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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七章 消失在大運河的身影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這一路之上,狗剩的電話鈴聲就沒斷過,他記得有好幾次對電話的鈴聲厭惡的真就有點深惡痛絕了,尤其是最近一次老書記給他打電話,老書記對他熟視無睹的漠視行徑大批特批了一頓,他這才重新打開了手機。


  接連不斷的打擊,使他再也不敢碰觸這個掌心之物了,尤其是楊老爺子給他的最致命的一擊,他就覺著這個東西是個萬惡之源,只要他一接通,等待他的都是讓他難以窒息的消息,樁樁件件都是要人命的消息!


  「剩——電話——電話——趕緊接電話——」對岸的壩堤上出現了急切的嘻嘻姑娘的身影,只見她手裡拿著手機,一邊沖他揮舞著,一邊沖他大聲的呼叫著。


  狗剩木訥的站了起來,伸手從兜里掏出了手機,手機曾經是他的驕傲,他是第一個在村子里擁有大哥大的人,那時候的牛逼他就覺著自己是個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後來他又買了車,又當上了村書記。


  是呀,所有人都說他牛逼,那可不是他吹出來的,是他實打實的干出來的,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小破孩,就當上了一個村的村支書,一時間整個桃園公社十八個村鎮都知道了一個叫狗剩的人。


  都知道了一個開著轎車手拿大哥大的,牛氣衝天的村支部書記,從此以後他如日中天,各項工作在整個區都是不可撼動的模範試點單位!

  「剩——別愣著了——我的電話都打爆了——」對岸的嘻嘻姑娘看著無動於衷的狗剩急得一跺腳,又一次沖著他大聲地喊道。


  狗剩拿起手機低頭看了一眼,第一個出現在眼前的人是豆芽,好傢夥一共二十三個未接,再往後依次是姥爺的電話,李姨的電話,老姚的,四姨的,解主任,巧兒的,姚健的,最後一個是老書記的,並且電話還在不停的響著。


  狗剩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大壯爹,此時他就覺著這位老人就是個預言家,正如他所說的,他從不說假話,從不放空炮,結婚?我不結婚有什麼遺憾的?不信你就等著吧,好事都等著你那!


  這話是大壯爹十幾年前說的,今天又一次不幸被他言中了,一個在事業上飛黃騰達的人,卻被一件本來就不算事的事折磨的死去活來!


  這一切對我還有什麼用哪?什麼都變得索然無味了,狗剩就覺著自己的身心空蕩蕩的,什麼事都無法進入他的腦子裡了。


  狗剩看了一眼手心裡鈴聲不斷的手機,又看了一眼對岸急得直蹦高的嘻嘻姑娘,他抬起了手狠狠地看了一眼大運河,而後奮力向著大河一扔,片刻的功夫,就見大河裡濺起了一束浪花,隨即便又恢復了原有的平靜。


  「剩——你瘋啦——」對岸的嘻嘻姑娘見狀大驚失色的喊道。


  狗剩抬腿向著對岸走去。


  「幹嘛呀剩,你怎麼把手機扔河裡了呀?」狗剩來到對岸,嘻嘻姑娘看著一臉沮喪的狗剩問道:「剩,我感覺不對,我問你,姥爺都跟你說什麼了呀,自從你倆通了電話你就這樣,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狗剩扭頭看了一眼馬路上的轎車對嘻嘻姑娘說道:「去把我的手機拿來。」


  「拿什麼呀拿,你都扔河裡了我怎麼拿呀?」嘻嘻姑娘又急又氣的說道。


  「那是手機嗎?一個磚頭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呀?我把手機放涼亭里了,忘了拿,去,趕緊的。」狗剩說道。


  「我明明見你扔的是手機呀?」嘻嘻姑娘毋庸置疑的說道。


  「什麼眼神呀你?那是我的命.根子,我有病呀?去,趕緊的。」狗剩把眼一瞪說道。


  嘻嘻姑娘猶豫了,她伸長了脖子看向了涼亭。


  「看什麼看,那麼遠你看得見嗎?時間不多了,趕緊的吧!」狗剩再次催促道。


  「我看你就是有病!問什麼都不說,剛才姥爺打電話,老書記打電話,豆芽,李姨,姚叔都在問我,讓你趕緊回家,剩,你知道誰回來了嗎?」嘻嘻姑娘說道。


  狗剩看著嘻嘻姑娘沒說話,誰回來不回來他都提不起來精神了,宋老師回來了更好,也省的大傢伙為她著急了。


  「告你吧,四姨來電話說你爹回來了,讓你趕緊回去那!剩,我也沒見過爹,咱趕緊回家見爹去吧!」嘻嘻姑娘說到這一臉興奮的說道。


  這件事是出乎狗剩意料之外的,他真的以為是宋老師回來了,他壓根就沒想到回來的人是他早就盼望已久的爹。


  「看我幹嗎?真的,這麼大的事我唬你幹嘛!」嘻嘻姑娘看著一臉不相信的狗剩說道。


  狗剩從嘻嘻姑娘非常認真的臉上確認了他爹真的回來了。哦,那年一別也不知道多少年沒見爹了,時過境遷,經歷了這麼多的是是非非,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毛糙的孩子了。


