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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杠上裘相

  這時候門外一 陣嘈雜,遠遠只見挺大的一個陣仗,打頭的馬車明黃耀眼,連馬上套的鞍都以金邊翠玉作飾。隨君側的侍衛本想阻攔,但是車夫遞上了一塊腰牌之後卻並未上前。皇帝本想命太監總管崔英上外頭探查情況,哪知外頭那人自己就進來了。


  眾人一見紛紛要近前 行禮,而來人隨意罷了罷手,一身明黃色的袍子同那天家如出一轍,等反應過來來人身後尚有一女子的時候文武百官也是吃了一驚。


  原本人到了 殿前不經傳召不得入內,偏偏來人帶著女子就進來了,裘禮燁自然認得近前來的兩個人,他眉頭一皺目光不離那女子。


  「吾兒,不知這女子是何人?」皇帝對太子是寬容的,畢竟時至今日另說要尋一個比太子更適當的人來使沒有,因而目前也有逐漸放權的打算。


  此言一出太子背後的女人竟似是受了驚嚇一般,她倒吸一口涼氣。


  「咦?公子您竟是太子殿下?」


  太子李瑾聞言回身寬厚一笑,不同於李瑜那般輪廓分明反倒是有些清秀的臉龐帶著獨有的溫和,「秦姑娘莫怕,本宮並非有意隱瞞,只是當時不便相告。」


  皇帝見自個兒問話得不到答應,自己的兒子反倒是對個女人熱絡得很不由心下一滯,雖說是想要寬容待人卻也不是能毫無威嚴。於是第一次皇帝瞧太子的時候帶了些許厭惡之意,連帶責對他帶來的這個女人也興不起好感。


  太子李瑾能叫皇帝多年來瞧著一直順眼自然也少不了一副鍾靈毓秀的好相貌,但是他的好相貌在弱冠的年華到了巔峰,如今已隱隱有些走下坡路了。額漸寬而鼻漸大,只是如今盛裝出行倒還是一表人才。


  「殿下且入座,奴已為您備好桌席。」崔英自小習得察言觀色之技,眼見得皇帝長吸一口氣惹得胸間起伏便知是隱隱帶著怒氣,皇帝下不了台他就得負責給鋪上台階。


  李瑾見皇帝左手邊確有一明黃座椅,這便罷了怎奈右側坐了一個病秧子李梵音。此人一進京便搶了自己「盛京潘安」的稱號,此番又叫他與自己平起平坐便對皇帝起了些怨懟。


  不過此時也不好直接表在面上,便隨了崔英的話先落座。


  太子一走秦婉婉自然暴露在人前,裘禮燁原本就將人瞧得個模糊,沒料到細細一看還真是寄居在相府的那個侄女。這人平素里便有些心思但誰也不知她此番會打上太子的車輦,裘禮燁擔心皇帝會對他有所猜忌便上前一步。


  「陛下,此乃我府上夫人投奔的親戚,也不知為何今日……」


  裘相一語未畢那頭的人兒已是淚在眉睫,這番楚楚可憐的姿態望著太子如泣如訴。太子頭一熱便將這個當朝重臣的話打斷。


  「丞相莫要怪罪秦姑娘,本宮見她弱女子孤身山路為小人所擾這才路見不平。不過,敢問丞相一句,雖說是前來投奔但畢竟是府上親眷,丞相嫡子嫡女尚且錦衣玉食奈何對待投奔的親戚儘是怠慢至此。」太子起身立於躺下與裘禮燁並肩。


  他向著皇帝躬身作揖,「父皇一直告誡兒臣要以孝以禮治天下,丞相如此厚此薄彼恐怕不單談不上禮更是枉為君子。」


  秦婉婉本就做一副楚楚可憐模樣,聽了太子一番話簡直像是被戳中心中至痛,但是淚如雨下。這頭卻還要端著知書識禮的架子,「殿下慎言,丞相待我母女極好,真的極好!」


  文武百官對於太子晚於陛下到場之事隱隱有些不滿,如今又見他為了一個女子和當朝丞相有了齟齬,且不所對錯之論至少要看對場合。且恐為天下恥笑美色誤事,這個頭不應該由太子親自來做。


  見這二人一來一回一唱一和,生生將自己推入枉為君子的深淵,裘禮燁怒極反笑。他不在乎這樣的罵名,也知這個場合皇帝也不會在百官面前為此治他的罪。


  「此番,因你喪父投奔收留於舍下倒屬本相之過錯了,小廟恐是容不下大佛。」也是,知道是有個有心計的早也不該留下來,如今借著這個契機趕出去甚好。


  「如此一來,裘相是想要借題發揮將這弱母孤女趕出府門了?」太子唯恐裘禮燁確實要如此做,那麼他這麼一來不僅伸張不了禮儀正義恐怕在秦婉婉面前也討不得好。


  未及笄的女娃子被趕出門了,他要回去又有何用呢?到時候反倒是惹禍上身不好處置了。


  「非也非也。太子是否聽過一句話叫做『升米恩,斗米仇』。」李梵音適時的打斷確實讓裘禮燁喘了一口。「裘相確實有錯,錯在不該給、錯在給了卻無法一直給、錯在給的不平均。古人要不患寡而患不均,本就親疏有別談何均分?」


