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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那時候站在窗口幹什麽?

  她最近的狀態很不好,恍恍惚惚的,經常拿著個杯子都會摔掉。


  玻璃杯摔在地上,水濺了一地,她站在遠處看著從手上掉下去的杯子,碎片也散了一地,葉堔走過來,眉頭微微皺著:“怎麽了?”


  顧穎抬頭看著他,笑了笑,搖頭:“沒有,手沒有拿穩。”


  說著,轉身進了廚房,找出掃帚,正打算清理,一雙大手覆上了她的手背,拿開她的手,微微歎了口氣:“我來吧。”


  她點了點頭,看了看時間:“今晚想吃什麽?”


  正在打掃的葉堔抬頭看了她一眼:“出去吃好不好?”


  顧穎抿了抿唇,沒有意見:“好的。”


  她已經很久沒有走出別墅了,整個人悶在那裏,真的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顧穎醒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身側,卻發現沒有人。


  那一天晚上的事情之後,她發現自己有些依賴葉堔,他就好像是她溺水時捉到的一根救命稻草,隻有緊緊地捉著,才相信自己能夠活下去。


  感覺不到人在,她隻覺得心下一驚,頭皮有些發麻,視線一轉,才看到不遠處有點星星的火光。


  葉堔坐在背對著她的沙發裏麵,手裏夾了一根煙,燒到一半,嫋嫋的煙霧在黑暗中彌漫開來,卻看得不怎麽清晰。


  皺了皺眉,顧穎將身上的被子一掀,走了過去。


  葉堔似乎沉寂在自己的思緒中個,她走到他身側都沒有發現。


  月光從一側的窗戶透進來,她能夠看到那煙灰缸上的好幾根煙頭,忍不住擰了擰秀眉,在他身側坐了下來:“怎麽醒這麽早。”


  葉堔微微一怔,將手上的香煙按滅,抬手將她撈進懷裏麵,沒有說話,整張臉貼在她的脖子上。


  顧穎動了動,隻聽到貼著她脖子大血管的雙唇微微動著:“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她沒有動,其實她隻是想要調整一個姿勢而已。


  手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葉堔摸到,隻聽到他喑啞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怎麽這麽涼?”


  顧穎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隻是看著他身後的落地窗,看著那天上的月亮,微微發怔。


  她最近腳抽筋的情況好了不少,孕吐也好了很多,就是食欲很不好,葉堔經常換著菜式給她上,她逼著自己吃,很多時候也吃不了多少。


  有時候她吃著吃著就吐了,吐了回去再吃,卻發現自己怎麽都吃不下去,葉堔直接就把她手上的筷子拿掉,不讓她繼續吃了。


  懷孕已經四個多月了,葉堔安排了一次私人醫院的產檢,醫生見到她第一件事就是皺眉,問她臉色那麽不好。


  她站在那裏,有些驚慌失措,不知道說些什麽,最後還是葉堔解的圍。


  結果要過一些時間才能夠拿到,她檢查完之後突然想要出去走走。


  遇到薛佳琪的時候她正在洗手間外麵等葉堔,薛佳琪從女洗手間出來,看到她整張臉就青了。


  顧穎隻是笑了笑,仿佛那一天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好巧。”


  薛佳琪看著她,就好像看到怪物一樣,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


  葉堔從洗手間出來,順著她的視線看到薛佳琪,眉頭微微皺了皺眉:“怎麽了?”


  原本就是青著臉的薛佳琪此刻完全白了,看著她們兩個人,嘴唇都在抖:“你,你們——”


  她你了好久,最後還是說不出什麽話,蹬著十多厘米的高跟鞋就跑了,留下一臉錯愕的顧穎在那裏。


  吃飯的時候,想到遇到薛佳琪時的情景,她忍不住笑了,擱下筷子把那天的事情大概給葉堔說了一遍,“我是不是太狠心了,嚇到她了,今天看到我,臉色又青又白的。”


  葉堔難得勾了勾唇,“是有些狠。”


  她臉上一囧,隨即聽到他未完的話繼續而來:“不過我喜歡。”


  手上一抖,差點兒將手肘邊的碗給碰到地上去了。


  臉上有些發熱,就連眼眶都有些發燙,喉嚨微微一緊,她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沒有人讓自己的情緒奔潰出來。


  這些晚上睡覺很不踏實,零零碎碎的記憶擾得她半夢半醒,經常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可是意識似乎又很清晰,就連葉堔的每一下呼吸她都能夠數過來。


  可是眼睛就是睜不開,人也動不了,眉頭皺著,整個頭很痛。


  “阿穎。”


