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那一碗葯湯
老嫗的聲音，就像是催命符！
「上船來，上船來……」白鹿九的整個三魂七魄都在回蕩著這三個字，如同魔音灌耳。他此時目光獃滯，痴痴傻傻不由自主向前跨了一步。
「嘶！」一聲長鳴，黑色小鹿，第一次叫出聲來，聲音不可描述，竟然能夠抵擋住老嫗的魔音。
「啊！」白鹿九一下子清醒過來，想起剛才種種，頓時冷汗直流。他可知道，上船容易下船難。他轉身就往下逃，藉助泥沼的下墜之力，速度飛快。
「真是個不聽話的小子！」
老嫗隨手一揮，手中灑下一片漁網。白鹿九就像被捉的游魚，在漁網中上下掙扎。
「別亂動，老身的網，越動越緊，到時候受傷的可是你自己！」
白鹿九果然不再動彈，躺在網中如同一條死魚，認可了自己即將成為魚肉的命運。
「這才對嘛，我老人家最喜歡聽話的孩子！」白鹿九被拉到甲板上，漁網自動脫落。老嫗伸手，準備收起漁網。可就剎那間，一直按兵不動的白鹿九突然暴起，半截玉劍刺向老嫗的身體。
這一偷襲，在白鹿九眼中，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半截玉劍的鋒利，果然沒讓白鹿九失望，輕易劃開老嫗的斗篷。可下一息，白鹿九便嘆了一口氣，因為斗篷之下，竟然是空的。而老嫗本人，已經到了船頭，攪動著了她的那口大鐵鍋。
「前輩修為震古爍今，晚輩無話可說，要殺要打，悉聽尊教！」白鹿九言辭懇切，一副晚輩認錯的表情。
老嫗沒有理睬白鹿九，取出一群花花綠綠的蛇蟲鼠蟻，仍在鍋里，不停的攪拌。陰虱鷲從船尾飛過來，盯著大鐵鍋，眼睛一眨不眨，涎水直流，彷彿鍋里煮熬的是什麼絕世美味。
白鹿九一陣反胃，卻也不敢輕舉妄動。現在情況不明，不知擺渡人抓他上船是何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見招拆招。
老嫗盛了一勺湯，放在鼻子上聞了聞，然後又倒進鍋里，繼續煮熬。鍋里的水越煮越少，船上飄蕩著一股熱氣。熱氣中的異香，讓人食慾大振。
異香帶著魔性，儘管白鹿九已經封住周身每一個毛孔。異香還是通過白鹿九不知道的方式，侵入帶他的身體。白鹿九眼睛逐漸發紅，像一隻野獸，肚子不爭氣地咕嚕直叫，不自覺地吞咽著口水。
老人拿出一個木碗，一大鍋材料，只熬了一碗湯。
陰虱鷲「嘎嘎」叫喚著！
「畜生，裡面的殘渣給你！」老嫗一抖大鍋，殘渣飛出，全部進入陰虱鷲的口中。
老嫗轉過身來，發現白鹿九一動不動，只是眼睛不停的跟著他的木碗。
「定力不錯，喝了它！」
木碗飛到白鹿九面前，白鹿九一把抓住木碗，然後一飲而盡。腥臭苦澀，濃香甘甜，一時間，各種奇怪的滋味衝擊著白鹿九的味蕾。
他一下子清醒過來。
看著手裡的碗，再看著空空如也的大鍋，白鹿九強忍不適。
「我，我喝了它？」白鹿九的手有些顫抖。
「滋味如何，我的湯還可以吧！」老嫗聲音嘶啞的程度，與陰虱鷲不上上下。
「咚」的一聲，木碗掉在地上，白鹿九趴在船邊乾嘔起來。不是懼怕有毒，而是做法實在讓他難以忍受。他這種如此清潔之人，怎麼受得了！
可是吐了半天，不見一絲湯水，腹中同樣空空。接著，他整個人開始發紅髮燙，彷彿要燃燒起來。
團團立即被熱醒，從他的懷中跳出，在他旁邊急的直打轉。
「天心瞬變，人道無常；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道法合天，身蘊寶藏……」老嫗念起一段口訣，直擊白鹿九的心靈。
「這是《不死長生訣》的總綱！她怎麼會？」來不及多想，功法已經在經脈中運轉。