  他眉眼一挑,略略掃過堂下烏壓壓約莫百號人,其中為男子居多,間或有幾個女性也為身居要職想來女子多半還是歸於家庭。


  「在座之中家中嫡出與庶出尚有區別,更何況一個投奔之人。」


  在座雖說指的大凡是這些官家子弟,但是在座的人還有天家本人呢,而總所周知的天家第一嫡子就是目前堂上呼籲著「厚此薄彼」的太子殿下。李梵音這幾句話說得妙,說得叫人無法反駁。


  裘禮燁對他報以感激一笑,官場最多的是明哲保身,到不知這個寧王世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了。


  「罷了罷了,為個細枝末節一爭長短未免傷了和氣。」皇帝聽了半晌也算是整出個端倪來,說到底是這殿中女人挑撥了是非,若是往常時候推出去打殺便也罷了偏偏這日子是個好日子、事也是好事。


  「太子到底年輕氣盛還應向裘相多討教幾年,不過今日真的不是白來,寧王家這個倒是叫朕開了眼界了。」


  皇帝眼中精亮,有讚揚有防備,更多的卻叫殿中人不敢細細揣測。


  李梵音斂下眸子。皇帝或許好容貌卻絕對不希望這個人聰慧過人,不過好在他命不久矣,這倒真是一個叫人足以對他寬容以待的好理由。


  「陛下謬讚。」


  「陛下,奴看這姑娘也是國子監中學子,不若遣武太傅領回去多加管束。」崔英附在皇帝耳邊說道。


  皇帝點了點頭,這一頭的崔英自然著手去辦,不過離開片刻便由武太傅前來領了人走。


  秦婉婉的在同個年齡段已屬聰慧早熟,只不過世事當真不若她思考的那般。她只道此番搭上了太子李瑾的馬車就好似搭上了一輛平步青雲的金座,即便她並不奢望能在太子身邊從此脫離民籍成為皇室貴胄、皇親國戚。


  她可不是裘彩擷,沒有門楣需要她來維護和光耀,只需自己過得好便好。此番也算是在人前露了臉,日後即便裘彩擷永不讓她登上丞相府的馬車又如何,丞相比之太子如何?無非是一個主一個仆。


  跟在武太傅身後的秦婉婉離開了人群涌動的前殿,這才身心舒暢地笑開了,恐怕是她進京投奔以來最為開心的一次。


  李瑾和裘禮燁以及李梵音之間的唇槍舌劍雖然最後是雷聲大雨點小輕輕揭過,但是像李瑜為代表的一系列空有地位沒有實權的官員和貴胄來說無異於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一方面站隊是官場大忌;另一方面皇帝的態度尚不明確,這太子也確實叫人一言難盡。


  直到現在為止,李瑜方明白殿外李梵音說的那句「不可專美於前」的含義,這裡頭的渾水他確實是蹚不得。他斜眼一撇,那些個人也都一一眼觀鼻鼻觀心不做人語。


  崔英心道方才的禍事也算得上是太子一手挑起的,如今皇帝將此事揭過尚未治罪自然是對此不悅的。如此向那二位低個頭服個軟,正好展示了能屈能伸的好名聲。怕只怕他未有治天下之能先有了治天下之勢。


  「陛下,大門已閉恐怕今日該來的學子皆已到場了,是否擺駕觀景台?」


  皇帝頷首。


  眾文武官員自然也待皇帝擺駕先行之後才浩浩蕩蕩地動起來,畢竟百來號人也沒辦法保持隊形,於是走到最後變得三三兩兩。


  照理說作為文官領袖的裘相本應帶頭離去,如今卻是兜兜轉轉落到了隊伍最後,反倒同那體弱的世子行至一塊去了。


  裘禮燁見他今日一席襄藍色金線刺繡的衣袍突兀覺得打眼,沒由來想到自家閨女日前將那身粉藍的裙褂翻出來一事,又見他嘴角若有似無的笑意好似真的知道點什麼。


  「今日之事還要多謝世子仗義執言。」


  李梵音不動聲色地受了,「應該的。」


  他知道這人是故意放慢腳步待到和自己一道,因為只管等著他主動說出目的來。


  「今日下朝比往日早些,不若至寒舍一敘?想來自世子入京以來竟也未好好盡過地主之誼。」


  李梵音攏了攏衣袖,「今日恐怕不成,還是待裘相休沐再相約不遲。」


  裘禮燁也沒想到一次人就會上鉤,雙方都有自己的考量。只是文官之首裘相不知道的是這人下課後會的也是他裘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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