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號颱風,我要看房子。
來自大洋彼岸的視頻連線。
視頻那頭的環境看上去黯淡無光,坐在鏡頭前的那個人,渾身上下紋著各種怪異的符號。
他一手拿著的,正是沈流嵐發布到網上的紋身部位的特寫照片。
而另一手拿著的,則是風格與之相似的圖片,「先生,您提供的這個照片上的紋身是Lear大師的作品。」
「Lear大師?能知道他人現在在哪裡么?」沈流嵐問。
「噢,很抱歉先生。Lear大師從來不會在市場或者網路上出現的,他只為世界頂級富豪或某些國家的皇室貴族服務,從來沒有人能夠清楚地知道他的蹤跡。」紋身男誇張地說著。
結束線上視頻,沈流嵐再次回到鏡前觀察自己身上的紋身。
他十分疑惑,為何平凡的自己身上會有專為頂級富豪和皇室貴族服務的大師紋上的圖案?
「Lear大師?」這個名字在他腦海里似乎有印象,下意識的,他又進入了回憶的模式。
無奈,頭皮一陣發緊,隨之而來的是隱隱的痛感,但尚在可以承受的範圍。
沈流嵐沒敢再往深處想,這會兒只能暫時拿起記事本,將Lear這個名字記了下去。
那本記事本,他用來記錄無意中想起的事情和線索。
過去半年,他走了大半個北美,然而記事本也只不過記上了幾行。
而最近才回來半個月,便已記上了好幾頁,特別是從昨日見到殷雅霓開始,讓他感覺熟諳的人事物猛然增多了不少。
他分不清這些事情是真的和自己的過去有關,亦或是因為它們跟殷雅霓有關,所以他才會覺得熟悉和親切?
大腦的痛感又上來,他不得不暫時放下這些事情,打開音樂,閉上眼睛,心無旁騖地跟著音樂放空身心,讓大腦得到充分的休息。
也許是白天太累,不了多久,他便進入了夢鄉。
他夢見自己在一幢美式風格的別墅前種花,那花兒金黃金黃的,像極了迷你版的向日葵。
穿著紅色連衣裙的殷雅霓摘了一朵花兒戴在自己的左耳上,陽光下的笑容,竟比那小向日葵還要燦爛。
「老公,快給我拍照呀,我可喜歡這鱗托菊了。」她拉著他的手撒嬌著。
他拿起手機,拍下一張她的照片,然後那張照片驀地變成了一幅油畫,他親手掛在了別墅的牆上。
「鱗托菊,代表永世之愛。」賣花種的老闆這樣對他說。
「嗬!」隨著幾聲急促的喘息聲,沈流嵐又汗濕了一身驚醒。
第二次了,他已經連連兩夜都夢見了殷雅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夢境是那麼真實,以至於醒來后,他還記得夢中所發生的一切。
那座別墅門口有一個大花園,花園裡種滿了類似向日葵的花和香檳色的玫瑰。
「鱗托菊?」這個詞猛然闖入了他的腦海中,快速地在記事本上記下這一切。而後,沈流嵐在網上找出了鱗托菊的圖片。
當那金黃燦爛猶如迷你向日葵的花兒映入眼帘時,沈流嵐怔住了。
分明記得真實,夢中的殷雅霓戴著的就是這樣的花……
沈流嵐原本就因為失憶而困惑的人生,由於這兩日出現在他生活中和夢中的殷雅霓,而頓時陷入了更深的彷徨。
淺水灣,御園。
殷雅霓站在窗前,身後一對龍鳳胎剛吃過夜奶,此時正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她撫著幾小時前被沈流嵐親吻過的唇瓣,似乎那上面還留有他的溫度。
他的氣息一如當年的清新,沒有煙味沒有酒味。
那時而霸道時而溫柔的唇舌,是多麼的熟悉。
她以為自己又來到了平行時空,直到回家看著鏡中,自己略有紅腫的唇瓣,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曾經她一度以為只能夢中完成的親密接觸,竟然就這麼實現了。
心裡彷彿下起了櫻花雨,沈流嵐強勢的吻滿滿佔據著她的身心。
撫著因為心動而燒透了的臉龐,她感覺自己,似乎又要陷入了戀愛。
翌日,殷雅霓起了個大早。
昨夜為了跟沈流嵐多處一小時的時間,她將自己的車放在了會展公寓的地庫里,沒有開回御園。
這會兒,便也只能提前半小時出門,搭乘地鐵到公寓取車。
跟以往每次醒來都特別低落的心情不同的是,今天她覺得幸福滿滿。
甚至五年前,沈流嵐強勢追求她的時候,她都未曾有這麼強烈的感覺。
之前一直習慣於他的付出和給予,殷雅霓這才發現自己過去,傾注在他身上的愛,跟他比起來,實在是不及格。
