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ni集團(三更)

  男子的嘴角浮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雙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拿起一旁的遙控器按下,床對面的牆壁上,緩緩降下一面超大的投影幕布。


  「咔擦——」一聲,隨著投影儀的啟動,幕布上出現了一個年輕女子的身影。


  她穿著素色的連衣裙,撐著一把粉紅色的雨傘,手上抱著一個文件袋,站在路邊等車。


  鏡頭漸漸拉近,清晰地拍到了女子臉上因為燥熱而微蘊的紅暈。


  她的頭髮一如三年前的黑亮,鬆鬆地束在腦後,額邊微微捲曲的一些碎發,隨意地落在她的耳邊。


  小鹿般明亮的眸子,一如三年前的清澈,黑白分明,長長的睫毛隨著眼睛低垂著,她似乎有心事。


  沈流嵐貪戀地看著鏡頭裡,他心愛的未婚妻。


  一千多個夜晚和清晨,他唯有與這些影像為伴,才能勉強入睡。


  然而,他還是時常在午夜時分,夢回未婚妻被綁架救回的那個中午,他們骨肉的血跡,染紅了她的淺色裙擺。


  夢境一轉,他又來到那個離別的早晨,在奧黑爾機場,他心愛的姑娘,從他眼前消失。


  「滴滴——」幕布上方閃過一條白色高亮提示【您有新的郵件收到】


  他拿起丟在地毯上的筆電,進入郵箱,國內的線人發來的視頻。


  快速點開視頻,投影儀同步轉換,幕布上出現了新的畫面。


  殷雅霓從考場出來,進入了一輛奧迪SUV,接她的男子是汪沅。


  線人跟著他們一路來到雨爾餐廳,兩個小時后,他們離開了餐廳,汪沅把她送回海景花園。


  鏡頭很巧妙地拍到了汪沅欲拉她手的畫面,但是夜色太黑,隨著他們倆人往山裡深處走去,最終都沒有看到他們的手究竟有沒有牽在一起。


  之後,鏡頭被切掉,線人無法跟著他們進入山上,只能從山下閘口,用長鏡頭,拍到他們走著進入山中深處。


  沈流嵐看著這條熟悉的山路,思緒萬分,他曾經多次,載著殷雅霓來回往返。


  憤怒地關了視頻,他打了個電話出去,「你現在在哪裡?」


  「我還在海景花園山下,汪先生剛駕車離開。」


  「你拍的那是什麼東西?渣畫質!連手有沒有牽在一起都拍不到?你是幹什麼吃的?」


  「沈先生,這不能怪我,天色太暗了,而且距離太遠了。」


  沈流嵐煩躁地關上電話,不得不再次打開前一任線人拍的視頻來看。


  看著看著,思緒竟然飄回了一年前。


  「老闆,我不做了。」


  「做得好好的,是什麼問題?酬勞不滿意?我一個月再給你加十萬。」


  「不是酬勞的問題。」


  「那是何事?」


  「我打算追求殷小姐,我不會再讓你找人拍她的。」


  坐在大班椅上的男子,他的背後是星光璀璨的曼哈頓CBD的夜色。


  握著電話的手,忽而捏緊,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我讓殷廳長跟你談。」


  男子掛上電話,轉而又撥打了另一通電話,「你找的那個線人,剛才打電話跟我說他要追求霓霓,要阻止我跟拍的行為。你哪裡找的這種人渣?監守自盜啊?你趕緊把他調到西藏去,如果讓我知道這個人真的展開了追求行動,我要他的一隻手。」


  悶悶地掛了電話,沈流嵐一口氣堵在胸口難解開。


  換掉那個線人之後,他又另外找了一個女線人跟拍,只可惜技術太渣,總是拍一些半成品過來,一點重要線索都拍不到。


  唯恐剩下的男線人會打殷雅霓的注意,他把乾脆把兩個線人都換成了女的。


  思緒又拉回眼前,沈流嵐煩躁地拉開落地窗帘,讓晨光灑滿一室。


  他站在窗前,看著遠處冰藍色的天空,思考著殷雅霓與汪沅現在的關係,進展到什麼地步。


  自從三年前一別,殷耀南再也不跟他提起關於殷雅霓的任何事情,甚至默許蘇俊傑利用人脈,讓入境處惡意限制他入境。


  每次他嘗試著入境,總是在機場被攔下來,總有無數個可笑的理由,要麼行李不合格,懷疑攜帶違禁品,要麼安檢的時候懷疑他體內有違法攜帶物,押著他強行進行各種檢查。


  有一次,他終於忍不住,在現場與入境處的工作人員吵了起來,而這一次,入境處如願光明正大地限制他24個月內不得再從中國入境。


  此次Lanni度假中心的落成剪綵,還是他恐嚇他家老頭要脫離父子關係,老頭才願意找關係給他撤掉限制入境令。


  當初為期三年的人身安全保護裁定,已於一個月前正式失效,現在再也沒有任何理由,能阻止他回到她身邊。


  天知道,他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一千多個日夜,他發誓,要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死得很難看。


