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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李瑜赴約

  瞰明殿的門被退開 ,時至月下除了巡夜的太監和宮女裡頭是一片寂靜,只有廊上一片整齊的燈火顯示出些人味來。


  殿裡頭 的人顯然也沒有入睡,不過早已換上了一身寢衣,靑鴉色的外袍束在外頭由一顆旋鈕扣住了兩頭,雖說是早已準備好接見外客,然則這身打扮到底是有些唐突了。


  來者是三皇子 李瑜,他是在早上收到了信便趁了夜色趕來。皇宮內殿里能為李梵音通風報信的人,他思來想去便只有那日瞧見正在放飛信鴿的崔英。然知道歸知道,崔英這廝也不是簡單的任務,且看現下天家對崔英的器重顯然高於他這個庶出的皇子,李瑜但凡有一些聰慧都不會選擇主動同他對上。


  是以這次單獨赴約,李瑜也存了試探李梵音的意思,要知道在國子監的時候自己同這廝沒有齟齬,反而因為某個粗魯大膽的人合作過一回。


  李梵音此番正在堂屋的圓桌處等他,見著人如時赴約眼底很是讚賞,在這宮裡他早知道每個人皆有各自的活法,這個不受寵的皇子自然有過人之處。


  李瑜左右逡巡一番,抬眼瞧這廝,沉聲問:「裘彩擷那廝沒在?」


  李梵音揚眉瞧他,倒是一時沒有作答。


  「咳,無非是早上聽說她被天家旨意召入宮來了,想來應是歇在你這裡了。」李瑜被他瞧得突兀有些心虛模樣,不過他卻不信李梵音進行不足兩個月能對他有多了解,輕咳了一聲之後態度自然了不少。


  李梵音笑著往偏殿位置瞥了一眼,「著人帶下去休息了,還是個孩子哪裡熬得到現下?你若是想見見她明日復來便是,橫豎這廝還要在瞰明殿待上一陣。」


  李瑜覺得李梵音談到裘彩擷的樣子好像在談自家的孩子,然則眉眼間的溫柔還是叫他看來十分扎眼睛,想著白日里光明正大地來一趟也並非不可,他倒是沒有過多地糾纏在這一點上,直接切入主題道,「你有何事請直說。」


  李梵音示意他落座,待到人隨著他的一個指示一個動作之後,他攏了攏燈芯,「你這般著急我反倒不急著說了,反倒是想問問你今日過來打的是什麼心思。」


  「不說便罷,橫豎是你喊我前來,我二人便這麼對坐一晚也是可以的。」


  小小年紀倒是很沉得住氣,李梵音是打著同他聯手的想法卻也知道就他現下的身份確實無法幫到許多。「在深宮內苑裡都能甩開那一眾人偷偷潛入瞰明殿,不得不說三皇子倒是比國子監裡頭更多了幾分心思,我今日很是刮目相看。」


  李瑜眉頭皺起,他面容尚算稚嫩實在不適合做這般動作,不過應是尋常里煩憂之時便總是困擾,他眉間已然起了淡淡的豎紋將他的鼻樑襯得更高了。


  「你同我這般恭維讓我不知如何作答,」李瑜知道李梵音的不一般不是一兩天,不過在他的位置上很是不喜同人虛與委蛇,「世子入宮不過一日,這瞰明殿里的下人便都叫你收服得服服帖帖。我這一路走來根本沒有遇上一絲阻礙,這等能力哪裡是我能夠比得上的?」


  李梵音聞言便知道這廝多少有些憤懣的意味在裡頭,他從來不覺得自己配不上這等誇獎於是便一言不發地受下了。


  李瑜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對方開口,他並非真的打算同李梵音對坐到天明,三更過後便要趁著太監換班的時候回去了。可是要他空走一趟李瑜實在不甘心,李梵音向他丟出橄欖枝的機會可能就此一次,他有預感若是要改變在宮裡的地位恐怕還要藉助李梵音。


  「我不想再打啞謎了,你找我之前肯定也調查過我吧?或者……依你的作風在進京的時候便已經將我的底摸得一清二楚了,你現下便承認了我也毫不意外。」


  「一半說對了。」


  李瑜眼前一亮,「是哪一半?」


  「進京之前我確實知道了許多關於你的事情,這是對的。而不對的是這些事情並不是我調查的,並不是單獨針對你的,而是因著別人的事將你的事帶出來了。」


  李梵音借著這個勢頭將本就要對他說的話說了出來,「不過,在進京之前我便想尋個機會同你說些話了,是以才入了國子監。」


  遇上裘彩擷這姑娘實則是個意料之中的意外,意料之中是因為他一早便得知了裘相有這麼一位至關重要的女兒,意料之外的卻是她會在後來的歲月中在他的生命力佔據如此重要的地位。


