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我不想做鬼新娘
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顏正不想和我們把事情鬧大。
他欠身將顏惜抱起來,對我們說道:「今天的事情是顏惜不懂事,亂說話,怪我們做父母的沒教好,我向你們道歉。」
這話一說完他就離開了。
也許所有的執著所有的難受都會在經歷某一件事情或者看到某一個場面之後突然釋懷吧。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我心裡竟然一點難過的感受都沒有,反而有些輕鬆,就像是心頭的一塊石頭被人挪開了一樣。
一直到他們消失在視線中之後,我這才放開任墨的手有些不自然對他說道:「謝謝你。」
他看了看我,什麼都沒說,然後將他剛剛拿過去的兩個裝裝樣子的購物袋又塞回我手裡。
喂!就算我是只神經病,可我也是女生好嗎。身為男人這傢伙不是應該照顧一下我嗎。
然而這缺心眼兒把袋子塞我手裡之後就這麼只顧自己兩手空空的邁開大步往前走了,壓根不管我這個拎著大包小包的小短腿是不是跟得上他的步子。
看著那個望塵莫及的背影,我突然覺得心好塞。
石頭是挪走了,可這分明又是給我壓上了一座五指山啊。
回家的路上,任墨開車,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今兒是小長假第一天,出遊高峰,高架上有點兒堵,我心裡也有點兒堵,不過不是因為我養父母的事情。
「任墨,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你把我從精神病院弄出來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我才不傻,把一隻精神病從醫院裡面弄出來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更何況我和任墨先前沒有任何的關係,光是將監護權弄到他自己手裡大概就已經費了很大一番功夫了,他還要疏通醫院裡面的各種關係,才能順利把我帶出來。
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說他只是無聊了想做慈善,我不信。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這算個什麼回答?我心裡很不爽,擺明了是敷衍嘛!今天下午可以說是馬上,明天也可以說是馬上,反正只要他任墨願意,一年之後都能被他說成是馬上,我還得心悅誠服的表示贊同。
不就攥著我的監護權么,你得瑟什麼!
說起來這個我也是更加不爽,憑什麼成年的精神病還要有監護權這種東西!我可是成年人了,監護權這種東西不是給穿著開襠褲的小屁孩用的嗎?
算了,他既然不樂意回答,我也索性閉上嘴巴,將腦袋靠在車窗上,不再自討沒趣。
其實就算他什麼都不說,在昨晚見到那只有虛體又有實體的男鬼之後我也依稀猜到點兒了,他找上我,一定和我的陰陽眼有關。
而且直覺告訴我,沒!好!事!
於是在高架上被堵的這半個小時裡面,我便已經制定好要如何將那些證明我監護權的材料偷盜出來的計劃了。
光是這麼想一想我的哈喇子就要流出來了,簡直不能再美好,我很快就要自由啦!
當然自由之後無處可去,我可以繼續回精神病院犯病——精神分裂症、抑鬱症、狂躁症、夢遊症……
不要問我為什麼對精神病院情有獨鍾,愚蠢的人類自然不會懂。
然而就在我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中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任墨開車的大體方向似乎有些不對,我雖然有四年都沒出來過,但是我好歹分的清東南西北。
要是回家的話,下了高架之後明明應該往左邊走的,可這會兒卻是往右開了,反了一百八十度啊,敢問任少俠是打算要環繞地球開一圈再回去嗎?
「任墨。」我委婉的提醒他,「你是不是走錯方向了。」
「沒有。」
「……」
隨著車的行進,周圍的環境越來越荒涼,我咽了咽口水,心裡不祥的預感也越來越濃烈。
沒記錯的話,這條路是通向一個亂葬崗的。在這種遺體火化已經很常見的時代,你見慣了草地上排列整齊的墓碑,再回到這種漫山遍野都是墳包的地方,一定會由內而外的感到膽寒。
尤其是像我這樣的人。
所以當任墨讓我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我卻扒著車門,無論如何也不肯鬆手。
「任墨,你混蛋,你明明知道我有陰陽眼!你帶我來這裡!還讓不讓我活了!」
「都四年了你還沒習慣嗎?」
我白他一眼:「習慣是一回事,害怕是另一回事。」
我在精神病院看到的遊盪的鬼多是些可憐人,沒有怨氣,沒有煞氣,但是因為某種原因不能投胎不能離去,所以才會在醫院裡晃悠。
它們沒有傷害我,只會偶爾會抬起自己慘白的臉用它們沒有黑眼仁兒的瞳孔看我一眼。這也算是在我的接受範圍之內。
不過這裡就不一樣了,精神病院里住我隔壁那個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的老奶奶曾經警醒過我,陰陽眼的體質特殊,不適宜到魂靈聚集的地方,容易引來惡鬼。
我總覺得這老婆婆,我管她叫李婆,李婆其實不瘋,所以我信她的話,眼下,為了不招來惡鬼,我是死也不會走進這座墳包遍地的山的。
任墨看著我,語氣中竟然透露著些許柔和:「我會陪著你。」
「陪我有屁用啊。」我絲毫不領會他的柔情,張嘴沖他大吼,「害怕的又不是你。」
他臉色沉了沉:「下不下來?」
我堅定的拉著車門搖了搖頭:「不下!」
他皺了皺眉,隨後伸手就來拉車門。本來我還以為有我在裡面拽著他鐵定拉不開,沒想到他力氣那麼大,拉開車門不過是一眨眼的事情。
而我被巨大的慣性猛地一扯,整個身子也跟著車門一起出去了,差點就和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
任墨雖然接住了我,但是姿勢一點都不溫柔,而且十分缺德的順勢把我從車裡拽了出來。
就這麼莫名其妙的下了車,我突然有些愣,反應過來之後立馬就抱住任墨的大腿開始哭泣,並且惡意的將自己的眼淚鼻涕全抹在他的褲子上。
「我不能去啊……嚶嚶嚶……」
「我聽說那些鬼見到貌美如花的姑娘就會搶回家做媳婦兒的啊……嚶嚶嚶……」
「我不想做鬼新娘啊……嚶嚶嚶……」
「……」
任墨一把把我從他的大腿拽了下來,看了我半晌,認真評價道:「我覺得它們死後的審美觀不會發生多大改變的。」
我不說話了,繼續抱著他的大腿蹭眼淚蹭鼻涕。
他最終還是妥協了:「要麼跟我走,要麼自己開車回去,自己選。」
這還用選?
我如獲大赦,當下就撒丫子跑向了停在一邊的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