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衣服 紅腰帶
「什麼?」
整個醫療站的人都傻眼了,等我回過神來,婁醫生已經跟著人出門去了。我扔下手裡的東西說:「我去看看。」
我爸著急起來,在後面大叫:「你回來,湊什麼熱鬧?」
村子裡面死人那是不得了的事情,一路上許多人都往崔神棍家跑,紛紛議論這崔神棍家的兒子得罪了什麼東西,平時不幹好事,現在遭了報應也是活該。
有些人看見我路過,眼神和臉色都變了一變,刻意和我拉開了距離。
我也沒時間理會,輕車熟路跑到崔神棍家門口,這裡早已經里三層外三層堵了個嚴嚴實實。有人見是我過來了,立即給我讓開了一條路出來,邊上其他人見狀都往旁邊閃開,眼睛上上下下的看著我,那眼神跟往常都不一樣了。
走到人群盡頭,能看到院子的涼棚下躺著一具屍體,由於婁醫生正在檢查,我沒能看到屍體全貌,只能看到兩條腿。崔華還穿著昨天的鞋子和褲子,但現在卻已經是個死人了,我感到精神有些恍惚,直到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回頭一看韓胖子不知道啥時候站到我身邊,用嘴努了努房間說:「他媽已經哭暈了,給抬到屋裡去了。」
我見崔神棍坐在門檻上抹眼淚,站了好久才下定決心,慢吞吞繞到婁醫生那邊去看。屍體全貌展現出來,崔華臉色發青,雙眼圓瞪,面目驚恐,嘴巴張大到一種誇張的程度,似乎死前還在呼叫。
一股東西彷彿要衝破喉嚨,我趕緊轉過頭去,這種難受的感覺才漸漸消失。
韓胖子趕緊把我拉到邊上道:「看不成就別看了,這還好,前幾年黃老漢似的那才叫慘呢。」
我知道黃老漢,打了一輩子光棍,到老還是一個人。好像是三年前進山打獵,被黑瞎子拍死的,當時我也沒看見黃老漢的屍體,但肯定比崔華這下場凄慘。
正在檢查屍體的婁醫生搖著頭說:「死者心肌纖維撕裂,面貌驚恐,身上並沒有其他傷口,初步斷定是被嚇死的。」
韓胖子倒吸了口涼氣:「嚇死的?這特么得看到啥東西才能給嚇死,這小子膽子挺大,沒少刨別人的墳啊,難不成是看到了黑熊精還是啥。」
我腦子裡瞬間浮現出盧雨瞳溫柔的面孔,忍不住心中發寒,難道這都是她做的?她害死了崔華……
「屁上的黑熊精!」崔神棍忽然跳了起來,額上青筋暴起,指著我的鼻子吼叫道:「都是這個小雜種,他在家裡養女鬼你們都不知道么?我娃子就是讓這個雜種給害死的,你給我娃子償命!」
崔神棍已經喪失理智,衝過來揪住我的衣領廝打。我也不知道確定這是不是盧雨瞳做的,任憑他撕扯,腦子裡面一片空白。
「行了行了!」邊上韓胖子看不下去,硬是扯開崔神棍道:「你冷靜點,警察來了人家會查的,你在這瞎喊有用嗎?不好意思我有點衝動,你好好歇歇,節哀順變。」
韓胖子臉上沒有一點道歉或者節哀的意思,崔神棍這時候根本聽不進去話,雖然被韓胖子攔著,還是伸手指著我,眼中透露的目光彷彿要把我生撕活剝,大喊:「你個沒人性的,你養女鬼害死我娃子,還想害死多少人呢?是不是把整個村子的人都害死你才甘心,還是把得罪了你們陸三家的人都害死才甘心啊!」
看著崔神棍涕淚俱下、聲嘶力竭的模樣,我心裏面震顫起來,爭辯道:「人不是我害的。」
說完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句話實在是太過無力。
邊上許多人都往後退了退,有些和我們家關係不好的人看上去開始害怕起來。韓胖子和我從小玩到大,雖然後來上學就沒怎麼聯繫了,但那份一起浪跡墳頭的友誼是不變的,他也向來知道我的秉性,大聲說道:「老崔今天受了刺激,啥話都說的出來,我媽死的那會我還怪劉村長家的狗不會叫喚呢,都別當真。」