  他非常想原諒他,原諒他過去的所有的一切,那時候他小,他不知道那些社會環境對一個人壓迫的壓力有多大。


  他更不知道一個人在面對一個家庭,給予他不公平的衝擊有多麼的心灰意冷,少小離家時他看到的是滿目蒼夷,出國后他看到的同樣是滿目蒼夷,但那裡到處都充滿了一片勃勃生機,那裡的每一個人。


  都在用自己的生命捍衛著那一片戰後重生思考下的幸福生活,有條不紊的生活秩序都是那麼的祥和,政治的,人文的,他們都在用心澆灌著自己熱愛的土地,蓬勃的朝氣滋養著一片熱土,同時也在感染著一個異國他鄉的遊子。


  哦,一個是戰後充滿生機的德國,一個是貧瘠的祖國,他多磨希望自己的家鄉也能跟這個國度一樣騰飛呀!


  故土難離,心繫祖國,命在家鄉,那裡有生養他的親人們,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何消故鄉愁!

  那時候狗剩覺著爹不但可憐還可悲,他怎麼能做出那樣的事來哪?不經磨難難以磨心智,狗剩現在好像懂了,好像他長大后,由此從中懂得了一個三家衚衕里的是是非非,並且由一個是非一下子轉嫁到了他的頭上。


  他現在感受到了那種被擠壓的痛苦了,他現在已經不知道什麼事道理了,他就覺著有這麼個道理也是真理,並且這個理比真理還要有道理!


  父親平安了,娘也心安理得了,他倆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為了逃避困境,是那些事把他們逼到了絕路,一個含笑九泉了,一個生不如死!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哪?他們敗在哪呢?一個因果誰也推不了干係!


  環境造就一切,有些環境我們左右不了,可有些環境是我們人為的給自己挖了坑呀,最後等待你的,也用不著別人說,自己去了斷吧!


  現在問題又來了,老人們遺留下來的問題,又都一股腦的一下子擠壓到了狗剩頭上,逼迫的他現在已經無路可走了!

  哦,父親回來了,他沒有忘記這個家,他還在惦念著自己的故土,自己的家,自己的親人們。那時候,娘沒拋棄他,豆芽沒有恨他,現在我也懂他了,故土會接納他,親人們會原諒他,他應該回來呀!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回家?回家去見我這個朝思暮想的父親?要是當他得知姥爺和李姨的關係后又會怎麼想哪?那又會是個什麼樣的結果哪?


  現在所有的目標都在我身上了,我的婚姻大事就是個引子,這個導火索我爹一定會問的,我保持沉默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一個齷齪的家庭秘密是一定要浮出水面的,一個是我姥爺跟李姨,一個是我爹跟豆芽,最後的結果會是什麼哪?


  沒有人能擺平這件事情,唯有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這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保住我的親人們,保住這個家,我責無旁貸!


  「說話呀你,你爹回來了,你回不回去呀?」嘻嘻姑娘看著莫衷一是的狗剩又一次問道。


  「你趕緊的呀,趕緊的去拿我的手機!」狗剩再次催促道。


  「你這人真沒勁!」嘻嘻姑娘剜了一眼狗剩,隨後起身就向著對岸走去。


  「回來!」嘻嘻姑娘剛走沒幾步,狗剩又叫住了她。


  「幹嗎?」嘻嘻姑娘不解的問道。


  「把錄音機給我。」


  嘻嘻姑娘眨巴了幾下眼睛問道:「你要它幹嘛?」但隨後還是從兜里掏出了錄音機給了狗剩。


  嘻嘻姑娘走向了對岸,狗剩抬腿走下了壩堤,向著北面的小轎車走去。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西風起,秋漸深,秋容動客心。獨自惆悵嘆飄零,寒光照孤影。


  ……


  巴掌大的小東西里播唱著動人的歌聲,狗剩打著了火,啟動了轎車,緩緩地向著西面走去。


  嘻嘻姑娘對狗剩的話本來就將信將疑,當她來到涼亭里一看,哪來的手機呀,再扭頭看向對岸的時候,哪還有狗剩的影子呀,這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上了狗剩調虎離山的詭計了。


