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 大運河邊的對峙（二）
余建設趕緊把盼盼摟在了懷裡，嘴裡還在不斷的哄著盼盼。
「余建設你個挨千刀的，你放開我的兒子，我跟你拼了！」宋老師這時候就像瘋了一樣，話落就要向河岸衝過去！
「站住！」這時候的余建設一聲大喝道：「你最好站那別動，不然你永遠都不會見到他了！」
此時的狗剩也一把拽住了宋老師低聲說道：「找死你呀！是你快呀，還是他快呀？」
宋老師聞聽眼淚婆娑著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余建設，你別辦傻事呀！」這時候狗剩說道：「我告你余建設，你這樣只能錯上加錯，罪上加罪！你拍拍你的良心說說，你說說我狗剩對你怎麼樣，你也可以問問宋老師,我平時是怎麼說她的，我為了你倆能重歸於好，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咱倆有家仇這你是知道的，但是我現在是領導幹部，我也受過黨的教育，我知道好歹，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也正如你說的，那個時代是政治問題，誰也左右不了，不能把那個時候的事強加給某一個人，你自己說說，我平時對你惡言惡語了嗎？」
「我歧視過你嗎？你說你想改變小區門衛的作風問題，我答應了，其實我知道你想幹什麼，這個機會不是我給你的嗎？要不然你連盼盼叫你爸爸的機會都不會有，你說是這麼回事嗎？你再說你當大隊長這件事，我聽從了民.意，我沒有橫加阻攔過吧？」
「鄉親們的看法是鄉親們的看法，你不能亂扣屎盆子呀，你說你剛才說我跟宋老師的話那不是扯淡呀，沒你這樣的吧？余建設，為了你的事，宋老師都說我忘了家仇，為了你我跟李所長都在努力，你也很努力，這都是我們看在眼裡的。」
「你的表現我會向李所長如實彙報的，明年你完全會重新做人的，就差幾個月的事，你還不到四十歲，你還有大巴的時間可供享受生活，你看看盼盼多可愛呀，你知道他為什麼叫我哥哥嗎？現在我就可以告訴你。」
「一就是因為避嫌，二純屬於這孩子太可愛了，我就是喜歡，所以盼盼從小一直叫到現在，這都是我的心裡話，誰要是昧著良心說話誰雷打五雷轟不得好死！剛才你聽見嘻嘻姑娘說了吧，我們很快就要訂婚了，這一點請你一定要相信！」
「余建設，不要走不歸路，回頭是岸，你可以誰都不在乎，你看看你身邊的孩子，他是你的，那麼點的一個孩子，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呀，你就忍心？你就下的去手？那可是你的親骨肉呀！
「親骨肉？」余建設看了一眼摟在懷裡的盼盼，從鼻孔里「哼」了一股氣說道：「有我這樣的親骨肉嗎？我為了爭取送盼盼去上學，哪怕就一次也行，這個過程你們都是知道的，是何其的艱難呀，還給孩子編造了什麼大灰狼的故事來欺騙孩子。」
「孩子是多麼希望他的爸爸送他去上學呀，可你們哪？親骨肉，虧你能張得出這張嘴！你們的工作做的真好，可我連這一點最起碼的權利都得不到，哪怕你們不給我，給孩子也行呀，你們連孩子都不顧忌，我不是人，你們自個說說，你們是人嗎？」
「到底誰是披著狼皮的人？過去我做的那些事儘管我到現在都想不通，但我用行動表現出我已經知錯了，這一點老書記可以證明。可你們哪？你們明明知道我是帶著誠意回來的，卻百般的阻擾我跟孩子接觸，硬生生的把我往火坑裡推，又有誰估計過我的感受？」
「我得不到的東西你們誰也別想得到，這就是我最後認識到的真理，我再也不會抱有幻想了，我受夠了，也忍受夠了，更看透了，就算我服刑期滿了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你們總是拿我的過去和現在作比較，我在你們眼裡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披著狼皮的人！」
「背地裡我一個人的時候，我總在想，這世界上就我一個人活著，沒有任何生機，我懷裡的這個生命像影子但又不是，我摸不到但看的到，多少個日日夜夜了，我每天都這樣面對著，那種感受，那種痛苦你們誰想象得到？」
「當我下定決心去清理花池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了決心，我一定要實現這個願望，我一定要親手抱一抱我的孩子，感受一下父子同心的那種快.感。今天我實現了這個願望，但我很清楚這個願望是唯一的一次，我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那時我想起了大運河，這地方是個很美的地方，那三年我就是在這個地方度過的，今天我又一次來到了這個地方，那時候我滿懷著仇恨我沒死掉，今天我又滿懷著仇恨來尋死，那時候的願望我實現了，今天的這個願望我同樣能夠實現！」
