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大結局(二)
一剎那,她被驚到了,忙不迭的舉著油燈去看蜷縮在床上的燕殊,這才發現他右邊肋下的褻衣已經濕透了。
是被鮮血浸透的。
「阿殊!」白芍被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套上了褻衣,對著外面呼喊道,「玲瓏姐姐,玲瓏姐姐你快過來。」
正坐在燭台前苦思冥想的玲瓏聽到了白芍如此急促的呼喚,連忙沖了過來。
「玲瓏姐姐,快看看,他怎麼了,怎麼了!」白芍著急的道。
這個時候,燕殊已經緩了過來,捂著右肋下,虛弱的對著白芍笑了笑,「我沒事。」
「還沒事呢,傷口都裂開了!」玲瓏彎腰檢查了一番,有些氣呼呼的道,「怎麼回事這是,不是說了么,要小心要小心,你看看,這傷口崩的!」
說完,趕緊回房間拿了藥箱過來,為燕殊清理傷口。
這個時候,白芍才瞧清楚燕殊受了多重的傷——右側肋下,竟然有一個和嬰兒拳頭差不多大的血窟窿。
「都是我的錯。」她又心疼又內疚,伏在白微的肩頭低聲啜泣道,「我要不踹那他一腳就好了,都是我的錯……我那麼粗心,一直看不出來他竟然受傷了……」
白微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沒事的芍兒,有玲瓏姐姐在,陛下一定沒事的。」
「不是你踹的。」玲瓏則沒好氣的道,「你那一腳,只是讓鮮血加劇了而已,他本身傷口就崩了,也不知道你們兩個做什麼……」
話說到這裡,當看到兩個人都只著褻衣,且頭髮凌亂時,玲瓏扁扁嘴,瞭然的翻了個白眼。
白芍的臉瞬間紅的猶如煮熟的螃蟹一般,「我……我不知道……我們沒做什麼……」
「咳咳。」燕殊實在是看不下去白芍這欲蓋彌彰的解釋,清了清嗓子道,「都怪我,剛才和小芍兒鬧著玩呢,不小心撕裂了傷口,其實無礙的。」
「是是是。」眾人全都一臉「我懂得」的點著頭。
是不是鬧著玩,你們兩個心底最清楚,幹嘛告訴別人。
解釋,等於掩飾。
因為天色已經不早了,玲瓏飛快的收拾了燕殊的傷口,重新包紮了一番,最後又鄭重的叮嚀了他,「不要再亂動了,真要是再撕裂傷口,神仙也救不了你。」
說完,拎著箱子就回了自己屋子。
其他人見沒事了,也紛紛回了各自的屋子,最後白微還貼心的給他們帶上了門。
少女的閨房裡,燭火微微晃動,只穿著一身褻衣的白芍十分內疚的上前,在燕殊身下給墊了一層褥子,又將他身上帶血的褻衣給盡數脫了去。
因為沒有合適他穿的衣裳,所以乾脆就讓他赤著胸膛躺在了被窩裡。
隨後,白芍吹滅了油燈,也躺到了床的另一側。
「小芍兒……」燕殊輕輕地笑了笑,剛想動一動身體,便被白芍如臨大敵的按住了胳膊,「不許動,不許動,玲瓏姐姐說了,再動你的傷口會止不住血的,所以你不許動。」
「我只是想要挪一挪褥子而已。」燕殊苦笑了兩聲,見白芍還是不肯鬆開她的胳膊,有些無奈的道,「好好好,我不動了,行不行,行不行。」
白芍這才鬆開了他的胳膊,緩慢的躺回了原來的位置。
屋子裡寂靜了一小會。
白芍突然低聲問道,「阿殊,你告訴我,這傷是怎麼回事?」
燕殊抿了抿嘴,沒有回答。
白芍望了他兩眼,忽然側過身子,將頭放在他的肩膀上,右手避過他的傷口,輕輕地攬住了他的腰身,柔聲道,「阿殊,你連這些事情都不願意告訴我了嗎?」
這樣溫柔的白芍,讓燕殊有些抵抗不住,他接連吸了兩口氣之後,終於將事情如實交代了出來。
新帝登基,事情真如白芍所說,很難完全處理好。
國庫空虛還好說,多用些腦子,籌些錢財而已,且只要大燕最近幾年不起戰事,國庫總會豐盈起來的。
最關鍵的是大皇子的餘孽,這些人深藏在人群之中,讓燕殊分辨不出來哪個心懷殺意,哪個是赤膽忠誠。
如果放任不管,以後遲早釀出大禍。
可要是管,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因為那些人隱藏的實在太深了。
原本,在燕殊的籌謀里,是打算慢慢的籠絡一部分人,從他們手裡獲得名單,再慢慢剷除這些人。
可白芍的出走給了他很大的刺激,思復再三之後,燕殊選擇了鋌而走險。
就像他曾經在斜陽縣做過的一樣——引蛇出洞。
用自己去賭,用自己當做誘餌,將所有的魚都引誘出來。
在經過縝密的計劃之後,燕殊放鬆戒心假裝出去玩樂,又露出要提前斬殺大皇子的意向,終於將餘孽們逼了出來——他們圍攻了在外的燕殊,意圖一舉殺死他。
