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人生何處不相逢 （四）
她收回思緒，搖了搖頭：“沒什麽。”
顧穎在這家店吃了將近五年的麵了，從一開始的隻有幾張桌子的小店麵，到現在，已經裝潢成一個兩層的店麵，盡管過來三年多的時光，老板還是在第一時間認出了她。
“阿穎，你好久沒有來了。”
老板是廣西的人，很早就到A城來了，有兩個孩子，和顧穎差不多年紀，所以看到她自然是很高興。
現在店麵擴大了，生意也做起來了，老板自然不用像以前那樣忙上忙下。
顧穎抬頭看了看他，笑道：“是啊。”
三年的時間，似乎變了很多，又似乎沒有變什麽。
走出店麵的時候，老板還在身後說著要多些來。
顧穎笑笑，給不出的承諾，她向來都不會許下。
倒是沒有想到居然下雨了，風吹過來，有幾分涼意。
葉堔看了看她：“你站在這裏。”
話落，也不管顧穎答不答應，直接就走進了雨幕。
這個時候的雨有些大，顧穎看著雨幕中葉堔奔跑的身影，她驀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一天。
夏天的雷陣雨很多，可是那一天的雨下了很久，放學了還是黃豆一樣的大，顧穎看著那雨，隻覺得有些頭痛，身邊的同學一個一個地走。
她隻能站在一樓的走道上麵，看著別人撐著傘走進雨幕中，而自己隻能等待雨停。
她站在那裏，雨就是不願意停，看得她忍不住皺眉。
葉堔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撐著一把素黑的傘，一步一步，緩緩而來。
她甚至不知道葉堔是怎麽知道自己沒有傘的，可是看到葉堔的那一刻，那麽長久以來的針鋒相對，她總算是鬆懈了不少。
傘就一把，葉堔幾乎都撐在她身上了，回到別墅的時候整個人都濕掉了。
顧穎站在那裏，隻說了一句謝謝，想要說更多，卻發現自己怎麽都開不了口。
就因為他是葉雪華的兒子，是的，葉雪華的兒子。
“嗶嗶嗶——”
陷進了回憶裏麵，直到汽車的鳴笛聲響起來，她才抬起頭，葉堔已經開著車子到她跟前了。
車窗緩緩而下，葉堔側身抬手推開了車門，她抿著唇，最後還是鑽了進去。
視線落在葉堔身上，那淺白色的休閑襯衫已經濕了一大片，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頭發濕噠噠，早就沒有了型。
可是葉堔臉色如舊，隻是側頭看了她一眼，問道：“住哪裏？”
顧穎報了個地址，視線始終落在他緊貼的襯衫上，葉堔大概覺察到她的視線，側頭對上了她的眼神。
她隻覺得臉上一燙，有些狼狽地轉移了視線。
車子緩緩停下來，顧穎收回了視線，抬手解開了安全帶，想了想，還是側頭看著葉堔問道：“要上來坐坐嗎？”
“嗯。”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幸好這個時候雨已經小了很多，顧穎下了車就連忙跑到樓道裏麵。
葉堔倒是從容不迫，身上的衣服仍舊還是濕的。
“樓道的燈壞了，你小心一點兒。”
顧穎住在三樓，樓道有些窄，還沒有燈，葉堔就跟在她的身後，她不敢走太快，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她甚至能夠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
她抬手伸進包包裏麵摸了摸，最後將手機拿了出來，好不容易的一點兒光亮，雖然微不足道，但是也總比什麽都看不到的要好。
“你先坐一下。”
顧穎將葉堔引到屋裏麵，看著他身上濕貼貼的衣服，實在是覺得礙眼，轉身進了房間翻找衣服。
可是她一個女的，不說自己的衣服本來就不多，就算多，也不會有男士的衣服，最後顧穎隻能硬著頭皮拿著浴袍出去。
“你先換上吧，我幫你把衣服吹幹。”
她站在那裏，隻覺得自己的頭皮都在發麻，很尷尬。
葉堔看了她一眼，伸手接過了她手上的浴袍，“謝謝。”
顧穎身高不算高也不算矮，一米六五，可是一米八幾的葉堔套著她的浴袍，感覺就好像穿了短裙一樣，顧穎看了一眼，忍了很久才很厚道地沒有笑出來。
她端著一碗薑湯出來的時候，葉堔倚在沙發上睡著了。
劣質的沙發，甚至皮麵上已經開始皸裂了，葉堔穿著她的浴袍，腳連大腿都擋不完整。
他微微側著頭靠在沙發上，就這樣睡著了。
顧穎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手上拿著的薑湯冒著熱氣，熏得她的鼻翼有些發酸。
想了想，她還是將薑湯放到桌麵上，在他身側扯了扯他的衣角：“葉堔，你醒醒。”
“葉堔？”
似乎真的很累，她喊了好幾聲，葉堔都沒有半分的動靜。
她微微動了動，想要起身將那薑湯放回去廚房燉著，卻突然被身側的人捉著右手。
她整個人不穩，直接就摔到葉堔的身上了，剛抬頭，就對上一副深黑的眼眸，顧穎抬手指了指一旁的薑湯：“你剛剛淋了雨，喝完熱薑湯去去寒吧。”
