安靜得讓他有些不習慣，可是當她笑著問自己怎麽了的時候，他隻是搖了搖頭，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早餐：“先吃早餐吧。”
顧穎地點了點頭，接過他遞過來的早餐。
方毅鬆了手，也開始翻著早餐袋，拿出另外一碗粥端起來吃。
一時之間，兩個人各自吃各自手上的粥，病房裏麵誰也沒有開口，隻剩下那些細吞慢咽的聲音。
顧穎吃東西向來很慢，這個習慣從小時候到現在，即使再忙，她吃東西也是細吞慢咽的，一碗粥方毅已經吃完了，她也不過才是一半。
兩個人之間本來關係就有些奇怪，現在這樣安靜地坐著，兩個人都覺得有些尷尬。
“謝謝你，方毅。”
顧穎看著方毅將垃圾都收拾好，看著他真誠地開口。
他搖了搖頭，“大家認識了那麽多年，這點小忙我還是應該的。”
他說的很客氣，兩個人都知道，因為葉堔的關係，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是緊繃著的，見了麵能夠點頭示意已經算是很好了。
她抿了抿唇，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視線落在他交握在膝蓋上的手，眼眸微微一動，抬手指了指他的手背：“我昨天有些失控，不小心咬到你，你沒事吧？”
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手背上的牙齒印現在還清晰可見，隻是當初冒出來的血已經沒有了，一排整整齊齊的牙齒印。
方毅忍不住笑了：“你屬狗的嗎？咬起人來這麽狠！”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她突然之間低頭在他的手背上張嘴一口，他吃痛了，也不會讓她跑出去病房。
方毅的話讓她臉上微微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天，我沒控製好自己，能夠想到的方法就這個了。”
看出了她的窘態，方毅笑了笑，並不在意：“開玩笑而已，不怎麽痛，你不說我都要忘了。”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當時自己用的多大勁顧穎還是記得的。
她是失控了，但不是失憶，自己做過什麽事情，怎麽做的，她都能夠記得一清二楚。
她笑了笑，並沒有再開口，隻是掀開了被子，及著拖鞋走到窗前。
早上的陽光很好，暖暖洋洋的，落在臉上，顧穎第一次能夠那麽清晰而認真地去體會到站在窗邊，陽光將自己包裹著的溫暖。
她已經不知道怎麽去計較生活的得失了，她好像失去了很多，又好像得到了很多。
從前的顧穎從來不知道睡一個懶覺是多麽的寶貴；更加不會覺得能夠被陽光擁抱也是上天恩賜的事情。
太過優渥的生活，什麽都是張手就能夠得到，就連夢想都沒有，隻是人性單純地過著每一天，渾渾噩噩，說開心也可以是開心，說鬱悶也可以是鬱悶。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她有著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隻是想要讓父親重新醒過來，抱著她說：“阿穎，你辛苦了。”
再也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了。
可是，葉堔卻要將她唯一奢求的美好都要沒收。
方毅一開始見顧穎掀開被子，隻以為她又要跑去找葉堔，直到看著她低著頭認真地穿著拖鞋，才鬆了口氣。
曾經的顧穎高傲得像個孔雀，卻也幹淨透明得像白開水，皺一皺眉就知道她不開心了。
可是現在，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做到，在昨晚那樣的瘋狂奔潰之後，今天早上起來能夠對著他笑得若無其事。
仿佛昨天晚上他看到的那個歇斯底裏的女人不是顧穎，而是一個瘋子。
她站在陽光底下，雙手撐在窗台上，目光看著外麵。
他忍不住走到她身側，陽光打在她的側臉，溫和了之前所有的狼狽和猙獰。
她的眉毛很好看，纖細修長，彎起來的弧度就像是那柳葉一樣，橫在眼睛上麵，睫毛長到幾乎碰到那些眉毛。
修長的十指包裹著下巴，那手指的盡頭是被修剪得整齊的指甲，圓潤的指蓋在陽光下煜煜生輝。
他站在那裏，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又不想打擾她這一番的平靜。
醫生進來的時候兩個人微微一怔，顧穎回頭看了一眼醫生，笑了笑，比起昨天的狼狽，她今天的態度讓醫生也有些反應不過來。