先帝的四位皇子,二皇子已死,三皇子跛足,新帝只要一斃命,那這皇位肯定非燕錫莫屬。
在這樣巨大的誘惑下,誰都站不住。
所以那一役,很激烈,也很凄慘。
最終,燕殊付出被重傷的代價,成功剿滅了大皇子餘黨——其中剛好囊括了他後宮所有妃子的父親們。
無論是曾經假意歸順二皇子的郝尚書,還是一直沒有任何動作其他妃嬪父親,因為曾經讓燕殊懷疑,所以將她們納入皇宮,意圖探查。
本以為總有一兩個是誤會的,可誰知道,竟然無一錯漏。
燕殊至今還記得,當郝如霜被人壓著離去,想用肚子里的孩子來換取自己性命,被自己告知真相時,眼底絕望的恨意。
她說,「你那麼狠毒,你拿別的男人來羞辱我,我恨你,我詛咒你,永遠都沒辦法跟心愛的人廝守到老,下輩子更是永遠擦肩,永遠!」
想到這裡,燕殊忽然伸手捧住了白芍的臉頰,感受著掌心的溫度,他終於放心的舒了一口氣。
「阿殊……」白芍用臉頰蹭著他有些粗糲的手心,意外的沒有因為他受傷這件事生氣,反而心疼的抱緊了他,「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些。」
不是責罵,不是哀怨,而是感謝。
既然你願意為了我不惜以身為誘,重傷之下也願意千里奔波來找我。
如此情深,自不能相負。
所以,那我就用一生來彌補你吧。
那天晚上,兩個人相擁在一起,一夜好眠。
以至於第二天早晨,白芍醒的十分晚,最後還是白微用狂拍門將她叫醒的,「小芍兒,小芍兒,娘炸了丸子,你快出來啊,剛出過得好好吃,你快來吃啊。」
白芍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還在酣睡的燕殊,輕手輕腳的從床上爬了起來,打開門,壓低聲音道,「姐,陛下累了,還在休息,你小點聲音。」
白微吐了吐舌頭,將掌心裡捧著的,油燦燦的丸子伸到了白芍跟前,得意洋洋的道,「娘知道我沒吃到炸丸子,所以今天早起特意給我炸的,怎麼樣,好香啊,我好喜歡……」
話音未落,就瞧見白芍鐵青著臉,一副要嘔吐的模樣。
「姐……嘔……拿開……我不能聞這個……」白芍彎下腰,以手撫著胸口,艱難的道,「太噁心了,拿走。」
白微有些呆愣,不明白這麼香噴噴的丸子怎麼就噁心了。
這個時候,正在幫吳氏炸丸子的玲瓏察覺到了白芍的不對勁,放下手裡的蘿蔔絲,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白芍跟前,拿起她的手腕,輕輕的按在了她的脈搏之上。
片刻之後,她鬆開白芍的手,一臉驚訝的望著她,「芍兒……你……你……」
「我妹妹怎麼了?」白微這會也顧不得吃丸子了,焦急的詢問玲瓏,「玲瓏姐姐,芍兒怎麼了?怎麼了?」
「芍兒她……」玲瓏張了張嘴,突然高聲道,「芍兒有身孕了!」
此語一出,正在拿著笊籬撈丸子的吳氏手一顫,剛出鍋的丸子又摔回了滾燙的油鍋里。
「什麼?有孕了?」她又驚又喜的道。
與此同時,一直躺在床上的燕殊,也猛地睜開了雙眼。
關於白芍懷孕,不僅僅是白家又或者顧家這兩家的事情。
要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可是一國之後,她肚子里的這個孩子,很有可能便是大燕的下一任帝王。
而且,嫡長子的出生,也會讓燕殊的帝位愈發的穩固——有了繼承人,其他人便是肖想這帝位,也得思附一二,這名是否正,言是否順。
也正因為此,眾人對待白芍的肚子,都十分的小心翼翼。
先是燕殊,將十日後回燕京的日子修改了,等她胎穩了之後再啟程。
緊接著便是吳氏,不許她接觸這,不許她接觸那,將她管的死死的。
一直到半月之後,白川柏偶遇了吳來福,得知顧氏已經過世了好幾年了,吳氏傷心的去祭拜了顧氏,白芍才得以有空,拉著白微出去透氣。
讓兩個孕婦單獨出去,無論是顧青帆和燕殊都不放心,可他們一個受著傷,一個有事情要處理——燕殊把燕京快馬加鞭送來的事物大部分都扔給了大舅子,反正信得過,不用白不用。
為了安全考慮,顧青帆讓白雲實帶著幾個人跟在她們身後,看著兩個擁有極高身份的女子在路邊歡歡喜喜的買這又買那,連小糖人都不放過。
在路過錦色的時候,白微想給幾個娃娃做身衣裳,便拉著白芍沖了進去。
因為來來往往都是人,白雲實怕姐姐妹妹出事,所以就緊跟在她們身後,結果一不留神,撞到了人。
