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我們終將離別奔向遠方
離開的那天，櫻花還未盛開。
回歸之時，神戶卻已被成片的櫻花海籠罩，芳香飄散至每一個角落。
對於島國大多數花粉過敏者而言，這是個最糟糕的時段，如果不是因為工作的原因，他們恐怕都不想出門。
但對於衛宮而言，他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現在，是最合適的時段。
《秒速五厘米》將是櫻花的速度，自然全劇里是少不了櫻花出現的。
無論是男女主小時候，還是長大后，櫻花都常伴兩人身旁。
「終於殺青了！」
「萬歲！」
「監督賽高！」
站在鐵路旁，櫻花散落道路兩側。
等最後一聲通知下達后，整個劇組瞬間沸騰了起來。
這是回到神戶后的第五天，《秒速五厘米》正式宣布殺青了。
全程耗時兩個月左右，這在業內算是一個比較正常的時間。
但考慮到《秒五》劇組在中間斷斷續續休息了許久，減去那些完全處於休息狀態的時間，便可以看出整個劇組的效率還是滿高的。
此時此刻，對於大多數劇組成員而言，工作到此就該結束了。
今天下午再吃頓飯，大家接下來也就可以各回各家，該幹嘛幹嘛了。
小島俊介將最後一個支架放進後備箱，望著街道邊以每秒五厘米飄落的櫻花瓣，心裡莫名感到一絲惆悵。
「俊介，在想什麼呢？」
永野雄真不知何時走到了小島俊介身旁，拍了下小島俊介的肩膀，見他沒有回應后，便繼續問道。
「莫非你還在擔心理子？安心啦，只是花粉過敏而已，等這段時間過去了就好了。」
小島俊介搖了搖頭腦袋：「我沒有擔心理子，她對花粉過敏這件事，我兩年前就知道了。」
「那為什麼？一副要死了的樣子。」
「只是覺得這兩個月過的也太快了點吧，我還沒有準備好，就要和劇組告別了。」
永野雄真一愣，大概是完全沒有想到小島俊介會說這些。
不過，這段話也讓他莫名惆悵了起來。
結束了，一切都該結束了。
「被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點不想離開劇組了。」永野雄真靠在車身，感慨道：「在監督的帶領，大家都在朝著自己的目標奮進著，沒有勾心鬥角，沒有人瞧不起人，大家都是朋友，遇到困難也會互幫互助，這氛圍，確實好的有點過分。」
「這就是衛宮監督的人格魅力吧。」
小島俊介也不算這個圈子的萌新了。
這些年走南闖北，混跡過不少劇組，大的小的都有，但很少會遇見衛宮這樣的監督和如此和平，甚至在行業里可以說是怪異的劇組。
在這裡，大家吃住都是相同的待遇，彼此間沒有職業高低之分，只有工作性質不同，沒有出現像其它劇組一樣的情況，握著權柄的人和名氣大的演員對其他普通人頤指氣使的姿態。
總的來說，和善的不像話。
「也差不多了，我們過去集合吧。」
永野雄真拍了拍手掌，站了起來。
「雄真…我想要繼續留在這個劇組。」小島俊介忽然開口道。
「嗯。」永野雄真偏過頭，緩緩說道：「果然，你們幾個都是一樣的想法。」
「你們？還有誰？」
「真之介和空良他們唄。」
小島俊介頓了頓，出聲問道：「那你呢？」
永野雄真搖了搖頭：「我就不去了。」
「為什麼？！」
小島俊介懵了。
氛圍這麼好的劇組，前途看起來也不錯，加上監督是個新人，獨立投資了一部電影，有錢有背景，就是手上差人的樣子，不然也不會挨個找到他們這群人。
在這個時候加入劇組，或者說加入監督那個幾乎還沒什麼人的公司，不說被重用，但至少是比他們之前好的多吧。
「你忘了嗎？」永野雄真嘆了一口氣：「我可是有簽約公司的，而且這些年一直干這行有些累了，等過段時間合同到期，我也準備換個工作了。」
「……」
