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思念
西北苦寒,春天來得遲,二十多天後,便已是嚴酷的夏天,待到得秋天,卻已是黃沙漫天,冬天更是凜冽異常。如此苦寒的天氣,孕育不出名貴的藥草,嬌貴的花朵可能終其一生,都可能無緣見過。
八月,翼州處處開得最艷的便是石榴花了。石榴花,就有如西北的百姓,一樣的純樸熱情。它花開熱烈,不像深紅般內斂,不像粉紅般輕挑,也不像鮮紅般刺目,倒有如熊熊火焰,每一朵石榴花就有如被最鋒利的切刀切割而成,整整齊齊的四瓣,噴吐出來,極力燃燒,片片都搖曳著旺盛的生命力。
一路急趕,終於於兩個時辰後到了清河城門外,還沒進城門,便撲面而來的一股熱鬧的氣息,但見清河城樓古樸巍峨,進城出城的人絡繹不絕,比起魏郡,當真是繁榮很多。
眾人進得城門,更是熱鬧非凡,吆喝著賣月餅的,聚著聽說書的,正賣力地表演著的賣藝的,還有熱騰騰的包子攤……一派熱鬧景象。
梧兒早忍不住要往前竄了,以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領子,皺眉思索了下,便說道:「人太多,我們可能要分散。大家記著,最晚酉時初,必須在城門口會合,然後一起回軍營。」
眾人早把以諾視作他們的頭領,齊聲諾了聲,便各自牽著馬往各處去了。只余梧兒和大牛,梧兒因被以諾抓著,雖急得抓耳撓腮,卻也不敢用力掙脫,大牛自是在旁憨憨笑著。
以諾瞧著梧兒一臉的急切樣,真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輕輕鬆開了手,對著大牛道:「大牛,你就和梧兒一起吧,梧兒不識路,小心走散了。」梧兒聽著,便雀躍般向前,大牛隻來得對著以諾點了點,便忙不迭地去追梧兒。
以諾站在路邊,身邊人來人往,人流如織,個個面帶笑顏,只覺得心中一陣茫然。半年多的緊張忙亂地軍營生活,不是每天操作,便是追擊殘餘匈奴兵,身體思維皆疲憊到了極點,如今突然空閑下來,卻是茫然間不知所措。
站立半晌,直到有人開始奇怪地望著這個風采翩然,面容俊逸,卻又駐足不前的人,並且盯的人有越來越多的趨勢時,以諾才如夢初醒般,抬腳,隨著人流慢慢朝前走去。
就這樣,茫茫然走了半天,感覺耳邊漸漸清靜,以諾定睛一瞧,卻像是偏離了熱鬧的正街,轉入了幽靜的小巷。小巷長而清幽,馬蹄踏著青石板路,發出嗒嗒地輕響,以諾牽著馬慢慢走著,感覺就像是從喧鬧的世界穿越到了另外一個地方,竟是連散亂的心緒都慢慢沉靜了下來。
穿過長長的小巷,外面卻是別有洞天,入眼便是一片火紅,數十棵石榴花正開得熱烈,如雲霞蒸蔚,炫麗異常,在這樣清幽的環境下,竟彷彿有四片花瓣齊齊綻放的啪啪聲。
晨兒……他撫摸著那塊生死不離的玉鐲,喃喃道:生辰快樂!
以諾已是痴住,這紅得耀眼,炫的奪目的花,每一朵都似他的晨兒喜歡的虞美人花,晨兒的笑,晨兒的淚,晨兒的嬌,晨兒的憨,晨兒的舞,晨兒的媚……微風輕輕吹拂著,石榴花便輕快地搖著頭,一片一片的花瓣飄然而下,輕輕地吻著以諾的頭髮、額際、眉頭、唇角……那熟悉而溫柔的歌謠,便又輕輕回蕩在耳際。
以諾一時痴住,獃獃站於石榴樹下,漫天紛紛揚揚的石榴花瓣灑落,映著清俊的眉眼,一襲白衣飄飄,竟是入了畫般美好。只是這世間,終究是執手相伴好過於形單影隻,一個人的謫仙也不過兩個人的俗世。
以諾心中念著晨曦,雖然還是心口止不住的疼痛,但卻深深相信晨兒必在這世間某個地方等著自己,這脈脈相思便使得他堅毅的眉眼都變得溫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