只聽得「啪」的一聲,是一大塊上好的布料落在了地上。
白雲實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後腦勺,彎腰撿起那布料,遞給了被撞到的人,「真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東西還給你……」
「沒關係的。」女子小聲的笑了笑,突然像是定住了一般,仔細的看了白雲實兩眼,有些不確定的道,「你……你是叫……白雲實嗎?」
「你認識我?」白雲實一臉詫異。
「知……知道你的名字。」女子小聲的道,「我姓顧,我叫顧傾歌,我的姑祖母是你的姥姥,從前去姑祖母家裡的時候,總是聽姑祖母提起,說她有個外孫,很是有出息……後來,姑祖母讓我來這裡做工的時候,恰巧見過你一次,不過只是匆匆一瞥,你就離去了。」
「姥姥她……已經去了。」說起這個,白雲實臉色也黯然了。
「是啊,是前兩年……聽說是……是被活活打死的。」顧傾歌的聲音越來越小,「抱歉,提起了這些事情……抱歉……」
「沒關係。」白雲實淺淺一笑,餘光忽然注意到手裡的布料有些臟,有些緊張的道,「這布料掉地上髒了,既然是我碰的,我去跟掌柜的說,免得罰你的錢。」
「不用了……」顧傾歌跟在他的身後,想跟他說沒關係,卻跟不上他的步伐,只好在人群里踉蹌的追著白雲實的背影,「沒關係的,白公子,沒關係的……啊……」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嬌呼,白雲實一回頭,就瞧見一道窈窕的身影即將摔倒在地上。
這些年被訓練出的本能讓他猛地一轉身,伸出胳膊,險險的將那女子接在了臂彎上。
兩邊人潮洶湧,唯獨這一處卻十分寂靜。
白雲實一手抱著布料,一手攬著一名眉目清秀的姑娘,四目相對的剎那,竟然忍不住紅了臉。
「哈哈哈……看來我們要有嫂子了。」白芍和白微無良的站在一起交頭接耳,「哥那麼大了也該說親了,娘一直發愁呢,我看這個姑娘不錯。」
「嗯,娘應該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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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等在斜陽縣呆了約莫一個月,待燕殊的傷口癒合的差不多了,白芍的胎位也穩了,才決定啟程回了燕京。
吳氏和白川柏不樂意過去,他們老兩口不喜歡燕京的沉重,所以決定住在斜陽縣,以後有空就去燕京看他們。
至於玲瓏,則說自己想家了,在安陽郡城門口與他們分了別,背著劍,騎著馬,獨自遠去。
白芍站在車轅上,一手捏著玲瓏留給她們的三顆護心丸,一手用力的對著玲瓏的背影揮舞。
一直到連黑點都瞧不見了,她才有些落寞的坐回了車廂里。
「走吧。」燕殊抱住了她,對著外面揚聲道。
「是。」外面傳來了低沉的應聲。
隨後,馬車緩緩的動了起來。
一行三輛馬車的小型車隊,在肅殺的冬日裡,緩緩的啟程離去。
如果馬車帘子能掀開,那麼會瞧見,第一輛馬車坐了燕殊和白芍,第二輛馬車坐了白微和顧青帆,第三輛馬車則坐了,白雲實和顧傾歌。
因為考慮到有兩名女子懷有身孕,車隊一直行駛了約莫有一個多月才到了燕京。
在馬車通過玄武門的一剎那,白芍忽然扭過頭,問燕殊,「你後宮里的那些妃子因為是餘孽而被清除出去,可你身為帝王,只有一個皇后,像話嗎?」
「不像話,那些老臣也不會放過我的。」燕殊老老實實的道。
白芍的眉頭一剎那就蹙了起來,「那可要怎麼辦?餘孽已清,你也不能殘害無辜人家的姑娘啊。」
「放心,山人自有妙計。」燕殊笑了笑,湊到白芍的耳邊,嘀嘀咕咕了一陣子。
「什麼?」白芍一聽這話,猛地拔高了聲音,「這……這真的合適嗎?」
「怎麼不合適的,怕什麼,你只管好好養胎就行。」燕殊笑眯眯的道。
白芍有些無奈的嗔了他一眼,最終還是忍不住笑了。
後記:在燕家稱霸大燕的數百年間,曾出現過一位痴情的帝王,一生只有一后。
當這件事情被人們從史冊中知道時,全都交口稱讚這位帝王的痴心。
然而,有那看過編外史冊的人,卻悄悄地告訴了別人,這位帝王只有一后,不是因為他痴心,而是因為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