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閑妻不賢> 第032章 揚名

第032章 揚名

  天下樓、知味 坊、長樂坊、怡紅院同時推出新茶,在宣陽城成了轟動一時的大事。雖說同樣都是喝茶,可這裡頭也有很多講究,比如在怡紅院喝茶,喝怎樣的茶,怎樣的美女跟你斟茶,價格都有天壤之別。


  知味坊喝茶也要掏銀 子,小二會很熱情地問道:「客官要喝茶麽?是要喝茶,上茶還是上好茶?」


  只有長樂坊 和天下樓喝茶不要花銀子,別說一碗,就是喝一桶也沒人管你要銀子,但是喝的都是粗茶。


  對於如此安排,兩位東家都曾有過疑問。


  漁舟似笑非笑地道:「長樂坊里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漢子,你讓他掏銀子喝茶是活膩歪了麽?好茶放在那也是牛嚼牡丹,可惜了。至於天下樓,經營一個茶樓太麻煩了,我沒那個興緻。」


  儘管漁舟如此憊懶,但宣陽城最正宗、最正經的喝茶去處依然是天下樓。畢竟它只喝茶,不做別的,你若想喝好茶,又願意掏銀子,向經常正午窩在牆角打瞌睡的清秀小廝詢問還是能拿到滿意的新茶的。


  漁舟等人如此大的動靜,自然沒逃過宣陽城太守的耳目。衙門中若無事,褚進換了常服三天兩頭往絕雁嶺跑,怕漁舟嫌棄他蹭飯,索性將自己的俸祿全都交給漁舟了。


  褚大人看不慣漁舟如此憊懶的樣子,從自己私產中撥了一個名喚白留的掌柜給她使喚,畢竟現在採茶、賣茶可養活了不少百姓,他怕她哪天一不開心就不幹了。


  漁舟也領了他的好意,轉瞬就將褚大人的白掌柜扔在了天下樓,雖說名為掌柜,其實就是個干雜活的。天下樓不賣茶,過往的商賈或是熟客要買茶都找那個清秀小廝去了,其實就是漁舟,入賬的銀子由白芷和忍冬管著。


  漁舟閑暇時愛聽書,於是專門去宣陽城請了幾個說書先生到一樓坐堂,每日講一個時辰,只要花一兩文錢就能聽上一場。這點錢百姓都掏得起,休憩、喝茶聊天、聽說唱全都不耽誤,因此頗受歡迎。


  有一回,兩位旅人因為位置的問題起了爭執,漁舟、鍾若瑜、褚進、西門先生恰好在場,立刻做了調停。誰知從此以後,天下樓除了是個吃茶、聊天、聽書的地方,還成了民間議是非、判曲直、調解糾紛、息事寧人的去處。


  褚進身為宣陽城的太守受傷不是一星半點兒,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怎麼百姓都愛到這兒來講道理。


  深諳世事的西門先生語重心長地開解:「人世間總有不少麻煩事,如家財繼承、鄰里糾紛、夫妻失和等等。而貧窮百姓遇事往往投訴無門,更普遍的是畏官,不相信官府。若萬不得已打官司,那是一樁傷錢、傷神,兩敗俱傷的事。鄰裡間遇事情到天下樓泡壺茶,大家把事情講講開,凡態度誠懇、善於退讓、甘願吃一點虧的一方常常會贏得同情,博得好評。蠻不講理者往往受到輿論責難。由於壓力,大多數調解都能得到圓滿解決。」


  漁舟則毫不留情地問道:「褚大人,衙門裡的事情少了不應該是件好事嗎?」


  「自然是好事,只是怕百姓聚眾鬧事。」在為官上,褚進始終保持著謹小慎微。


  「這個不難,宣陽城德高望重的長者有不少吧,你讓他們沒事的時候來天下樓轉轉就行了,衙門裡的捕頭偶爾也可以來坐坐。照目前來說,太守大人只需因勢導利就行了,天下樓是公眾場合,若發生口角,自然允許別人旁聽,也允許旁觀者講話。如遇有一方自恃勢大,態度橫蠻,威脅要挾,條件苛刻,則自會有人主持公道,你一言、我一語地譴責。如仍無效,還會有一些人起鬨,弄得十分難堪,逼使其收斂。但也有個別,比如雙方積怨很深,調解中又用惡語攻訐,以致動手動腳,弄得桌椅翻身,杯壺亂擲。發生這類事,官府便插手干預。?」


  褚進仔細一琢磨,覺得可行,立刻依計而行,果然不僅衙門裡少了許多案卷,百姓之間也多了幾分和睦。


  自此,天下樓管天下事,實至名歸。


  經過此事,褚大人對漁舟敬佩之情再次上升了一個程度,只差頂禮膜拜了,連漁舟那點天怒人怨的懶惰似乎都可以心平氣和地容忍了。似乎無論多難的事情在她眼裡都不是事,三言兩語,剝絲抽繭。


  宣竹三月離家,歸來已是五月,絕雁嶺腳下的家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首先是天下樓,姑且不說它名聲大噪,就是布局也大大不同了,左右對聯,一樓添置了供旅人休憩的長椅,二樓布置得十分雅緻,雕欄畫棟,石桌藤椅,花鳥書卷點綴其中,一面牆無名氏題了一首寶塔詩:


  茶,

  香葉,嫩芽。


  慕詩客,愛僧家。


  碾雕白玉,羅織紅紗。


  銚煎黃蕊色,碗轉麴塵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


  洗盡古今人不倦,將至醉后豈堪誇?