  「我感覺得到你對我沒有惡意,只是……我還是想弄清一些來龍去脈。你今夜找我之前,我將這些年完完整整地整理了一番,我對你能有什麼幫助。結果我發現,是沒有。」他沒有自我貶低的意思,只不過他想著若是沒有意外李瑾繼位之後也是將他打壓了放逐到封地上去,可能是個貧瘠之地往後只有在每年國宴和帝王壽宴的時候進京一趟。


  「我原先調查的是李瑾,因為我同李瑾,後者才是那個同你毫無關係的人。」


  李瑜心底隱約有了不好的猜測,他抿了一口茶發現茶水早已涼透了,順勢尋找茶壺的時候便同李梵音的目光碰到了一起。那廝的眼裡好似對他的想法一目了然,李瑜覺得自然好似無處遁逃。「李瑾,實則我也有半月余沒有見到。」


  李梵音輕笑了一下,輕聲道:「他死了。」


  「什麼?」這個答覆叫李瑜徹底愣住了。


  李梵音見他這個反應忽然了悟過來,「你不知是以在監生考核的時候便有了旁的心思,你故意落了榜。你怕太過出色招致李瑾的妒忌是以在往後的歲月里對你施加手段?你為何會有這般心思,莫非那英年早逝的二皇子……」


  李瑜趕忙阻止了這個話頭,不過他的這個反應在李梵音看來便是默認的意思。李瑜有投鼠忌器的心思他理解,是以入宮備考後他整個人便同遁隱了一般絲毫尋不到蹤跡。


  「你得信任我,有許多話你明白但是我不說清楚我怕你會繼續裝作糊塗,畢竟誰也沒辦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李梵音又撥了撥燈芯,光亮又暗了些,「我是你嫡親的哥哥,否則我害死的太子天家為何還留我在此處養病?」


  李瑜心底居然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慨,所謂的「後者才是同你毫無關係的人」,所謂的「進京之前便調查了李瑾」,若是毫無瓜葛何必做這些事情。


  「那我呢?同我又有什麼關係?」


  李梵音彈了彈手指,「夜還很長,咱們慢慢說。」


  「我自幼被那寧王柯獻下了毒,這事兒在我拜師之後便被揭開了。你若是我定然也會想著法子去弄清楚親生的爹爹為何要做這種事,我出生的時候便是寧王將將離京的時候,於是這些年來我便想著法子同京里的人牽上關係,哪知這麼巧讓我得知了一個情況。」


  大抵是李梵音的話太過平靜,李瑜並沒有多少體會,只是細細想來年幼便被至親迫害的孩子想來能活到如今年歲都是一個奢侈,更何況他並不比一般人差。


  「那先皇后之死外界皆說是難產,可宮裡人卻都傳言為羽化。升作神仙這種事我是不信的,細細查來那些僥倖活下來的宮人都看到了皇后形如焦木灰飛煙滅的一幕。這便是我所中的毒深入骨髓之後的情況,若是沒有解藥那我過了雙十年華恐怕也是這個下場。」


  李瑜知道皇后的寢宮後來因著一場大火如今還是斷壁殘垣,後來打了一堵幾丈高的圍牆都攔在了裡頭,李瑜有意識到如今都被提示那處為禁/地,他自小識時務便沒有妄加探查過。「你的意思,你是天家與皇后的子嗣,那李瑾從何而來?」


  「寧王柯獻當時在京里,他有正妻正好為他生下了一子,除此之外原本寧王府有一妻一妾,可是我在寧王府的十數年都未曾見過這個妾室,有說是得病死在京里了,也有說同別的小廝私奔而去了。直到我尋到那妾室的家人匯了一副那妾室的畫像。」李梵音突然意有所指地看向李瑜,似笑非笑的嘴角緩緩地蠕動。


  那欲開口的陣仗居然叫李瑜在那一瞬間感到些微害怕,然而緊隨而來的是隱隱的期待,他同樣沒有見過自己的母妃,而李梵音接下來的話一定是解開他身世至關重要的東西。


  「那廝的畫像,同三皇子的眼睛、鼻子、嘴型皆一模一樣,最重要的是她的家裡留給她一樣傳家之物,如今正好在三皇子身上。」


  李瑜不可置信,「傳家之物?不可能,伺候我的宮人皆可以處置我四季衣衫和隨身事物,從未提及過有何特別之處!」


  「並非身外物,而是三皇子耳後的一點菱形胎記。」


  李瑜突然記起來甫入學的時候,因著他人的挑釁他和裘彩擷不對付過一陣,裘彩擷同他干架兩人扭打在一起之際,忽然聽得她詫異了一句:「李二黑,你耳朵後頭這紅呼呼的什麼東西,你休沐的日子都不洗頭面嗎?」


  猛然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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