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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剝繭

  刑部尚書一把 年紀了,又位高權重,難得說幾句違心之言,沒想到漁舟缺絲毫不領情,一時之間被噎得張口結舌。


  還是都察院御史最上 道,立刻作了一揖,鄭重地道:「人命關天,還望公子援手,讓死者早日瞑目!」


  漁舟一向拿 禮數周全的人沒有辦法,而且對方態度如此誠懇,她又不是鐵石心腸,如此一來倒不好意思拔腿就走了,冷哼了一聲,回到堂中淡淡地說道:「把最先發現屍首之人請來多問兩遍唄,興許會有所發現。」


  「這個……這個……」都察院御史躊躇道,雙手交握著,顯然是頗為為難。


  「看來你方才所說的人命關天也不過爾爾。」漁舟嗤笑道。


  「王姑娘昨日受驚過度,病倒了。」都察院御史支支吾吾地道。


  「那這樣好了,等王姑娘痊癒后,擇一黃道吉日再審吧。」漁舟冷笑道。


  珠簾后響起一道悅耳的女音:「青鸞正在本宮的涑玉宮,傳她過來問話吧。」


  三位主審官面色一松,立刻遣了衙役去請人。


  漁舟撇了撇嘴角,未置一詞,突然見有人朝她招手,一抬頭卻是太傅大人。她困惑不已,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太傅大人微笑著點了點頭,拍了拍身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椅子。


  漁舟見堂中眾人都對二人的小動作視若無睹,喝茶的喝茶,說話的說話,躡手躡腳地挪了過去,低聲問道:「大人,找我作甚?」


  「你就是若瑜的小師弟吧?」太傅招呼著她坐下,含笑問道。


  「師弟」二字咬得極重,帶著二人才懂的揶揄。


  漁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讓大人見笑了!」


  「是個好孩子!」太傅贊道,說著將一直端在手中把玩的茶遞了過去。


  說了那麼多話,早就渴了,漁舟也不客氣,立刻接了過去一飲而盡。


  太傅大人看著舉止從容,進退有度的漁舟,神色怔忪,暗自嘆道:「囡囡若還在,應該也是這般年紀了吧,只可惜……」


  別人不知千帆是誰,他是知道的,御書房求賢榜居榜首,昨夜若瑜也有提起。想必珠簾之後的那人也猜到了,否則不會如此寬宏大量,默許她一次又一地挖苦朝中重臣。


  半柱香的功夫,昨日那身著鵝黃衣裳的少女被請了過來,步履蹣跚,面容憔悴,的確是一副驚嚇過度的模樣。


  刑部尚書命人給她上了座,溫聲道:「請王姑娘將昨日如何發現死者的過程再說一遍。」


  王青鸞款款落座,絞著手帕未語淚先流,大顆大顆的淚珠在吹彈可破的臉頰上滾滾而下,哽咽著說道:「我與周姐姐已有數月未見,昨日不期而遇,很是高興,於是約好回程時一起去鋪子里看首飾。」


  她捏起手帕點了點臉上的淚珠,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們約的是申時兩刻,可是……可是到了申時末還沒見到周姐姐。姐妹們都慌了,分開四下尋找,後來……後來我看到周姐姐飄在湖面上,嚇得暈了過去……」


  她頓了頓,起身朝四座團團一禮,嘶啞著聲音道:「請諸位大人一定要早日將兇手繩之以法,以慰姐姐在天之靈,青鸞再次拜謝諸位了!」


  「周伯伯、伯母,逝者長已矣,生者尚悲歌。青鸞與周姐姐情同手足,日後青鸞也是你們的孩子,盡心儘力侍奉二老!」王青鸞朝著吏部尚書夫婦斂裾一禮。


  吏部尚書夫人扶起她,二人抱頭大哭。


  好一位深明大義的貴女,好一出情深義重的戲碼,幾乎令漁舟都不忍心去揭穿她的醜惡面目了。


  可天不遂人願,漁舟翻白眼的時候,有人遞了一盞茶過來,那人不是太傅大人,而是笑面虎都察院御史。


  「這茶,我能不接麽?」漁舟白眼都翻上天了。


  都察院御史不知何時一聲不響地站到了漁舟身後,指著主審台的太師椅微笑道:「請公子上座!」


  都察院御史為了不讓漁舟置身事外,徹底面子裡子都不要了,乾脆退位讓賢,被這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纏上是一件十分頭疼的事情。


  堂上驚堂木一聲拍,打斷了吏部尚書夫人與王青鸞的情深義重。


  漁舟理理寬袖,起身冷笑道:「你的確該給吏部尚書夫婦養老送終,因為周媛是你殺的!」


  一語驚四座,滿堂鴉雀無聲。


  「休得胡說!我與王姐姐有金蘭之誼,豈會害死她?」青鸞勃然大怒,似乎恨不得撲過來。


  「真情也好,假意也罷,不必宣之於口,到底如何,你自己心中明白。」漁舟似笑非笑地道。


  「看你衣冠楚楚,也像是讀過聖賢書的人,怎麼一張口就壞人名聲,心思如此歹毒!我與周姐姐的情誼容不得他人玷污,你今日若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休怪我不客氣!」青鸞氣勢洶洶地道。


  「行,斷案講究證據確鑿,讀書人講究以德服人,我就勉為其難地與你掰扯掰扯。」漁舟成竹在胸,慢悠悠地道,「王姑娘所住的鳳舞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樹,早些年長勢喜人,據說還曾招來了鸞鳳,諸位知道這幾年為什麼呈現出枯萎之勢麽?」