這一功法，相信肉身乃是上天賜給人族的無窮寶藏。修行到最後，肉身成聖，白日飛升。只是創造這一功法的先賢，還沒有修鍊到最高的境界，人族便出現了內亂。功法只分五層，分別是金剛不壞，冰肌玉骨，內壯入髓，滴血重生，長生不滅！
功法前三層的修行，先要一點點摧毀自己原有的身體組織，再吸收無窮無盡的生機之力進行恢復，循環往複。這是一門極其變態的功法，除了要忍受常人不認不忍受的痛苦外，還要消耗大量的財力物力，非大毅力者不成完成！
而白鹿九現在修鍊的，正是第一層，修經脈，煉軀骨，最後達到銅筋鐵骨，金剛不壞的境界。
老嫗的葯湯，破壞之力與生機之力並存，威力大的驚人。白鹿九的整個經脈，似有毒蛇在遊走，把經脈咬的粉碎，後面又有生機之力在慢慢修補。最疼的還是骨頭，他分明聽見骨頭被磨成粉末的聲音。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被蠶食，一邊粉碎一邊修復，這是一種大恐怖！
破壞的速度，遠遠超過修復的速度。先是雙腿失去了控制，接著蔓延到上半身，乃至頭顱。失去控制，卻能傳送痛感，白鹿九咬著牙，呼吸都少了些。
要不是黑色小鹿與半截玉劍在指揮魄力運轉，支撐著整個身體，白鹿九此時定會像一灘爛泥，癱倒在地。
白鹿九專註於不死長生訣的修行，無暇他顧。理所當然沒有注意到，第二輪海本我輪中，也發生著巨大的變化。後天濁氣，不斷從天地橋上飛出。黑色小鹿更是踏上天地橋，吞噬著溢出的後天濁氣。天地橋的頂端，精魄如老僧盤坐，黑色的雜質與能力一點點流出，英魄越來越凝實。
老嫗站著一旁，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中滿是緬懷。
整整兩天時間，才恢復對身體的控制！白鹿九眼睛微閉，彷彿從地獄走到了天堂，不願從修行中蘇醒。渾身上下暖洋洋，硬邦邦。
等等，怎麼會硬邦邦！
白鹿九一下子跳起來，看著自己的雙手，似乎不敢相信。又掀開外衣，露出肚皮，手指在肚皮敲了敲，「咚咚咚」，一陣金鐵碰撞的聲音，差點讓白鹿九摔倒在地。他又不甘心地摸了摸臉頰，最後只能大叫一聲，以此發泄！
現在的白鹿九，渾身金黃，連面部也不能倖免。就像一個銅人，活了過來！
「年紀輕輕的，垂頭喪氣像個什麼樣！」
白鹿九立即反應過來，此時還在老嫗的船上。現在已經明白，老嫗把他叫上船，給他喝了一碗稀奇古怪的葯湯，接著自己不死長生訣第一層便練成了。而且，她對這門功法也非常熟悉，擺渡人、守墓人，這其中必有關聯！
「晚輩感謝前輩成全。不過前輩是何人，為何會這功法？」
「不該不知道的不要知道！」老嫗沒給白鹿九好臉色。
白鹿九算是看出來，老嫗雖然凶名在外，但對他似乎有些不一樣。
「前輩知不知道，我該如何變成正常人模樣？」白鹿九問起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修行到下一層即可！」老嫗這一次倒是不急不躁，只是她的嗓音，實在讓人難以親近。
「晚輩有個不情之請，前輩能不能再熬兩碗葯湯，說不定我很快就突破了！」白鹿九裝作靦腆的樣子，期待地搓著手。
老嫗詫異地看了白鹿九一眼，先前只知道這小子狡詐，不曾想麵皮這麼厚。
「還兩碗，一碗都沒有。世間也不會有了，裡面的藥物太難尋，不然何以重塑你的骨骼與筋脈！還有，你可知這葯湯，是何物做藥引？」老嫗咧著嘴，露出兩顆青色的獠牙。
「何物？」白鹿九被她的獠牙嚇了一大跳，緊張兮兮地問道。
「修士的魂魄以及鮮血！」老嫗不懷好意地看著白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