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紫薇宮女主人
茶香裊裊,混著窗外桂花的飄香,沁人心脾。
後塵坐在塌上,修長的手指夾起一顆黑子落下,空閑的另一隻手旁是一隻正在打瞌睡的小玉石精。
白帝坐在他對面,執白子,略一思考後才落子。
「父君,我要贏了。」後塵提醒道。
「我看未必。」白帝不以為然,步步逼近,卻在後塵又落了一子之後,全面崩潰,終成死局。
勝負已分,後塵捧起剛煮好的茶,喝了一口。
「我兒如今,真是大了。」白帝笑的眉毛都飛揚起來,「連我平日里最拿手的棋局,都不是你的對手了。」
「父君,願賭服輸。」後塵在下這盤棋之前是與白帝有過約定的,誰贏就可以提一個要求,白帝自是認為自己不會輸,便也隨口答應下來。
「說吧,你有什麼要求?」
「讓褚蓉神女離開紫薇宮罷,我與她沒有任何關係,她卻長久住在這裡,於她於我,都不是什麼好事。」後塵長長的睫毛垂下來,蓋住了他的眼神。
白帝捏著棋子,有些許猶豫,「她畢竟是你母后唯一的入室弟子。」
「父君與我已經照顧了她數萬年,她也位及神女,離了紫薇宮,自有好去處。」後塵態度堅決,「何況現在紫薇宮已經有了女主人,她在這裡,非常不合適。」
「哦?」白帝頓時來了興趣,「是哪家的神女?竟讓我兒動了心。」
「西王母幺女,帝姬妧蘿。」後塵提起這個名字時,語氣變得很是溫柔。
白帝卻犯了難,「西王母的女兒,這位西王母,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所以想等她再喜歡我一些,我再去向西王母提親。」
白帝聽到此話一驚,「怎麼現在是你單戀她嗎?」
後塵苦笑,「她有些遲鈍。」
白帝哈哈一笑,「隨你去吧,我自會去告知褚蓉,讓她離開紫薇宮,然後我去找一下掌簿仙人,讓他給褚蓉謀個好去處罷。」
「多謝父君。」
很快,任命書就下來了,褚蓉神女,移居梨苑,守梨林,白帝也算是仁至義盡,給她謀了一個清閑差事。
於是玄嬰好不容易摸清九重天各處宮殿接著一路摸索到紫薇宮時,正好看見褚蓉神女帶著一眾婢女,搬著自己的行李從別院出來。
「喲,我當是誰呢?萬年跟屁蟲終於要走了啊。」玄嬰拔高了語調,對著褚蓉挑釁道。
「請尊女注意言辭,這裡是九重天,站在你面前的是九天神女。」芝洛言辭嚴厲。
玄嬰看都沒看她一眼,就扔了一團烈焰過去,「你也知道我是尊女?誰給你的膽子這樣對尊女說話?!」
褚蓉往前一站,「尊女息怒,芝洛不過護主心切,你又何必與她計較。」
「我計較了嗎?我這是在教她,目光如此短淺可不是什麼好事,得罪魔界尊女,是她擔當得起的?」
褚蓉只覺得這話雖然明著在說芝洛,可字字句句都砸在自己的心田上,她胸中一口悶氣出不來,「事已至此,尊女也該滿意了吧?我已經被趕出紫薇宮,還要我怎樣?」
「哎喲這話說的,旁人不知倒要覺得是我從中作梗把你逼成這副模樣的,褚蓉,別說我沒告誡過你,不是你的就不要強求,因著後塵母后的恩澤,這紫薇宮你住了數萬年,難道你真把自己當主人了?」
褚蓉緊緊攥著拳頭,一言不發。
「後塵他母后宅心仁厚,當年救了你又將你收為弟子並且渡你得道,你就該記得這份恩情,而不是仗著這份情意多次相逼,白帝愛妻,後塵尊母,你捫心自問,他們對你不好嗎?而你呢?你做了什麼?一萬年前後塵誤入凡間,半顆靈魄散去,究竟是何原因你自己心裡清楚,他們可曾怪罪於你?而後你私自下凡,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人間命格必將大有改動,你被押解回九重天,又是白帝將你保下來的吧?這樣的大恩大德,你還不知足?」玄嬰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逼得褚蓉連退三步幾乎站不穩。