  浩然真的回來了,他今天處理好了身邊所有的事後,驅車行駛在了回家的路上。他提前半個月打的報告,直到昨天他的探家假才被批了下來,領導專門派了一輛車給他,好讓他安安心心的,踏踏實實的沒有顧慮的回家探親。


  對於浩然來說,他的歸鄉之情是五味雜陳的,他非常想歸心似箭,但心裡還是充滿了矛盾的。是呀,事隔那麼多年了,雖然說大家早已經原諒了他,但內心的譴責和自責無時無刻都在敲打著他的心。


  他在北京乾的是保密工作,上級領導允許他三年探一次家,但有兩次機會他都放棄了,可這次不同,他經過了長期的思想鬥爭,終於說服了自己,說什麼也要回家看看。


  是呀,這麼多年沒有給九泉之下的老父燒過紙錢了,多少次在夢裡老父都在責怪他,兒呀,為嘛不回家看看呀,啊?你愧對什麼哪?錯就是錯了,誰讓你生活在那個錯誤的年代哪,啊?

  家是你的根,你就是躲避到死,你終究是要回來的,生前所做的一切,死後都要有個交代的,生前不彌補,死後你能安心入土?活著的時候辦了錯事,死後還要大家埋怨你嗎,啊?

  你就是不看我,也要回來看看孩子,看看你的親人們,看看生你養你的土地呀,生前彌補的多了,入土后才多一分安穩呀!


  他對家鄉的變化是了解的,領導對這位歸國的遊子是非常的器重的,不但生活上把他照顧的無微不至,就連家鄉的變化都會派專人回到家鄉秘訪,並拍攝照片拿回去給他看,把看到的,聽到的都說給他聽。


  浩然坐著桑塔納直接便來到了老年公寓,當四姨和巧兒娘看見他的時候,還真就認不出他來了,還是他主動的開口說,四姨,我是浩然!

  這時候的四姨和巧兒娘才睜大了眼睛,把一個「哦」拉了好長好長,而後才趕緊的把浩然領到了樓上沏水倒茶好一陣客氣!

  當他問起狗剩,問起老書記的時候,四姨才長話短說的把現在家裡的事大概的說給了浩然聽,而後四姨說,浩然呀,狗剩現在忙,也打不通電話,這樣吧,先給老書記打個電話吧,告訴他,就說你回來了。


  「什麼,浩然回來了?」老書記接到四姨打來的電話驚喜的問道。


  「是呀老書記,浩然回來了,意外吧?我讓他接電話呀。」四姨說完便把電話遞給了浩然。


  「老書記,你老人家好呀,我是浩然呀!」浩然激動的對著手機說道。


  老書記聽到這個久別的聲音,一下子就感覺有一股子熱流往上涌,雙眼一下子就濕潤了起來,並趕緊說道:「好好好,是浩然,是浩然呀!浩然,你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你連我這把老骨頭都見不到了!」


  「老書記,說什麼了呀老書記,我惦記著你那,工作也身不由己,就是來晚了些,我是不會忘記你跟大家的!」老書記一激動,浩然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懂,我懂,國家需要你,國家的利益高於一切,大家心裡裝著你,你心裡裝著大家就行了!就是,就是,就是老見不著,這心裡頭吊得慌,也許我老了吧,這人老了也就把持不住自己了!」老書記哽咽著說道。


  「老書記,你別看我不在家,這家裡頭的所有變化我都是知道的,你就說你這條腿是怎麼傷的我都知道,你像狗剩的變化,這些我都知道,我身在外,可我並不孤獨呀!」浩然說道。


  「好好好,這就好呀!嗨!浩然呀,你看你今天來的真是不巧,我現在在醫院,家裡也出了點事,狗剩的電話我也打不通,你看這事鬧得!浩然呀,你別急,我這就想辦法給你聯繫狗剩,」


  「完了我也趕緊跟醫院說,我會儘早趕回去的,你先這樣,你先把電話給四姨,我跟她說幾句話。」


  「好的老書記。」浩然說完把電話給了四姨。


  「四姨,你這樣,你現在給老姚打電話,讓他趕緊來老年公寓,還有李姨,還有楊老爺子,我這就往回趕,明白我的意思嗎?」老書記說道。


  「明白老書記,我這就給他們打電話。」四姨說道。


  老姚和張榮鳳趕到了老年公寓,李姨也很快趕到了老年公寓,楊老爺子也在賓館坐不住了,也驅車趕回了村子,不大的功夫,老書記也回來了。


  此時的老年公寓只是為浩然的到來,有個短暫的激動,隨後就被狗剩久久聯繫不上,開始有一些騷動了,大家的心思都在這一刻集中到了狗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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