早前從不在意微信消息的她,從上了地鐵開始,每過五分鐘,便拿起來刷一次,生怕錯過了他發來的信息。
這一日,過得非常緩慢,皆因為她一直在期盼著他的聯繫。
電腦右下角的推送,一直在提示著今年的第八號颱風,正逼近海門,預計晚上八點到十點在此正面登陸。
殷雅霓一方面想著沈流嵐,一方面擔心著家中的老弱婦孺,所以一整日都坐立難安。
下午三點,窗外的風呼哧呼哧地刮著,風雨大作。
她打了通電話回家,囑咐葉明惠關好門窗,收好陽台上的衣服,便又投入了工作。
王歆恰巧在此時過來,關心了一通她家中的事情后,便是通知給她明日放一天假,讓她好好在家照顧龍鳳胎。
殷雅霓打開行程,這才發現明日約了沈流嵐下午三點到置業中心簽訂二手房買賣同意書。
她想著也許簽了合同,他或許就不會再主動找她了,心裡便有一刻的失落。
心情煩躁,她乾脆走到窗邊,看著遠處海面的波濤翻滾。
海門在寶島對面,每當進入夏季,一個月里總會有兩三次的颱風光臨。
殷雅霓以前特別怕颱風天,每次颱風一來,她都要拉著沈流嵐一起窩在家裡看動漫,在搞笑動漫的嬉笑中忘卻颱風肆虐帶來的恐懼。
心倏地又疼了起來。
放在桌上的手機傳來收到微信的滴滴聲,殷雅霓一個激靈,快步上前查看。
正是她期待的那人來信,【你下班後有空么?】
她害怕這又是夢,使勁地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發現會痛,這才傻笑著回了信,【有的,你有事嗎?】
【我想再看看房子,你能給我開門么?】
【好,六點公寓等。】
待最後一條微信發出,她抬頭,才猛然想起颱風若是八點登陸,那麼五點到六點的風圈影響足以將走在路上的行人颳走。
擔心沈流嵐又走著路去公寓,她這又發了一條微信過去,【晚上有颱風,五點多的時候風估計挺大,你注意點兒安全,最好開車。】
沈流嵐很快就回了信,【我已經在你的公寓門口了,你自己注意點安全才是。】
他已經在公寓門口了?殷雅霓一驚,擔心他的身體,這會兒繼續在外頭站著等待,怕是不好。
她歸心似箭,再也顧不上手頭的工作,打電話跟王歆請了假,便收著東西離開了辦公室。
從RM集團前往會展公寓,得經過環島海域,海域正是通嚮往台灣海峽的外海。
此時,由於颱風風圈的影響,整條環島路上只有零星幾輛車。
殷雅霓將雨刮的頻率開至最大,卻仍然抵擋不住視線的模糊。
原本只需要不到半小時的車程,她走了五十分鐘。
好不容易來到公寓,地庫又被防雨水倒灌的沙袋封住了入口,殷雅霓只好將車停在了地面上。
由於平日里車一直停在地庫,所以她車上剛好沒放傘。
眼看著停車的地方距離公寓中庭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她糾結著該怎麼下車。
倒不是說她不敢淋雨,只是她擔心自己若是感冒了,勢必會將病毒傳給一對龍鳳胎。
陷入糾結。
雨勢越來越大,大雨傾盆。
原本還有些躊躇的她,一想到沈流嵐還站在門外,便也來不及多想,打開車門沖了出去。
等她進入電梯,才通過反光牆看到自己現在的形象,活脫脫一隻落湯雞。
長發濕噠噠地披在背上,身上的棉麻襯衫和休閑牛仔褲也濕了個透。
她拿出紙巾,儘可能地將頭髮和臉上的雨水擦乾,但身上仍然滴著水。
走出電梯,遠遠地看見沈流嵐正倚在牆邊看手機。
她腳下的帆布鞋沒有聲響,直到來到了他跟前,沈流嵐這才抬起頭看見了她。
他眼底的著急之色,她沒有看錯。
正因為想確認更要多他的緊張,殷雅霓便不言不語地站在他面前。
「你怎麼都淋濕了呀?會感冒的。」他一邊說著,一邊手忙腳亂地拿出自己口袋裡的紙巾,替她擦著身上的衣服。
殷雅霓莞爾一笑,輕輕按住了他沒有章法的手,「沒事,我進屋用毛巾擦乾就好了。」
沈流嵐這才尷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側過身,讓她上前開門。
殷雅霓垂著頭按下那一串她生日設置而成的密碼,門剛應聲而開,身後便傳來的沈流嵐打趣的聲音,「你是1990年11月20日出生的?」
驚詫間,殷雅霓轉身看向他,「你……你為何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