「這次離開,你若還念及這份恩情,便好好的做個梨林守神罷。」
褚蓉一直緊咬著下唇,此時滲出些血來,她臉色一白,忽然凄然一笑,「尊女既然看的那麼明白,那為何也對後塵神君執迷不悔呢?我看他的心,並不在你這裡。」
玄嬰只覺得這女人真是無藥可救了,「你當我對後塵好是因為我喜歡他?你是不是覺得因為你喜歡他,這天上地下乃至無盡海里的雌性生物都應該喜歡他?」
「如若不然,你今日到訪,又是所為何事?」
「我來看我們蘿蘿啊。」玄嬰換了種噁心死人不償命的口吻,一字一句說道,「就是這紫微宮女主人,帝姬妧蘿,她已經在這裡住下了啊,怎麼你不知道嗎?」
褚蓉一驚,幾乎就要站不住身子,「她…她住進來了?我怎麼不知道…這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雖然從小在這裡長大,可是後塵的院子你是進不去的吧?」玄嬰也就是隨口一猜,沒想到褚蓉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再也說不出話來。
然後在這個詭異的沉默氣氛中,妧蘿一襲素雪絹裙,墨色長發簡單束起用一根玉簪固定,未施粉黛的小臉一臉迷茫,見了玄嬰才綻放一笑,「玄嬰,你來了。」她語氣自然,好像真的是主人接見朋友的樣子。
「蘿蘿~」玄嬰邪邪的一笑,飛奔過去摸了把妧蘿的臉,挑逗的說道,「看起來很滋潤嘛。」
她話里的意思太明顯,在場的人只有妧蘿還不明所以,打掉了她的爪子,「你幹嘛這麼陰陽怪氣的。」
玄嬰眯起眼睛一臉的壞笑,她看了眼呆在原地不動的褚蓉,擺出尊女的威嚴來,「褚蓉神女請慢走。」
妧蘿這時才發現褚蓉站在那裡,原本從她這個視角過去,剛好被一課桂樹擋住了視線,玄嬰一說,她往前走了幾步,頓覺有些尷尬,但一想到這位神女對她也沒什麼好態度過,妧蘿還是決定一言不發。
「站在這裡做什麼?」身後熟悉的聲線傳來,那人還是那身月牙色的廣袖衣袍,眉眼間一片柔和,伸手自然的為她撩開一絲粘在臉頰上的亂髮。
「哎呀不要當著我的面秀恩愛!臭蟲子你要點臉!」玄嬰嫌棄道。
「你不看就回你的魔界去。」後塵毫不客氣的反駁。
「哇真是可以的,你就看著我受欺負?快管管你家男神仙。」玄嬰一看不好使,立馬拉扯著妧蘿為自己說話。
「我怎麼管啊?」妧蘿還紅著一張臉,小聲詢問道。
「什麼怎麼管,快拿出你女主人的氣勢來!自家媳婦的話也敢不聽了?」
後塵攬過妧蘿的肩膀,直接無視了玄嬰,「我備了茶點,去吃點。」
「好。」妧蘿點點頭,任由他將自己帶走。
玄嬰氣的跳腳,一邊追上去一邊還在罵罵咧咧,「早知道我就把化月那個蠢貨帶來了,你們兩個欺負我一個太不公平了!喂!我說話你們聽沒聽見!」
「神女…」芝洛試探性的喚了一聲,褚蓉神女已經站著不動好久了。
他們早就走遠了,連玄嬰的罵聲都聽不真切了,褚蓉定了定神,下了吩咐,「走吧。」
後塵,你從始至終都未曾看我一眼,我們數萬年的情誼,我要走了你卻連一句告別的話也沒有?我就那麼不堪嗎?
褚蓉面上波瀾不驚,實則心如刀絞,她狠狠的捂住自己的心口,這些疼痛、羞辱、無視,她都記住了。
後塵,我不過想要你的一點點愛,你卻都不捨得給我,那麼既然我得不到,憑什麼她可以?如果這天上地下我們都不能在一起,那麼至少,我們可以一起殞滅,消散在六界。
褚蓉的眼中都是狠毒,眉心微微有紅光閃動,那是墮神的標誌,她已然下定了決心,不如,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