余建設說這話的時候是四十五度角看著天上說的，眼裡盡情的流著眼淚，但沒有哭聲，他像是在訴說，是在跟自己訴說，儼然就好像狗剩幾個人，甚至於包括盼盼都不存在一樣，慢慢的，輕聲細語的，不停的像個老太太一樣絮叨著。
「余建設，你放過孩子，我答應你，我答應你跟你一起過，只要你放過孩子！」宋老師看著余建設懷裡的在瑟瑟發抖的盼盼實在是忍不住了說道。
「你覺得還有可能性嗎？」余建設還是那樣說道：「咱們第一次在高粱地里的時候我就跟你說了，我會娶你的，但你要忍耐，我余建設天生就是個有用之才，絕非泛泛之輩，不能出人頭地我絕不婚嫁！
」
「我跟你說過，要學會忍耐，一直忍到我出人頭地的那一天。可是你忍受不到，你沒能做到，使我背負了一個眾叛親離逆臣賊子的罵名，包括我的父母都對我那樣了，你說什麼對我還有用？今天我所做的這一切就是個死罪，與其讓別人來了斷我，倒不如我自己自我了斷來的轟轟烈烈！」
「余建設，你不要把事情想的那麼壞，你這樣，只要你乖乖的把盼盼抱下來一起坐車走，我保證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剛才宋老師也說了，同意跟你在一起了，這不是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轉嗎？你的願望這不全都實現了嗎？」
「你是個聰明人，我們都會給你這個機會的，只要你不自暴自棄什麼對你來說都是光明的了！來吧，抱上盼盼下來吧，咱們一起回家！」狗剩不能再等下去了，現在別管想什麼法子，只要余建設肯下來就是成功，說別的都是扯淡！
「狗剩，你是最會演戲的人，我剛才哄著盼盼玩了半天，你還來哄我？他是個三四歲的孩子，你們怎麼哄怎麼是，可我不是呀，只要我走下去，我估計我直接就去見李所長去了，我這輩子都要在大牢里度過了！」余建設說道。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對天發誓，我說的話絕對算話，我就算不為你也為你的爹娘著想吧，他們都老了，他們需要你呀，你不能走這條路呀！」狗剩動情的說道。
「余建設，我也向你保證，我也不會說，求你把盼盼還我！」宋老師也沖著余建設大聲喊道。
「還有我，我也保證不說，就當你領著盼盼來大運河玩了一趟。」嘻嘻姑娘也沖著余建設喊道。
寂靜，這時候大河兩.岸頓時寂靜一片！
余建設看了看懷裡淚人一樣的盼盼，又看了看壩堤下不遠處的三個人，而後又扭頭看了一眼北面底滾滾的大運河。
「盼盼，想玩水嗎？」余建設看著懷裡的盼盼說道。
「不，我要媽媽。」盼盼哭著說道。
「傻孩子，好不容易咱們父子相見了多玩一會不好嗎？」余建設又問道。
「我不，我找媽媽。」盼盼依然堅持道。
「那好吧，咱們就玩一會，完了爸爸就送你找媽媽，好嗎？」
盼盼不知道余建設說的是真假，看了一眼大運河說道：「我怕，我怕水，我就要找媽媽。」
「要不你在岸邊看爸爸玩，就一會，行嗎？」余建設誘導著。
盼盼沒主意了，他看了看壩堤下，又看了看大運河，而後點了點頭。
「哎，兒子真乖。」余建設說完便對壩堤下的三人說道：「天已經擦黑了，我們也該走了，咱們來世再見。」
余建設說完抱起盼盼就要往下走。
「余建設，你給我站住！」
當余建設回過頭來的時候，只見狗剩正手拿著彈弓子拉滿了弓瞄著他。
「有本事你就打，我現在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你手裡的彈弓子？」余建設輕蔑的看著狗剩說道。
「你知道我彈弓子的厲害，在學校時我就跟你說過，只要你讓我看見你幹壞事，我是絕對會對你不客氣的，你不要逼我！」狗剩瞄著余建設說道。
看來余建設是鐵了心了，沒人能勸得了他了，只聽余建設說道：「來吧，讓我也壯烈一回吧！」
余建設說完便抱著盼盼向著陡坡沖了下去。
狗剩眼疾手快，在這千鈞一髮之時，他也顧不得什麼了，只見狗剩一撒手，一個明晃晃的東西在瞬間便擊中了余建設的肩膀頭。
宋老師和嘻嘻姑娘看見余建設一個趔趄便消失在了壩堤上。
狗剩見狀使出了吃奶得勁，以最快的速度直奔壩堤。
余建設是滾下陡坡的，狗剩這一彈弓子太狠了，打得他鑽心的痛，他領教了彈弓子的厲害。
狗剩跑到壩堤上的時候，又一次瞄準了剛爬起來距離河邊還有幾步遠的余建設大喊道：「站住，這次我要打你腦袋了！」
余建設猛地一回頭露出了胳膊，說時遲那時快，狗剩沖著余建設的胳膊「嗖」的就是一彈弓子，當即就見盼盼從余建設的懷裡掉了下來。