  放在胸前的手突然一暖,剛剛腦海才閃過很多年前的點點滴滴,那些碎片一樣的記憶擾得她很不安寧。


  很多時候夢到的都是以前和葉堔相處的情景,兩個高傲的人誰也沒有為誰低下過頭,即使到了今天,他們也仍然如此。


  誰也沒有真正地去開口捅破那一層紙,所有的一切都被緘默封存著。


  以為不捅破,就能夠一直安寧下去。


  “阿穎。”


  葉堔俯下頭,在耳邊喚著她,毛茸茸的短發掃在她的臉頰上,酥酥癢癢的,她想張嘴應應他,卻發現自己話都說不出口。


  唇瓣上微微一涼,葉堔隻是很淺地親了她一下,然後抬手放在她的腰上,將她撈到最為貼近的距離。


  顧穎的整個人被她鎖在懷裏麵,混混沌沌,分不清楚夢和現實,隻知道葉堔在喊自己,在這樣的深夜裏麵很是明顯。


  兩個人靠得那麽近,那些心跳和呼吸交纏在一起,她鼻子一酸忍不住就流下了眼淚。


  顧穎終究是沒有睜開眼睛,她隻覺得那隻是一場夢。


  後來她又夢到了小時候,顧盛言和她在以前的別墅裏麵玩拚圖的情景,還有很多很多,她甚至夢到了葉雪華。


  她第一次來月經的時候,痛得死去活來,是葉雪華大半夜從市區趕過來,熬了紅糖薑水給她,用毛毯裹著她抱著,手伏在她的額頭上,溫柔的就好像是母親一樣。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很亮了,葉堔不在床上,頭有些痛,顧穎抬手揉了揉,洗漱完下樓看到葉堔已經將早餐放在桌子上了。


  今天是周末,她放下手中的湯勺,抬起頭看著自己對麵的葉堔:“今天要去公司嗎?”


  葉堔微微一怔,搖了搖頭:“怎麽了?”


  她低了低頭,看著自己好久沒有修剪的指甲:“我想回去以前的別墅看看,你陪我好不好。”


  你陪我好不好。


  這大概是顧穎認識葉堔以來說得最為溫柔動聽的一句話了。


  深黑的眼眸微微一動,葉堔點著頭應道:“好。”


  顧家倒閉之後她甚至不知道別墅到底是誰買了,隻是後來被葉堔帶來這裏,才知道葉堔又將它買了回來。


  無論如何,這幢別墅承載了幾乎是她的整個人生,所有美好的、不美好的,都發生在這裏。


  她還記得院子裏麵有一架秋千,是她剛上幼兒園的時候顧盛言親手幫她裝的,直到顧家倒閉前,她都還在蕩著。


  葉堔走在她身側,牽著她的手往前走著,她卻突然在中途停了一下來,對上葉堔錯愕的眼眸,她隻是側了側身子,指著右邊的花園:“我想去那裏。”


  “好。”


  他轉身,牽著她走向那個小花園。


  冬天所有的花都敗了,光禿禿的院子很是難看,秋千還掛在那裏,被金箔包裹著的兩條線也不再如以往那般地閃亮。


  她鬆開了葉堔的手,一步一步走過去。


  塵埃打滿了那坐板,她從包包裏麵拿出紙巾,擦幹淨了坐上去。


  卻發現,自己再也沒有那樣的勇氣蕩起來了,她生怕一動,就會從上麵掉下來。


  已經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那麽膽小了。


  秋千微微動了動,葉堔走到她身側,拉著繩子輕輕地晃著,她抬頭,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風吹過來,涼得臉上有些痛。


  她想起了以前冬天的時候總是要出來玩這個,下著雪花,顧盛言在她的身後推著秋千,蕩起來的那一刻,顧穎覺得自己就是個公主。


  可是現在,再也不是了。


  腳微微動了動,拖住了地麵,葉堔將秋千停了下來。


  顧穎抬頭看著他,風吹過來,葉堔的頭發有些亂。


  “你那時候站在窗口幹什麽?”


  她記得初中的時候,經常被班裏麵的女生排擠,回來之後總是喜歡一個人坐在秋千上麵,恍恍惚惚地蕩著,一抬頭,就能看到二樓窗口的葉堔站在那裏。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他站在那裏到底是幹什麽,因為從來都不在乎,所以就連猜測的想法都不想有。


  現在想想,才知道,其實很多東西都是有跡可循的,隻是她從來都沒有注意過。


  葉堔似乎沒有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怔在那裏,半響才開口:“看你。”


  他承認得很大方,她卻覺得心口有些堵,找不到缺口,堵得她眼睛發燙鼻尖發酸。


  顧穎站起身,覆上他按在秋千上的手,有些哽咽:“葉堔,我現在想起來,發現自己很多不起你和你媽媽。”


  很對不起很對不起。


  葉雪華對她很好,葉堔也從來沒有刁難過她,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那樣去警惕,警惕到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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