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才思泉涌
遠遠的就能看 到一個少女認真抄寫的樣子,她的筆管握得很近速度又快,神情是少見的認真和緊張。額頭上的鬢髮垂下來都感覺不到還真是不似她的作風,想到之前在外頭聽到的對話,李梵音放鬆了面上的表情。
他的腳步聲很輕,以 至於最後坐到了裘彩擷邊上的小蒲團的時候,對方只是順勢將冊子翻過去一頁,連個眼神都吝嗇於給他。這對於李梵音來說真是難得一見的體會呢,於是他好奇地湊過腦袋,從裘彩擷的肩膀和毛筆之間的縫隙中去看如此吸引她注意力的好東西。
等裘小姑娘 感覺到脖頸處有出乎意料的溫暖氣息的時候,猛一回頭看到的就是近在咫尺的一張臉,五官什麼的都是模糊一片,只是雪白的肌膚顯示出是一個相當年輕且身體健康的人。
她驚了一跳,五官扭在一起。「喂,搞什麼靠那麼近?」
那人順勢就離得遠了一些,那距離也僅僅是足夠裘彩擷將他整張臉看入眼中罷了。離得近了裘彩擷這才注意到他鼻尖有個若有似無的小痣,並非純正的黑色,不仔細看並不真切。
那人就著歪著腦袋打量的姿態笑著說:「想瞧瞧是什麼叫阿彩看得入迷,不過這小冊子上的字體和阿彩現下寫的並不一樣哦。」
裘彩擷對比了一下,面上緋紅一片。果然她的字體單獨拎出來看倒還算工整,可是同武琳琳的一筆就顯得很是漫不精心。
「是向同窗借來借鑒一下的課業筆記。」
其時單看內容李梵音也知道這東西的作用,他點了點頭,隨即便看到裘彩擷猶如變臉一般自剛才的羞怯到現下的成竹在胸。
只聽得她又說道:「李梵音你來的正好,不是說要抽測昨日的課業嗎?」
方才她已經有誦讀了一遍絕對不會再犯上次的錯誤,同樣的情況丟臉兩次就不美妙了,她今天是來接受李梵音的讚美的!
李梵音見狀心內暗笑,彷彿已經看到裘彩擷內心燃氣的好戰的火焰,心下更是像捉弄她一番,「今天就不抽測了,因為相信阿彩昨日回去一定會加倍努力學習的呢。今日我帶來了三份曾經被拿來考試時候使用的完整試題卷子呢,咱們做一份比對一份好嗎?」
「哈?」
這句話說得裘彩擷一顆心猶墜冰庫,被打擊地尚未反應過來的裘小姑娘立刻就收穫到了三份試卷的滿滿惡意。看著和昨日她背了半袖的卷子一點關係也沒有的題目這會兒真的是大吃一驚了,前頭還只是叫她填上詩詞罷了,現如今居然還有兩個當下話題的討論題!
「那麼咱們就開始了哦。」
李梵音說著便抽走了原本攤開在裘彩擷面前抄寫的小冊子,本欲順手丟到邊上不過立刻就叫裘彩擷攔下了。
「我是接的別人的呢,還得要還的,可別扔了啊。」
心想依照武琳琳對這個小冊子的寶貝程度指不定這又是一次翻臉的導火索,於是扯著男人錦緞做的衣袖阻攔他的動作。
李梵音只好作罷丟到一邊,復又說道:「這東西對你來說並沒有裨益,畢竟你的基礎已經那樣了,穩紮穩打是沒有辦法讓你在一段時間內突飛猛進的哦。只能委屈你這博聞強識的腦袋近期多記一些了,不然可就贏不了胡天涵了。」
「咦?」沒想到李梵音會把昨天她說的話又翻出來揶揄,一時有些語塞。轉開話題道:「說起來昨天我拿著孔明鎖回去叫子楠看到了,他倒是也想要一個,想問問是哪個師傅現在在做呢?」
李梵音眉頭一皺,想起之前被那個傢伙嘲諷的話。「等你可以自己解開這個孔明鎖的時候自然就知道是哪個師傅做的了。」
這是被拒絕了嗎?