余建設見狀猛地就要撲向盼盼，狗剩早有準備，他沒給余建設機會，瞬間又是「啪」的一聲打在了盼盼和余建設中間的位置。
「余建設，現在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我只顧盼盼，你要是在敢向前一步，我不管是哪，打哪算哪絕不留情！」狗剩的彈弓子瞄著余建設說道。
余建設胳膊肘頂住了肚子，呲著牙咧著嘴怒視著狗剩說道：「好吧，算你狠，我今生不能跟我兒子一起同去，那就我自己吧！」余建設說完又看著眼前的盼盼說道：「盼盼，好好活著，記住我是爸爸！爸爸去了！」
余建設說完緊跑幾步，而後縱身一躍，就聽「撲通」一聲，大運河水頓時濺起一片水花！
這時候宋老師和嘻嘻姑娘也來到了壩堤上，看見壩下哇哇大哭的盼盼，倆人便不顧一切的沖了下去！
狗剩看著水裡的浪花消失了，猶豫了一下，而後便把彈弓子裝進了兜里，也不顧一切的衝下了陡坡，只見河面上又濺起一朵水花，狗剩也即刻消失在了大運河水裡。
「剩，剩，趕緊上來，這樣的人你也救呀！」嘻嘻姑娘見狀趕緊來到河岸大聲的沖著河面喊道！
「剩，剩，余建設死有餘辜，現在救人不是英雄，趕緊上來！」宋老師見狀也趕緊的抱起盼盼來到岸邊沖著河面喊道。
「哥哥，哥哥！」宋老師懷裡的小盼盼不見了狗剩，也跟著媽媽沖著河面喊道。
還別說，三人的呼叫還挺靈驗，不大的功夫只見狗剩突然從河水裡冒出來了，隨即一隻手捂著腮幫子便一下子竄到了岸上，嘴裡還憤憤的沖著河面罵道：「余建設，你個大混蛋！你以為老子願意救你呀，找死，你願意！」
「怎麼了剩？」嘻嘻姑娘不知何故，便趕緊既驚慌又關切地問道。
「他娘的一腳踹我腮幫上了！」狗剩氣憤的說道。
「這種陰險歹毒的東西你也救？他咎由自取，不要管他！」宋老師也憤憤的說道。
狗剩並沒有理會倆人，而是眨巴著眼睛看著河面，只見河面上沒有任何動靜，算一下時間，從余建設跳進河裡也有七八分鐘了，要是會水的人還能堅持住，要是個旱鴨子那可就不好說了。
「余建設會水嗎？」狗剩捂著腮幫子問宋老師。
「我哪知道！」宋老師沒好氣的說道。
狗剩白了宋老師一眼，又一次掃視了一下河面，而後站起身來又一次一個猛子扎了進去，又一朵水花四濺，頃刻間狗剩便消失在了河水裡。
狗剩在河底里瞪大了眼睛直奔下游而去。他在極力的尋找著余建設的身影，寬闊的河底是渾濁的，能見度很差，他只能憑藉著自己的水性一會左邊一會右邊來回在河水裡搜尋著，他下定決心說什麼也要把他弄上來。
他不想讓余建設死，宋老師在對老余頭倆口子再好，也不如一個賴兒子，余建設一死老兩口還能活多久？那可是三條人命，自己就算再恨余建設，也不能辦這樣的缺德事！
狗剩奮力在水下遊動著，他也不知道自己遊了有多遠，他就覺著自己沒有力氣了，他現在非常需要上去換一口氣。
狗剩浮上了水面，打眼一看現在的位置，哦，他***，一個猛子都到了棉六的后牆了，這就奇怪了，就算余建設被淹死了，按現在的水流速度也不至於沖這麼遠吧？不行，救人要緊。
狗剩深吸了一口氣，又一次的來到河底。
當狗剩還沒游出多遠的時候，就覺著自己的腳蹬到了什麼東西，軟乎乎的，他來不及多想便一個猛子紮下去一看，這不是余建設嗎？就見狗剩一把薅住了他的衣領子，拽著便向著河岸游去。
真不容易，狗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余建設拽上了岸，狗剩看著一動不動的余建設，又看了看他的肚子，鼓鼓囊囊的，又用手試探了一下鼻孔，已經沒有任何氣息了。
「余建設，你個大混蛋，你給我醒醒，醒醒你個大混蛋！」狗剩騎到了余建設的身上，用力壓著他的肚子，嘴裡還在不停地罵著。
無濟於事了，一切都晚了，估計他的肺都炸了，任你再怎麼施救都是徒勞的了！
「嘻嘻姑娘，宋老師——」狗剩把手呈喇叭狀，大聲的向著西面喊道。
沒有回應。
狗剩急了，他把一根手指頭放進了嘴裡，使足了力氣吹響了口哨。
這次倆人聽到了，倆人不顧一切的向著東面跑來。
當倆人從壩上跑到狗剩所在的位置上的時候，看見了躺在地上的余建設，嚇得倆人一屁股便癱瘓在了地上。
「還愣著幹嘛，趕緊打電話告訴解主任派幾個人來，叫大壯開上卡車過來。」狗剩沖著壩上喊道。
余建設拉走了，狗剩一攤泥一樣坐在了壩堤上，他雙眼木納的就像傻了一般看著遠方一動不動。
「剩，你怎麼哭了？」這時候，嘻嘻姑娘看見狗剩臉上留下了眼淚，於是關切的問道。
是呀，我為什麼哭呀，狗剩想來想去，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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