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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路的盡頭

  周悠然揉了揉 額頭,感覺整個腦袋昏沉沉的,身體很是疲倦,思維卻清晰的可怕。她寧願自己這個時候精神可以恍惚一點,這樣心裡便不會那麼的難受了。


  聽了吉心的話后,她 自衣服口袋裡掏出那枚尾戒來,放到吉心的手上:「這個我留著無用,讓它跟著宋文昊一起葬了吧。原本就是我送給他的……」


  吉心小心地 收好了那枚尾戒,卻沒有走開,猶豫再三之後終於開口說:「周小姐,若是還有什麼事儘管告訴我就好,若是沒有其他事了,我讓你送你離開。你不能再留在這裡了。我先生他行事狠辣而且還對你有成見,等他從宋文昊的葬禮上緩過勁來找你麻煩就不好了,你現在又和司爺鬧掰了……還是早點離開吧。」


  周悠然小小地感嘆了一下,閻少這樣狡猾陰狠的男人怎麼就娶了個這麼善良的老婆?難怪別人總說夫妻應該是彼此互補,才能長久。


  「我也沒有別的事了,現在就可以離開,多謝你了。」周悠然從床上起身,整理了自己的頭髮和衣衫。


  吉心嘆息一聲,拉住周悠然的手說:「周小姐,你現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人活著哪裡能事事都順心?總是要經歷許多的磨難才能消停下來。曾經我也失意神傷過,可是那些事情縱然讓人絕望,天卻不會真的塌了,你只要挺過去就好了。」


  周悠然勉強地笑了下,道謝說:「多謝你的寬慰。我會好自為之的。」


  「嗯。」吉心點頭,「能讓宋文昊如此挂念的女人一定不平常,你一定會幸福的。」


  提到宋文昊,周悠然的心裡又是一陣酸楚,幸福?她可不敢奢望,只求生活能夠平凡安定就好。現在所有的話對她來說都惘然,只有親身經歷疼痛的人才知道那痛徹心扉的滋味多麼的難捱,別人是不會懂的。於是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只回應說:「走吧,麻煩你送我離開這裡。」


  吉心親自送了周悠然出了暗龍城,一路上再沒有說什麼,直到出了暗龍城的大門,吉心才掏出一張字條來塞到周悠然的手裡:「這是他們為宋文昊選定的墓地地址,今天就該下葬了,你過兩天心情好些了再去看他吧。節哀順變。」


  周悠然將那字條揣進衣兜,她現在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眼睛有些痛,想要流淚,卻又流不出來,只哽咽著道謝:「閻太太,謝謝你,你是個好人,不用再送了,剩下的路我自己可以走。」


  「也好,自己一個人安靜一下也好。我看你來的時候什麼都沒帶,這個錢包你收下吧,說不定能應急。」吉心從手袋裡掏出一個質地很不錯的白色錢包,放在周悠然的手裡,不等她推辭就開口說,「好了,就送到這裡,你走吧,我也該回去了。」


  周悠然這才想起來自己從E國的那棟別墅離開的時候什麼都沒帶,沒有手機,也沒有現金,這樣子走在瑞市的街頭和乞丐也沒什麼兩樣,只能收下了吉心給的錢包。


  錢包裡面放著一疊不算薄的現金,這些錢在吉心這個閻少夫人的眼裡算不得什麼,可是在此刻的周悠然的眼裡卻是救命錢,有了這些現金她就不用餓肚子,也不會無家可歸。沒有了手機,她誰都聯繫不上,現在有誰能背出所有的人的聯繫方式?手機沒了,就算是與所有人斷了聯繫。


  去年和姚小齡一起住著的公寓是公司提供的,姚小齡早在去年底就辭了職,所以說那個公寓肯定是不能去了。現在也不知道能去哪裡找姚小齡,手機不在,其他的人都沒法聯繫。孤家寡人,說的就是這樣的一種境況吧?