婁醫生也站了起來說:「凡事都要講科學依據,這世上沒有鬼鬼神神的事情,等警察來了這案子當然就水落石出了,可不能迷信啊。」
婁醫生是城裡的醫生,在我們這個小山村算是知識分子,有威望的人,一些年輕人都點頭稱是,老頭老太太卻搖頭不語。
「哈哈,迷信!」崔神棍瘋了似的,大笑一聲說:「你們拍著良心說,村裡有人給髒東西上身了,哪次不是我處理的?我一輩子跟鬼打交道,我還不知道嗎,這個小雜碎家裡養了鬼,我能不知道?」
「你陪我娃的命來!」趙紅梅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屋裡跑出來,揪住我的衣領大哭道:「是你害死了我的兒,就是你,昨天我侄子親眼看見你叫我家的娃出去了,大傢伙都說個公道話。」
左鄰右舍的人都面面相覷,驚疑不定,趙紅梅眼神怨毒,盯著人群看了一圈,點著頭說:「你們都不信,等著瞧吧,今天是我家的娃死了,明天就輪到你們啦,跟陸三家有怨有仇的,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這話說的所有人都脊樑發寒,心中惻然。
我卻是一股怒氣涌了上來,他們污衊我就算了,扯上我爸媽又是幾個意思。我攔在趙紅梅身前道:「你給我說清楚,別血口噴人,昨天我什麼時候來你家了,把你侄子找出來說個清楚!」
「好。」趙紅梅冷笑一聲:「我今天就讓大傢伙知道個清楚,栓子你過來。」
堂屋裡怯生生走出來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我認出那確實是趙紅梅的侄子,雖然平時不太愛說話,但人很老實很聽話。他一看見我就害怕的躲到了趙紅梅身後,趙紅梅拍著他的腦袋說:「栓子別怕,大娘在這,他們不敢把你怎麼樣,你把昨天晚上看見的事情說出來。」
崔神棍聽見后也豎起耳朵看著栓子,看來栓子也是剛才才跟趙紅梅說的這件事情,否則他早就把這事抖出來了。
栓子死死抓著趙紅梅的衣服,一雙眼睛盯著我說:「昨著天快黑的時候,我看見……看見六兒哥在門口和我哥說話,然後我哥就跟著六兒哥往玉米地走了。」
等他說完,圍觀的人群一片嘩然,炸鍋似的議論開了,我立馬急了,朝栓子大喝一聲:「栓子,昨天你真的看見我和你哥了嗎?」這是我從書上學來的一點技巧,判斷一個人是不是說謊,就要出其不意的大聲喝問,往往能收到奇效,有時候連大人都要露出馬腳,更何況一個小孩子呢。
栓子嚇了一跳,連連點頭:「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昨兒個你跟我哥說了兩句話,他就跟你走了。」
「他穿的什麼顏色衣服?」韓胖子顯然不太相信,問了一句。
「白色的!」栓子毫不猶豫說道。
我立即笑了起來,搖頭說:「撒謊都不會,大家鄉里鄉親的,誰見我穿過白色衣服?」
邊上人紛紛點頭,表示確實沒見過。要知道在農村幹活灰土揚天,穿白色的最容易弄髒,動不動就是一身泥水油漬,我媽從來就沒給我買過白色衣服。
栓子卻急的臉色通紅:「你穿的就是白色衣服,從頭到腳都是白的,我還看見你腰上扎著個紅腰帶呢,我問你們要去哪,你們都不跟我說話。」
聽到這裡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了,看栓子這模樣絕不可能說謊。婁醫生反反覆復問了他許多細節,居然沒有一絲破綻,要知道就算是小孩子說謊,總會是有漏洞的,更何況這麼短的時間,他怎麼把謊編的這麼精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