她的手被葉堔按在沙發上麵，葉堔的手心緊緊地貼著她的手背，那樣灼熱的溫度讓她忍不住動了動，半響，手背一鬆，葉堔已經抬手端起那碗薑湯喝了。
動作幹淨利落，一飲而盡。
她拿過空碗，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大概就是她和葉堔最為和平的時候了，也大概是他們唯一能夠接受的相處方式了。
她轉身進了廚房，冷水流在手上，顧穎有幾分清醒。
洛陽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她剛睡醒，昨天晚上熬夜處理圖片，忘了調飛行模式，手機響了很久，她看了看來電顯示，上麵清清楚楚地標注著“洛陽”兩個字。
“我到A市了，你在哪裏？”
這是她接到電話聽到洛陽的第一句話，她整個人有些呆滯，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回過神來她對著電話問了地址，然後直接掛了，就開始洗漱。
趕到機場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了，洛陽站在機場的門口，半身倚在門上，一隻腳微微曲著，另外一隻腳踢著自己的鞋子。
顧穎笑了笑，走上前：“久等了。”
洛陽倒是並不在意，隻是問她能去吃飯不，餓了。
顧穎忍不住笑出了聲音，最後還是帶著他去吃飯了。
吃飯間顧穎才了解到，洛陽的外婆在A市，前幾天扭到腳了，他過來看看外婆，順便來看看她。
吃完飯後顧穎打算帶著洛陽逛逛夜市，順便自己也走走，卻沒有想到在門口遇到葉堔，還有其他幾個不認識的人。
西裝革履，一看就知道是來談正事的。
她愣了愣，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對著和自己擦肩而過的葉堔笑了笑。
對方隻看了她一眼，涼涼的，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到她那友好的打招呼。
雖然離婚了，但是好歹，也是個熟人。
她和葉堔十多二十年的相識，不能說因為離婚了，就裝作陌生人的。
一旁的洛陽碰了碰她，挑著眉問道：“認識的？”
顧穎笑了笑，也不掩藏：“恩，我前夫。”
一句話，成功讓洛陽閉嘴了。
從酒店出來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了，她站在酒店的門口的馬路邊上，等了很久才等到一輛計程車。
回到小區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多了，黑漆漆的路麵，她隻能拿出手機來照明。
舊小區的管理就是很不好，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人來管，走到的電燈已經壞了很久了，可是還是沒有人過來修。
顧穎走上樓，都是要小心翼翼的。
手機的光很微弱，她好幾次差點兒踩錯了階級，就那樣摔了下去。
手扶著一旁的扶手，不敢鬆手，酒味竄進鼻子的時候，顧穎忍不住皺了皺眉，人剛上到三樓，就覺得不對勁。
自己家門口好像站了個人，燈光太暗，她看不清楚，顧穎覺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
就在她差點兒尖叫出來的時候，突然被門口的人抱住。
“阿穎。”
她抬起的手就那樣僵在那裏，全然不知道該怎麽辦，整個人都頓在那裏，就好像被人施了魔咒一樣。
就那麽兩個字，她突然發現自己矯情得，有些想哭。
葉堔是喝醉了的，整個人趴在她的身上，那些刺鼻的酒味打在她的鼻子，嗆得她有些難受。
她想推開葉堔，先把門開了再說，可是也很抱著她死緊死緊的，她怎麽推都推不開，最後隻能夠勉強空出一隻手來開門。
推開門的時候，她整個人就被葉堔壓倒在地上了，後背摔在那冷硬的地板上，顧穎的眼淚都晃在眼眶裏麵了。
可是偏偏罪魁禍首似乎什麽都不知道一樣，抱著她就是不斷地喊阿穎，阿穎。
喊得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可是卻足夠讓她想很多很多的事情。
為什麽非要離開，為什麽會有那樣的憎恨。
顧穎想了很久，她覺得，無非就是自己愛葉堔。
因為愛他，才會能夠被他一根根刺地刺到心口裏麵去。
那段時間她幾乎要奔潰，孩子沒有了，父親沒有了，整個人恍恍惚惚的，有時候幹了些什麽事情都不知道。
可是葉堔不願意離婚，她的噩夢也不願意斷。
被那樣壓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隻有這三年，她才慢慢地從那些不堪走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