  另外一面牆龍飛鳳舞地寫著「禪茶一味」,字跡狂狷,自有一番風骨。可落款依然是江南老嫗,這四個字實在是讓宣竹不喜,他竟不知自己的妻子何時與那樣的人有了交集。


  剩下的兩面是大大的窗戶,推開窗,白日可觀湖光山色,眾生百態,夜間可舉杯攬月。


  荷亭避暑,小院焚香,推開門,他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天下著微雨,微雨透著輕寒,輕寒微雨中籠罩著暖煙冷翠,檐前的嬌語,窗下的炊聲,相互交融,產生出好一片恬靜清空。


  他日思夜想的人懶散斜卧在涼亭中淺睡,破舊的話本子蓋在臉上,不扎不束的青絲軟軟地垂到了地上,隨風飄蕩。她腳邊蹲著那隻胖的看不出臉的魚鷹,腦袋一點一點,似乎也睡著了。


  她似乎比自己過得好,而且要好很多。宣竹突然冒出這個念頭,無論如何也壓制不下,心中又酸又澀,立刻揮手讓紫蘇和當歸回自己院子去,不願讓他們看到自己失態的樣子。


  他疾走幾步,一把揭開她臉上的話本子,傾身將冰涼的薄唇覆了上去,想將思念的味道也傳到她的心裡,這種苦他不想一人獨吞。


  漁舟本就是午後淺睡,呼吸不暢便醒了,看清了眼前的俊臉,立刻收回了揮出去的爪子。


  他卻握住了她的手,摩挲著她的手指,呼吸相纏地道:「手指又變粗糙了,不是說讓你好生待在家中麽?」


  「見慣了千金小姐的纖纖玉指,這是嫌棄我了?」漁舟似笑非笑地道。


  「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還故意扭曲,你這胡攪蠻纏的本事又見長了。」他低聲斥道。


  漁舟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頰,歪著腦袋瞧了瞧:「你好似也瘦了些,該不是書院不讓你們吃肉吧?」


  他搖了搖頭不說話,怎麼好意思告訴她相思使人瘦。


  好在她也沒有深究,又笑問:「這次能在家待多久?」


  「三日。」他想在她身邊留更久的,可惜不能。


  這個話題讓他很不高興,於是興師問罪:「前面吊腳樓牌匾上的的字為什麼是江南老嫗題的,為什麼二樓牆上也有他的字?」


  漁舟故作不解地道:「江南老嫗是誰?他很出名麽?是風 流倜儻,還是腰纏萬貫了?牌匾就他寫得應景呀,牆上?哪個牆上?是東邊麽?這個我就不懂了,他的字不知何時出現的,不過好像他題字之後就沒有人在旁邊題了,你要不要去試試?」


  宣竹心想:敢與江南老嫗比書畫的人,大燕朝屈指可數,宣陽城至今還沒出現,不管別人敢不敢,反正他是不敢的,再過十年,或許可一較高低。不過,知道她與江南老嫗並不相識,也就放心了。


  這種我知道他是誰,他不知道我是誰的感覺十分有趣,漁舟樂得見眉不見眼,立刻拖著他回院子沐浴更衣去了。


  晚膳時,宣竹見到西門先生,二人一句話都沒說過,但彼此厭棄,各自覺得碗中的飯菜味同嚼蠟。


  宣竹的身份,西門先生自然是知道的,不過是覺得自己的乖徒兒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故意擺臉色罷了。


  而宣竹呢,聽漁舟喚他西門先生,哪兒知道此西門先生是彼西門先生呢。


  夜間二人敘話,漁舟談起西門先生,她是這樣說的:「我是在門口撿到他的,聽說是家中子孫不肖,被掃地出門。一大把年紀了,以寫書謀生,我那小書房一半的書都是他弄來的。我見他識文斷字,就留了下來,閑時教我和兩個孩子讀書。」


  宣竹隨她去小書房,果然見一半是話本子,一半是經史子集,略略一翻,居然涉及諸子百家。由此,深信不疑的同時也對西門先生多了幾分尊敬,漁舟自然是樂見其成。


  三日里,宣竹有幸旁觀了一次「吃講茶」,頗覺不可思議。


  雖是休沐,課業並不少,宣竹大部分時間只能待在書房。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要漁舟待在自己眼皮底下,縱然她從不與他紅 袖添香,可是看著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足以慰相思。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