影視這個行業，每天都有很多人入行，用一次詞來形容，那就是多如過江之鯽，許多人為了一個出頭的機會而爭得頭破血流。
特別是做幕後的，有些時候甚至比群眾演員還要累了。
加班加點那都是常態，更有甚者，要連續工作二十多個小時，最後還拿不到一丁點的加班費，完全不知道在為了什麼而努力。
所以能遇到衛宮這樣的監督，在小島俊介看來是一種福氣，這麼好的機會，他不打算再錯過了。
不過，小島俊介最終沒有再勸下去。
想要離開這個行業的事情，雄真已經不是第一次跟他說。
真的不能再勸了。
永野雄真是他的好友，更是一個成年人，他有他判斷事物的標準。
自己不能因為一己私慾，就把別人強留在此。
好聚好散也不失為現在最好的做法，至少彼此以後會一直是朋友，是好兄弟。
慶功宴，也是最後的散夥飯安排在劇組裡第一次聚餐的居酒屋。
這也算有始有終吧。
真正到了這一刻，眾人未免都有股悵然所失的感覺。
下午殺青時的喜悅到了現在竟蕩然無存。
飯局變得異常沉悶。
兩個月的點點滴滴如同涓涓細流匯成江河，此刻崩騰湧入腦海。
分別，是最令人感傷的時刻。
例如玉川美夏，和著另外一些情緒敏感的女孩子，她們的眼眶甚至都濕潤了。
「今天的這個時候，我就多說一點。」
衛宮站起身，手裡還拿著酒杯。
「我們這群人，總是在人生這條道路上走走停停，不斷向著彼岸摸索，一路上更是有哭有笑，有失有得。」
衛宮走到中央，環視一周，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在眼底逐漸掠過，最終淡然笑道。
「我們這一生，會踏過泥濘，見過惡人，但同樣也會賞遍美景，遇見許多好心腸的人，對於我而言，對於《秒五》這部電影而言，你們就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後者，在背後推我，幫助我努力前進的一雙雙手臂，所以我感謝你們。」
「今夜，是個離別的時刻，但也是個值得歡慶的時刻，我們相識於這裡，告別於此，自然不必多憂，也不用多憂。」
衛宮高舉酒杯，燦爛一笑。
「現在，僅以我們的相遇，為此刻的歡聚，請大家舉起手中酒杯，乾杯吧！祝各位今後前程似錦，武運昌隆！」
「乾杯！」
永野雄真看著身旁幾個同伴舉起酒杯，自己也順勢舉起酒吧，
在一片呼喊聲中，猛地飲下一大口啤酒。
這一杯，就當作是與過去的自己告別。
另外…
永野雄真放下酒杯，看了一眼身旁站著的小島俊介和另外幾人，他們的眼中都閃爍著光芒，似乎真的是在為此刻歡呼。
『這一杯，也祝你們幾個，能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吧！』
永野雄真沒把這句話說出口，只是在周圍人奇怪的目光中，又舉起酒杯喝了一口。
「雄真，你在幹什麼？喝一口就行了。」
「別那麼在意嘛，我只是在想起了前幾天有個大學同學推薦了一份工作給我，每個月的收入還挺高的，也很穩定，特別適合我這種人去養老，所以我現在有點高興，就多喝了一口。」
小島俊介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舉起酒杯，說了句：「我陪你喝。」
就在他話音剛落下，又有一人舉起酒杯：「拼酒這種事情這麼能少得了我。」
「等等，再加我一個！」
永野雄真微微一愣，竟不知所言，最後只是吞吞吐吐說出幾個字。
「那…再喝點吧！」
在這座鋼鐵城市裡，有人為了前途而憂，有人吃了上頓沒有下頓，有人不辭而別，有人心灰意冷，有人看穿一切。
我們因為各式各樣的事情聚在一起，但終將要奔向不可預知的遠方。
友人啊，我已無法再說太多。
但僅是一杯酒，便足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