  周悠然帶著滿身的疲憊走在瑞市的街頭。街上熱鬧繁華,公路上飛馳著各種品牌的名車,人行道上行人來來往往,這還只是正常的上班時間,若是遇上節假日,這座城的大街會更加的熱鬧甚至擁擠。


  這麼大的天地,現在應該去往哪裡呢?周悠然在一個公交站台上站了,她並不是想要等車,她只是想靠近人群,站在人群之中,才會讓她感覺到溫暖。人就是這樣一種動物,太熱鬧的時候想要獨處,真格到了孤家寡人的境地時,卻又想往人群里鑽。


  可是站在人群之中了真的就能感覺溫暖嗎?入目的全部都是陌生人,公車來了,等車的人擁擠著上車,同時車上又下來一撥人,來來去去,眼前始終都是一群又一群的陌生人在晃動。


  站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對小情侶,你儂我儂,柔情蜜意,許是剛逛完超市,手裡提著不少的東西。男孩體貼,一個人提了所有的物品,柔聲對抱怨著肚子餓的女孩說:「再忍忍,等回家了給你做一大桌好吃的。」


  周悠然的心像是被人掐了一下似得,悶悶地痛,曾經也有一個男人儒雅溫潤,耐性細微地給她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她掩面離開人群,找了個僻靜的角落蹲下來,豆大的淚珠滑落,彷彿只有這樣蜷起身來才能讓心裡溫暖起來。


  世界之大,人潮湧動,能溫暖自己的,卻只能是自己。


  誰是誰的伴侶,誰又是誰的依靠,每個人都是寂寞的個體,然而我的寂寞卻與你無關,你的孤單又與我何干?城市日益繁華,城市裡的人群日益擁擠,可是城市裡的寂寞卻是前所未有的。


  上帝總是吝嗇賜予人們愛和依靠。周悠然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可以終生結伴的人,可是現在那個人走了。她覺得自己此生大約再也不會遇上什麼可以攜手作伴的人了。華國的人那麼多,上帝賜予的幸運又那麼少,君不見那麼多的人窮其一生都不曾遇到過真愛,周悠然能夠與愛情擦肩而過一次,大約已經算幸運了。


  周悠然哭了一陣,最終不得不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從今往後都是自己一個人了,若是不能堅強一點,又準備懦弱給誰看呢?心中的諸多流離失所,陌生人是不會懂的。


  眼看著快中午了,她先是找地方吃了飯。點了一份快餐,卻沒什麼胃口,勉強著吃下一半便再也吃不下去了。離開了快餐廳之後,緊接著找了個連鎖酒店投宿。經濟實惠型的連鎖酒店,一天也就一兩百塊錢,她還是住的起的。


  春節過去一個多月,現在正是明媚溫暖的春天。酒店房間里,周悠然好好滴洗了個澡,終於可以讓疲憊的身軀休息一下了,再不休息一下,估計要崩潰掉的。


  不管塵埃是否落定,事情隨著時間的推移變成了往事。酒店裡面一住便住了三天多。儘管周悠然的心裡對於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還是有些排斥,可是時光推移,推著人和事往前走,人可以自欺欺人卻不能阻攔時光的腳步。


  宋文昊永遠地走了,司爺也承諾了從她的生活中退出,是不是桃花都愛扎堆,要來都來,要走全都走了。周悠然想到這裡,自嘲地笑了一下。拉開房間的窗子,看外面轉暖的春日陽光。上午九點多鐘,光線很不錯。


  已經在這個酒店裡面住了三天多了,期間一半的時間在睡覺和發獃,剩下的時間出去找食物,順道去個服裝店買了幾套換身的衣服。


  這一會兒,周悠然看了外面的陽光,當下決定出門一趟。她拉開酒店客房中簡易的衣櫃,取出自己昨天下午去買的那身黑色春裝長風衣,她想要去宋文昊的墓前看一看。三天的時間,悲傷的心情緩和了一些,終於算是接受了這個殘忍而悲傷的現實了。


  按照字條上面寫著的墓地地址,周悠然換乘了兩次公交,終於在中午的時候來到了這片墓地。看上去很是高檔的墓地,難怪字條上面寫著什麼青龍區,X座,X號,活人的住址一般。周悠然一手拿著字條,一手抱著一束素雅的菊花,繞了幾道彎,終於找了這座新墓。


  可是墓前已經有人了。


  周悠然放慢了腳步,打量著墓前站著的身穿黑色毛衣頭戴白花的女子。雖然前段時間流淚太多眼睛很痛,可是並不影響她辨認出來這個女子是誰,她怎麼會連自己玩了好幾年的閨蜜,秦菲,都認不出來?