  *美國時間2017年6月9日早晨十點*紐約曼哈頓CBD*

  整個曼哈頓聳立著超過5500棟高樓,其中35幢超過了200米,是世界上最大的摩天大樓集中區。


  擁有紐約標誌性的帝國大廈、洛克菲勒中心、克萊斯勒大廈、大都會人壽保險大廈等建築。


  而沈流嵐創建的Lanni集團,就屬於曼哈頓CBD區35幢超200米建築中的其中一幢——Lanni集團大廈。


  他吃了以前的教訓,整個人都低調隱晦了起來。


  放棄了各種豪車,如今他開著價值三十萬的經濟小車。


  放棄了豪宅,如今他住在隱秘的酒店公寓中。


  摒棄了不該有的仁慈和善心,如今他不輕易相信任何人,除了居住在他心中最柔軟地方的人。


  他留著絡腮鬍,穿著普通的亞麻襯衫和帆布鞋,平凡得像是紐約街頭隨處可見的普通大叔。


  帆布鞋走路沒有聲音,梁星在瞥見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從門外飄過時,趕緊備上咖啡,端進總裁辦公司。


  沈流嵐正看著放在桌上的五月份財報和營收報告,餘光瞥見放在桌上的咖啡,拿起來喝了一口。


  「梁星啊,你這泡咖啡的技術是越來越如火純青了,帶著你真沒錯。」


  梁星害羞地撓了撓頭髮,「總裁,除了泡咖啡,我其他也做得很好呢,以後您如果還想挪窩,我還要跟著。」


  沈流嵐白了他一眼,「你什麼意思,詛咒公司關門大吉?」


  「哪能啊,高升也有可能需要挪窩的嘛,比如從這裡挪到帝國大廈隔壁,哈哈。」梁星訕訕地笑著。


  沈流嵐不再理會他,兀自查看著手上的報表。


  三年前,他拋掉warship集團的所有股份后,用全部身家,創立了Lanni集團。


  他本無心再做老行當,但自從他退出waiship集團的消息流出后,世界上幾大頂級汽車品牌商都跟著宣布結束與warship集團的合作。


  亞瑟米勒及一眾股東們都來求他想辦法,這麼下去warship集團真的會毀於一旦。


  看著自己一手創立的集團,他終是不忍心,便在Lanni集團旗下,開設了另一家處理汽車配件的貿易公司,專門替warship集團解決與各汽車品牌商之間的商務問題。


  其實,就是warship集團後來淪為了Lanni集團的下級供應商,客戶們仍然只認定沈流嵐掌管的Lanni集團這個品牌,他終究還是無法與warship劃清界限。


  不想看著心煩,他便把旗下的汽配貿易公司,撥給了凌楚楚去管理。


  說到這個凌楚楚,他也是頭痛。


  殷雅霓在三年前已經返回中國,而她卻執意要留在他身邊,甚至當時任性地跟著梁星一起辭職,亦加上樑星不斷在他面前說著凌楚楚的好話,於是,就這麼帶上了。


  他個大男人,帶著個女人是真不方便,也不想再出現第二個馬韻詩,乾脆就讓她去管理Lanni集團旗下的汽配貿易公司了。


  一向囂張跋扈的馬韻詩,碰見笑狐狸凌楚楚,倒也吃了不少癟。說來,這幾年,他還得感謝凌楚楚,替他擋了不少來自馬韻詩的麻煩。


  「太平洋那幾個度假島上個月收益不錯,接下來很快要迎來全球學生的暑假,最近可以在各個國家加大校園宣傳。」


  「埃文斯答應跟我們續約了嗎?如果還不答應,再加代言費,加到他滿意為止。」


  「斯塔滕島最近房價上漲了不少,肯定是華人過來搶購哄抬價格造成的。接下來加大對華宣傳,然後趁勢抬高房價,並且進行限購,開始第二輪飢餓營銷。」


  「Lanni百貨上個月營收情況不理想,估計是受全球經濟低迷的影響,通知下去,今天晚上開始進行大讓利,推幾個中端品牌出來搞活動,刺激一下消費者的積極性。」


  「中端轎車Yanni-003的對華銷售計劃,最近加緊動作,爭取七月份在中國開售。」
……

  梁星認真地在電腦上敲下沈流嵐交代的事項,「對了,總裁,提醒一下您,咱們下午兩點的航班,JFK機場起飛,中國時間大概周六晚上十一點到達海門。您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護照什麼的不都在你那邊嗎?我不用帶行李,以前在海門的會展公寓留著挺多衣服的。」


  這句話剛說完,沈流嵐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怪異,梁星深怕再惹他不高興,於是閉嘴坐在一旁敲打著鍵盤。


  沈流嵐心情複雜地轉過大班椅,看著落地玻璃窗外,人來人往的曼哈頓街道。


  為何世界那麼熱鬧,而他的心卻這麼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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