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旗開得勝
先是一段流暢優美的小調,輕柔又不失清脆,有種清風過林的舒爽。他眼神示意,於是裘彩擷順勢加入進他的調子中,只是作最簡單的彈撥,頗有春雨入湖、大珠小珠落玉盤之感。本就不是出風頭的兩個人,又為了幫助裘彩擷順利過關,選的『紫竹調』即溫和又輕靈,很是考究指法與韻律間的融合和轉換,但最重要的還是默契。
隨著裘彩擷幾個悠長的搖指,節奏突然一變,風氣、雨驟,彷彿萬物復甦讓人聽來十分舒暢爽快如沐春風。幾個音區轉換自如,彷彿能從音色里聽出鳥獸的鳴叫,已經非常。而製造出這一切的男人只是微頷著臉,神色自如。
裘彩擷鬆了口氣,來回重複的幾個彈撥她已運用自如,現下還能抽得出時間同裘子楠眉來眼去,洋洋得意地朝李瑜挑眉努嘴,更是不忘對出言提點的王子琦點點頭。直瞧得秦婉婉氣急,如果是她和世子配合彈奏,此番出風頭的就應該是自己。
臨到結束的時候她也只不過是迎著越發高昂的音調隨意發揮地多撥弄了幾下,沒想到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重重疊疊使意境更上一層,她聽到有人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氣,彷彿這是極稀罕的事情。連李梵音都帶著驚奇的神色看著她,沉靜如水的眸子里是笑意,卷翹濃密的睫毛根根分明。
裘彩擷受寵若驚,莫非我認真起來還真是各種高手?她彷彿發現新大陸似的,順帶對彈琴多了幾分興趣。
一曲終了,眾人皆意猶未盡。這琴音似有魔法一般蠱惑。
「世子對琴理的理解真是獨到,一曲『紫竹調』如行雲流水、清新自若,讓人神往。」武太傅溢美之詞,期間竟然絲毫不談裘彩擷。
她撇撇嘴。
「過獎。如果沒有裘姑娘傾力相助必不會如此。」
見李梵音開口,一直作壁上觀的錦樂師一反常態,面露喜色,道,「裘相家這姑娘倒真是難得的可造之才,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讓你拜之我門下?」
「這……」人群突然熱議起來,國子監歷來成績最差的裘彩擷居然能被錦程破格收為弟子。錦程師從樂師璃,十六歲就被譽為二百年來第一樂師,能被他收為弟子,頂著錦程的名義更多了幾分加入貴族的機會,而這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情就這樣輕易被說出來。
「你確定你要收的是我,而不是李梵音?」
問題一出眾人當機傻眼,旁人皆是生怕錦程反悔急急答應了便是,這人怎還把機會往外推,難不成裘相生的是個傻子么?
「自然是你,」李梵音笑道,眼神撇向錦程,「錦樂師,你說是吧?」
錦程綳著一張臉,平素不是多話的人,他點點頭,「師門之物我會派人送至府上,你就是我的第一個也是隨後一個弟子。」
裘彩擷聽到這裡面上表情變幻莫測,多個師傅就意味著多個人來管她,而且得花時間練習,雖然她已經不討厭彈琴了可是也談不上喜歡。她還是更喜歡和國子監的校場老師傅學摔跤。
瞧著裘彩擷皺起眉頭,裘子楠大概猜到她心中所想,趕忙道,「阿姐,你要是擔心阿爹不同意,我們都幫你去同阿爹說。況且錦樂師都開口了,阿爹怎麼會不同意呢?你可別自作聰明擅自揣—摩—阿—爹的意思。」
這一字一頓的語氣加上他半是威脅半是認真的表情讓裘彩擷頭皮發麻。這一拒絕,阿爹必然宰了她。
裘彩擷素來從善如流,面上笑顏如花,「師傅,徒兒恭敬不如從命。」
「嗯。」對方點點頭,仍舊面無表情,只是在經過李梵音的時候那眼神似有深意。
下學的時候,裘子楠朝她跑過來,一樣款式的書包被顛地一顫一顫,兩人坐同一輛馬車回去,出門前阿娘也親自囑咐過要照顧子楠,於是裘彩擷便站在原地等他。
她看著裘子楠有些心不在焉,錦程看李梵音的眼神讓她十分好奇,兩人彷彿有過交情,但是這個李梵音不是進京不久嘛?若不是李梵音在撫琴后突然呼吸不暢暈死過去,她必要揪著他問清楚。
「阿姐,你等等我。」就在裘子楠快要跑到她身邊的時候,只見她突然一轉身疾步奔去,一下子跑得老遠。
她看到一個人,「王子琦,你來。」
他知道她必會找她,看著周圍人來人往只能拉了她到二門的門房外,「想問什麼?」
「你怎麼知道李梵音他會幫我?」她想了想又道,「還有李瑜怎麼今天也怪怪的,而且你們事先就知道琴技課變成二人合奏對不對?」
「別急別急。本也是聽人牆根之事,我說了你可要保守秘密。」
「你放心,我發誓!」
「午時我本要去找李瑜,意外在庭中聽到世子吩咐下人去請錦樂師來。」
「錦程是李梵音叫來的?」她吃驚小叫了一聲。
王子琦朝他比比嘴,示意她小聲,「後來我找到李瑜他似乎也在想辦法,我就將聽到的事情告訴他。這二人合奏之事是李瑜和世子兩人商量出來的。」
裘彩擷不語,突然想到什麼,「那錦樂師會突然收我為徒也是那兩個人想出來的?」
「是李瑜要求的,無非是想杜絕別人再拿此說是。其實李瑜對人很不錯,不爭名逐利、不記仇。」他邊說話邊觀察她的表情,見她無動於衷便鬆了一口氣。「而世子初來乍到為什麼要幫你,你想過嗎?」提到李梵音,他看到裘彩擷明顯眼神一顫。王子琦輕嘆。
她最近確實是懶得思考,也因為確實很少能在國子監遇到對手,但這並不意味這她蠢鈍。李梵音體弱不像是裝的,她也沒有自傲到認為李梵音對她一見傾心。裘彩擷思考的時候眼珠子便會滴溜溜地轉顯得十分狡黠,一旦遇到樹立不順的事情目光就會卡在那裡,明白了之後才會舒暢地笑,而此番她的目光就停留在王子琦的眉眼間,兩人靠得極近,形容曖/昧。
屋檐上無聲得略過一個人影,幾個起伏進入一輛停在後巷無人處的馬車上,從掀起一角的門帘里透出去,正對著二門門房。
「主子,確實是他,要不要……」
男子擺擺手,「不是現在,不過,他很礙眼,或許可以讓他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他彈彈手指,心下已經有計劃,馬車的帘子緩緩放下,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他突然想到什麼,問道,「過一個月花就要謝了,商隊可從南方過來了?我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