  周悠然緩步走到了秦菲的身旁,和她一起注視著這座新墓,墓碑上照片中的宋文昊一如往昔的儒雅清雋。俗話說天妒英才,自古風流英俊的才子少有人間見白頭的。周悠然倒是寧願宋文昊來世投到一個平凡人家,不用這般的出眾,只要有父母關愛,普通男人一樣的守著一個普通的女人上孝老人下養子女過一輩子就好。


  秦菲側過頭來看了周悠然一眼,淡淡地開口:「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呢。你還算是有良心的,不枉他愛你一場。」


  周悠然不想說話,彎腰將手中的白菊放在了墓前,然後跪下磕了頭,死者為大,她沒能在葬禮上送他,現在能做的就只有磕頭了。


  秦菲沒有再說話,周悠然磕完頭之後沒有起身,神情悵然地跪坐在墓前,彷彿在回憶往事,又好像什麼都沒想,只是在發獃。


  兩個女子一站一跪地沉默著。時光彷彿要靜止了一般。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秦菲,她語調沉重地對周悠然說:「你到底哪裡好?他要這樣愛你?你知道嗎?他最後的一段時間難得有清醒的時間,那一天他的情形略好了一些,特地叫了我去,托我在以後的日子裡好好照顧你。他不想我和你因為他而結怨,他說我們以前是好姐妹,以後也要相互扶持……」


  周悠然聽著秦菲的話,眼睛定在墓前的白菊花上,放在膝蓋上的兩手緊緊握住,指甲刺進手心,卻並不覺著痛。她知道的,宋文昊就是這麼個細心的人。那日他和秦菲演了那麼一齣戲,她和秦菲之間的關係肯定是被毀了,秦菲出國前的同學聚會上周悠然沒有出現便是最好的證明。


  秦菲沒有等到周悠然的回應,並不介意,繼續道:「那一天的事,你不用介意,那只是他和我演的戲,那時候他的病情惡化,必須要出國治療,他不想拖累了,這才讓你誤會的。他雖然帶了我一起出國,給我在國外找了最好的學校,資助我在國外讀書,可是他的眼裡對我卻沒半分情誼,他只是當我是他的小妹。」


  「宋文昊是個好男人,很好的男人,我沒福分得到他的愛,可是能和他一起相處那些時日,聽到給我講解我聽不懂的國外學校的課程,已經感覺很幸福了。他的親人不過,可以說他根本就沒什麼親人,就連最後的葬禮上都沒有親人為他戴孝送終,最後只能由我這個沒有血緣的小妹來為他戴孝……」


  周悠然垂了眼眸,一行熱淚自眼角滑落,這才明白了為什麼秦菲的頭上要戴著白花,手掌揪住衣襟狠狠握住,到底怎麼樣才能讓心裡的痛變淡一點?

  秦菲今日見著了周悠然,似乎準備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說明白,反正人都不在了,有的事情不用隱瞞和避諱了,她繼續對周悠然說:「你知道出國之後,宋文昊最喜歡和我談論什麼嗎?他最喜歡聽我講你的事情,只要是和你有關的,不管好的還是不好的,他都愛聽。周悠然,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到底哪裡好?怎麼就這麼讓他死心塌地?」


  這一次周悠然終於開口回應了,聲音有些哽咽:「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好,我衝動冒失,想一出是一出,不溫柔也不會照顧人,我根本就當不起他的愛。」


  「是的,你當不起!」秦菲有些惱,「你知道嗎,我其實很恨你,嫉妒你,可是卻又慶幸能認識人和你做朋友,因為若不是因為你,我又哪裡來的機會和他相處,談笑。可憐吧?可笑吧?」秦菲說到這裡苦笑起來。


  卻也只笑了幾聲就笑不下去了,笑過之後不由哭了起來,哀涼無限地說:「他愛你,你也愛他,可是我呢?我的愛就不是愛嗎?我也一樣很認真很痛苦的愛著他啊……」


  周悠然跪坐在地上,心中絕望如死灰。今年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那麼的難過?心中的悲涼一陣又一陣,不管多麼的努力去改善依舊忍不住的心痛,這樣無盡的傷痛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秦菲說完了想說的話后,暗自垂淚好一會兒,直到周悠然跪得雙腿麻木不得不從地上站起身來的時候,才開口說話,啞著嗓子問周悠然:「今後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啊。」周悠然回答。她確實不知道如何打算。現在她好累。才剛調節得好一些的心情在聽了秦菲的話后又難過起來。


  秦菲說:「他希望我能好好地完成國外的學業,我也答應過他一定好好學習,這一次回來曠課許多天,明天我就回學校的。」


  周悠然看了看秦菲,幾番欲言又止,對於這個昔日最好的姐妹想說的太多,這個時候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說出口的話只能是:「那好,你保重,記得照顧好自己。」


  秦菲苦笑一下,大約也是覺得往日里玩得最鐵的姐妹落到這樣只能說客套話的境地挺悲哀的。可是時光流逝,人事更迭,誰能一直年輕懵懂?大家都要經歷風雨,然後學會堅強和獨立。孩子和父母尚且不能一直相守更何況兩個毫無血緣的玩伴?