裘彩擷面色訕訕也沒有再問,對方倒是貼心得很,看她沒有辦法再扯話題了就預備好了卷子平鋪在她面前。琴房的小几不夠長李梵音便將它鋪在空置的琴架上,如此還是攤了整整一頁可見題量有多大。
裘彩擷幾乎是瞧了一眼就想放棄。「這麼多內容我會寫到手腕斷掉吧?」
「唔,這是將三次的題目匯到一塊了所以翹起來特別多。」李梵音誠實地說,「不過阿彩可以放心,監生考試的第一門測試有一天半的時間去應對,從時間上來說是絕對足夠的。」
裘彩擷絕對她的右眼皮一直在跳,這個是時間的問題嗎?是考完試直接要請太醫治斷腕啊。
「那三份我哪裡做得完呢?」
知道她會有此一問,李梵音故作神秘道:「給你將內容列在一起了,你也先瞧瞧每個題型長得如何,同這些題目先熟悉起來吧。」
裘彩擷聽了這話覺得現下不止是眼皮在跳了,已經嚴重到眉毛也跟著一塊兒在抖。所以……是要和對對聯以及古文詮譯做朋友的意思嗎?抱歉,差點忘記了你——話題論述。
「咳,那麼就開始吧。」
李梵音說話間還是帶著一些輕咳,裘彩擷瞧著他覺得不忍,於是乖乖應下來幾乎是對他言聽計從了。
今日的卷子是昨日沒有做過的,所以裘彩擷一路寫下來只覺得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倒是有幾句方才抄寫武琳琳課業筆記的時候寫到過,由於是邊讀邊抄的沒想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能夠被完完整整地填上答案給了裘彩擷極大的信心和鼓勵,而空白的部分這麼一對比就顯得突兀而不合群了。
那些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暫且不提,但凡是需要發散思維去創造的部分裘彩擷都不打算將題目空起來。其時也實在是擔心李梵音像昨天一樣,看到她交出來的卷子幾乎要氣得背過身去。
做著做著裘彩擷瞧出點門道來了,她興奮地拍了拍李梵音的肩膀。
「我知道了,你看你看,這三題長得好像哦。」裘彩擷指了指墨跡未乾處,一處是她將將寫了內容的部分其他二處還未填寫。「只是將蛇換成了狼,將農夫換成了婦人,講得都是一個善心不得卻反受其害的事例呢。」
「這裡也是,說的是個山中狸貓戲耍行人的故事,其實這麼說起來三者的本質都沒有變。」她越說越激動,忍不住要手舞足蹈起來。一張面上笑得艷麗而燦爛,叫人不敢直視。「李梵音,這就是你說的叫我看看每個題型的長相嗎?我可明白你那麼篤定我能完成的原因了。」
「哦?」明知道裘彩擷是記吃不記打、打蛇隨棍上的類型,還是忍不住問道,「即便有幾個題型相似,但是一張卷子還是得耗去尋常人的大半日呢,阿彩可能在學識上尚不如個尋常人呢。」
裘彩擷摸了摸鼻子,並沒有被說中事實的惱怒。「就是因為這樣,我只挑著會的去做,這麼一來可就節省了大把的時間了,畢竟我會的內容確實有限。」
她攤了攤手,一副叫你失望我也是無能為力的樣子,小臉皺成吃了酸梅子的模樣說不出的好笑。
「瞧你這副驕傲的小模樣,我倒要誤以為是不是之前不小心誇獎了你呢。」李梵音見她模樣絲毫沒有對自己不長進的後悔,話鋒一轉,「別人道你紈絝、道你冥頑不靈,聽過也就過了。莫要聽得多了便信以為真,把自己當做個傻瓜只會叫看戲人的人高興,關心你的人難過罷了。」
裘彩擷誇張的表情瞬間凝在臉上,慢慢地像定格的動作一般恢復了原狀,面無表情地埋頭繼續做起卷子來。
原本還是會偶爾抬頭瞧一瞧窗外頭的她如今筆耕不輟,一點也沒有停歇的意思。李梵音沉著面色看在眼裡,到了一杯茶放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大抵是在告訴她渴的話就停下來歇一歇。
裘彩擷瞥了一眼沒有其他動作,只是一味沉浸在論述題裡頭,因為……被李梵音刺激了一下居然對那道「如果父輩覺得你不成才你會怎麼辦」的論述題產生了無數的靈感。
不知不覺間被冠上了「父輩」稱號的某人,尚在兀自思索會否方才語氣太重真的傷了這姑娘的自尊心。畢竟是姑娘,雖然麵皮較之同輩厚實很多……
半晌,裘彩擷那頭終於停筆修整了,丟下軟筆的瞬間毫不客氣地牛飲了一整杯茶水,暢快淋漓之餘絲毫沒有注意到李世子在偷偷瞄見她寫的論述內容的時候側陰陰的一張臉幾乎要噴出火來。
「裘彩擷,你來給我解釋一下什麼叫『如果父輩覺得我無才無德,我會對父輩說——別人道我紈絝、道我冥頑不靈,聽過也就過了。莫要聽得多了便信以為真,把我當做個傻瓜只會叫看戲人的人高興,關心我的人難過罷了。』」
「嗯。」裘彩擷眼珠子一轉,笑得無比單純,「大抵就是你說得太有道理,惹得我文思泉湧,對你的欽佩之意如大江大河滔滔不絕呢。」
李世子一臉無奈,心說確實應該聽那人的話,做什麼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