  眾人不解其意,但是還是順著她的話猜了下去。


  「老了?」


  「病了?」


  「長蟲了?」


  「真聰明,的確是長蟲了,樹根處蛀了兩個巴掌大的窟窿。王夫人還想著再見一次鸞鳳呢,於是去府外急急忙忙地請了一位老花匠。花匠圍著梧桐樹轉圈,東瞧瞧,西看看,伸手往那黑布隆冬的窟窿里一掏,掏出了一個好東西,頓時樂了。諸位可知道花匠掏了什麼好東西出來?」漁舟笑眯眯地問道。


  「這是公堂之上,不是說書的茶館,休得賣關子,否則棍棒加身!」刑部尚書喝道。


  「好凶,大人直接屈打成招得了!」漁舟瞟了他一眼,繼續講自己的故事,「也沒啥,就是個扎針的小人偶,上面刻著周媛的生辰八字。大家若是不信,我可以讓人將那人偶呈上來供諸位把玩把玩,雖然丑了一點,針腳還是不錯的。呶,這就是你口口聲聲的姐妹情深!」


  「胡說八道!每日經過梧桐樹下的丫鬟那麼多,本小姐哪知道是誰做的!」王青鸞斥道。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現在的丫鬟都能上天了,吏部尚書府的見死不救,國舅府的居然能夠拿到小姐手帕交的生辰八字。」漁舟嘲諷道。


  王青鸞自知打嘴仗不是漁舟的對手,朝著三位主審大人跪了下來:「聖人有雲,人不知而不慍,青鸞無話可說,還請三位大人給小女子做主!」


  這招把聖人都抬出來的以退為進使得極好,大理寺卿於大人立刻動了惻隱之心,大聲喝道:「千帆,你若沒有真憑實據,那就休怪本官治你擾亂公堂之罪!」


  漁舟緩步走到王青鸞的面前,居高臨下地問道:「王姑娘,你的耳環找到了麽?」


  「什麼耳環?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王青鸞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帕,臉色發白,眼神亂飄。


  「你不是跟周姐姐說去找耳環的麽?耳環呢?」漁舟厲聲喝道,「昨夜周姐姐沒去找你麽?你在發抖,你害怕了?你把周姐姐騙到湖邊的時候怎麼不害怕?你伸手推她的時候怎麼不害怕?她在湖裡掙扎向你求救的時候怎麼不害怕?」


  「不……不是,沒……我沒有……」王青鸞不住地搖頭,方寸大亂。


  漁舟繞著她慢慢地走著,幽幽地道:「讓我來替你說為什麼你要殺了周媛吧,因為你嫉妒她!嫉妒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嫉妒她父母疼愛,兄弟和睦,嫉妒她能夠與太尉府公子議親!」


  「我姨母是貴妃,我爹是國舅,我……我憑什麼要嫉妒周姐姐?」王青鸞聲嘶力竭地反駁。


  「呵呵,正因為你爹是國舅,你姨母是貴妃,所以你斷不可能嫁入太傅府,不是麽?」漁舟冷冷地反問。


  「胡說!我可以去求姨母,讓聖上指婚!」


  「國舅會答應麽?太傅會答應麽?聖上會答應麽?其實你心中清楚地明白,他們不會!」漁舟冷笑道,「東陵公子年少有為,你心生愛慕並沒有錯,但是如此不擇手段就令人不齒了!而且,吏部尚書與太傅並沒有要結親的意思。昨日那個摸著你腦袋,給你拂去雜草的周姐姐被你親手殺了呢,你的良心不會痛麽?」


  「什麼?我……我沒有想殺她,是她……是她欺騙了我!」王青鸞語無倫次地說道。


  「但是,你還是把她殺了!」漁舟冷冷地道。


  「她明明知道我心悅東陵公子,她明明說過沒有與太傅府議親,可是……可是我一離開,她就與東陵公子摟摟抱抱,卿卿我我,她該死,是她該死!」王青鸞狀若癲狂,「我沒有殺她,只是把她推到湖裡了……」


  「青鸞休得胡言亂語!快傳太醫!」珠簾后衝出一位宮裝麗人,一肌一容,盡態極妍,沖著漁舟盛氣凌人地道,「哪裡來的妖人?你對青鸞施了什麼妖法?」


  「不是妖法,是心魔,是色迷心竅。」漁舟淡淡地道。


  「大膽!見到本宮還不跪下!」褚貴妃厲聲喝道。


  太傅大人籠著袖子起身,慢慢地道:「貴妃娘娘,容老臣說一句。遊學弟子上不跪九五之尊,下不拜達官顯宦,您若是想讓遊學二十三代掌門下跪,還是得先問問陛下,問問天下學子吧。」


  漁舟輕笑出聲,拂袖而去。


  當堂釋放的東陵泛舟追了出來,急聲問道:「為何救我?」


  「公子不必謝我,那日我不過是恰好在湖邊。而我之所以會來作證,不過是有人許了我黃金十兩。」漁舟淺笑道。


  東陵泛舟不禁啞然失笑。


  眼前低眉淺笑的女子雖說是為利而來,但既不矯揉造作,也不挾恩圖報,那十分坦蕩的模樣竟然令人心生歡喜。


  「公子為何知道人是王青鸞殺的?」東陵泛舟又問。


  「猜的。首先,她敘述發現周媛屍體時隱瞞了前面找耳環一事,令我心生懷疑;其次,我離去時正見到她去而復返。公堂眾人皆知我在你之後離去了,可是王青鸞不知,所以我詐她,而她正好漏出了破綻。」她狡黠地笑道,狹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如同狡猾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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