測了體溫，還是有些低燒，但是傷口已經沒有冒血水了，額頭上的傷口也幹了。
一切看起來都那麽好，醫生走之前還特意叮囑顧穎要注意休息和情緒，不要那麽激動。
檢查的醫生走了，整個病房就剩下兩個人，顧穎突然覺得有些尷尬，她躺在病床上，低頭看著那白色的被子。
方毅走到床邊，微微抿了抿唇，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你想怎麽辦？”
盡管顧穎很平靜，但是昨天晚上的恐懼和心慌他還是心有餘悸，顧盛言還在葉堔的手上，她現在那麽平靜，大概也隻是在想應該怎麽樣才能夠去將顧盛言安全地要回來。
顧穎的手微微動了動，在那潔白的被子上來回地撫摸著，低著頭想了半響，才抬頭看著方毅，一字一頓：“帶我去找葉堔吧。”
很平靜，甚至聽不出多大的渴望，卻更像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他微微皺了皺眉：“你身體還沒有完全好，能不能——”
“方毅！我現在很清醒，所以我清楚地知道，我再晚一天，等待我的後果是什麽！無論葉堔是否真的想要將我父親害死，可是如果我再不把他帶回來做手術，就算葉堔不動手，我父親也沒多長的日子了。”
她看著他，眼睛清澈澄亮，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無比。
方毅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顧穎抿了抿唇，繼續開口：“方毅，我不知道葉堔在哪裏，隻有你能夠幫我，我希望你能夠看在我們認識那麽多年的情分上，帶我去找他。”
方毅微微動了動，最後抬頭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那是全新的衣服，你先換好，我去幫你辦出院手術。”
顧穎感激地笑了笑：“謝謝。”
他點了點頭，轉身出了病房。
走出醫院門口的時候才發現秋天的氣息已經越來越明顯，風吹過來，她整個人忍不住抖了抖，幸好方毅買的是長袖襯衫，不至於很冷。
她本來就還有些低燒，整個人的狀態很不好，發冷的身體，風吹過來，隻覺得更加冷。
一旁的方毅側頭看著她，皺起眉：“怎麽了？”
她搖了搖頭，輕笑：“沒事，就是突然覺得，秋天來了。”
顧穎抬頭看了看天空，果真是秋天來了，就連天空的陽光都沒有夏天那麽猛烈了。
恍恍惚惚的，竟然都快到十月份了，時間過得真是快得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他看著她，半響，也笑了笑，抬手拂開落在她頭發上的黃葉：“是啊，秋天真的來了。”
兩個人走到醫院門口，方毅回頭看了她一眼：“你現在這裏，我去停車場取車。”
她點了點頭，往著裏麵走了走，看著方毅的背影向外麵走去。
她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和方毅，會有這樣相處的一天。
平靜得就像是普通朋友一樣，她甚至有些懷疑，這是不是又是一場夢，就像是葉堔說要放過她一樣，最終卻還是給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方毅很快就開著車子到她跟前，按了聲喇叭後將副駕駛的門推開，顧穎拉開就坐了進去，一邊扣著安全帶一邊開口：“謝謝。”
他打著方向盤的手微微一頓，看著她臉色有些嚴肅：“顧穎，你不需要跟我客氣的，以前因為葉堔，我們之間總是相見相怨，對你也產生了不少誤解。現在我隻是想要和你做個朋友，你不需要那麽生疏。”
顧穎不再是以前的顧穎了，方毅對她的態度她很感動，可是感動之餘，她還是會認真地想，這其中的緣由。
她想不到，所以隻能下意識地防備。
方毅看出來，卻沒有拆穿，隻是真誠地告訴她自己的意圖，反倒是讓顧穎有些不好意思，幹幹一笑：“但是還是謝謝你。”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隻是手微微一轉，將車子駛入了車流。
顧穎收回了視線，靠在車窗上，直直地看著外麵的人來人往。
車廂裏麵沒有人說話，陷入了一場沉寂中。
是紅燈，車子緩緩停了下來，方毅側頭看了一眼顧穎，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隻是看著有些發呆的顧穎。
後麵的司機按著喇叭，他連忙回過神來，前方的綠燈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