  「前些日子姚小齡找你,電話打到我這裡來了,我順便問了她的地址,這是她的住址,但願能幫到你。」秦菲從包里掏出小巧的記事本,看到其中的一頁,撕下一張紙來塞到周悠然的手上,「姚小齡是個正能量十足的女強人,你和她一起,我放心。」


  周悠然收好了紙條,像秦菲說:「謝謝你。」


  「謝什麼,我不過是答應過他要照顧你。」秦菲不冷不淡地說。


  周悠然默然。秦菲擺了擺手說:「好了,我先走了。姚小齡那裡有我的電話,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說完這些話,秦菲最後看了眼宋文昊墓碑上的照片,然後轉身走開。


  周悠然目送著秦菲走遠。明天開始,秦菲將回去國外的學校,死去的人安息,活著的人也該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了。春風拂過,周悠然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感覺那裡有一塊地方碎了,空了,幹了,枯了……


  兩天後的晚上,周悠然敲開了這個有些舊的小區的一棟居民樓的其中一套房子的門時,姚小齡很是驚訝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周悠然,激動地說:「你春節之後都去哪了?我找你找了好久,我的公司都已經成立了,我告訴你,你錯過了很多呢!」


  周悠然勉強地笑:「你的公司已經成立了?恭喜,恭喜。」


  姚小齡將周悠然讓進房間,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擰了下她的臉:「怎麼瘦成這樣?臉色這麼難看,你該不會生了場大病吧?」


  周悠然搖頭:「沒病,不過是遇上點事,不過事情都過去了。」


  兩人說著話的時候,一股香氣從廚房裡飄了出來,姚小齡一拍大腿:「壞了,我的湯!」說著忙超廚房跑去,「你來得正好,我煮了一大鍋湯,正好給你補補身體。剛好今天心血來潮想要做肉湯喝,你要是昨天來就只能吃挂面了。」


  周悠然放鬆地在沙發後背上靠了,聞著清香誘人的肉湯香氣,閉著眼睛休息,心裡默默地想,終於要回到正軌的生活了嗎?

  某個悲傷痛苦的瞬間,周悠然以為自己快要挺不住了。可是時光不停,生命不止,生活就依然要繼續。總以為一段路走完了就可以歇一歇了,可是路的盡頭依然是路,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都必須要往前走。


  姚小齡在廚房裡忙活了一陣之後,端了一碗肉湯來,碗里堆著幾塊排骨和海帶,湯麵上飄著幾朵油花。


  周悠然接過湯碗,試著喝了一口,味道很不錯,可是將湯水咽下去的時候為什麼有點噁心?難道是湯太油膩了?


  姚小齡顯然不是個做主婦的料,沒有詢問湯做得如何,反倒直接說起了她的公司:「考慮到公司剛成立,不能盲目投資,所以就先找了不需要什麼成本的生意來做。我大學的時候選修過建築設計,現在房地產那麼熱,我覺著不如招幾個設計師來,做個設計類公司,金先生那邊有人脈,只要能拿到項目,賺到了第一桶金,後面的路就好走了。」


  周悠然隨便喝了幾口湯,回應姚小齡說:「這麼說還是要依靠金先生了?」


  「那是肯定的,老娘在他身上投入那麼多,肯定要撈夠了才好。」姚小齡想也不想地說。


  周悠然感覺自己經歷了宋文昊的事情后,看問題想問題的立場和以往不同了,已以往她不覺得姚小齡這麼做有什麼錯,華國人口眾多,各個行業的競爭都不是一般的激烈,以前的某個偉人說過這麼一句話,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


  姚小齡為了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付出自己願意付出的代價,去換取一些方便,沒什麼不可以,而且她付出的是屬於她自己的,並沒有妨礙別人什麼。


  可是現在周悠然卻不這麼看了,她撇開公司的事情不提,很認真地問姚小齡:「小齡,你的心裡是怎麼看待金先生的?你愛他嗎?」


  「愛?你沒事吧,現在隨便什麼事情都要比愛情靠譜。你以為你還是高中生啊!談情說愛可吃不飽肚子。」姚小齡嗤之以鼻。


  周悠然勸說道:「可是你如果不愛金先生,怎麼會和他這麼曖昧?人和人的相遇靠的是緣分,緣分是用來珍惜的不是用來糟蹋的,小齡,你若是愛金先生,就好好地交往吧,不要再利用他了。他年輕有為,倜儻有魅力,你可以和他談一場戀愛,如果玩心計,你不會是他的對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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