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走

  一直以來，林奕都認為自己是個沒有感情的傢伙。


  是的。


  只要沒有血緣關係，只要不是自己身邊認可的人，其他任何人的死活，林奕都不會放在心上，甚至連一絲情緒的波動都難以產生。


  事實也的確如此，林奕素來冷血。


  他不是什麼壞人，但也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


  就拿無路山，探索王罪之墓的那時來說，王賴子也好，石杜也罷，他們的死亡，林奕都沒有放在心上。


  甚至於，林奕都快忘記那兩個人了。


  正是如此心境，才讓林奕得以從殘酷的修真世界里，活到了七百多歲，活到了修成渡劫期，活到了現在。


  可是，


  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在這令人絕望的空間亂流里，林奕卻是遇到了這麼一群古怪的傢伙。


  他們實力超群，修為逆天，但卻親和近人。


  林奕當初給了他們一口吃的，後來他們還了林奕很多靈石，有什麼好處，都會發自內心的惦記著他。


  說是什麼，自己拿靈石修鍊，是為了不拖他們的後腿？


  林奕很清楚。


  這只是一個借口罷了，就算自己用大量的靈石，突破到了元嬰期又怎樣，在這化神強者亂地走，元嬰巔峰不如狗的空間亂流里，真正發生了廝殺，自己這點實力，連拖後腿的資格都沒有……


  他們，對自己好。


  這些，林奕都知道，全都知道。


  只不過，

  林奕不想面對，也不想往更多的地方去想，他寧願裝糊塗，也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太過殘酷。


  林奕不希望自己的心腸便軟，這樣對以後沒有半點好處，更何況，即便他們對自己這般好，又怎樣，為了大局著想，自己還是不能帶他們一起出去。


  這是職責。


  無論怎樣，都不能改變的事實是——


  空間亂流里，任何一個化神期的傢伙，都不能夠出去！


  出去，就意味著世間要大亂！


  林奕固然對千古偉人沒有任何興趣，但同時，他絕對不想成為令後人唾罵的千古罪人。


  至少，在自己沒有絕對的實力，能夠掌控住這些不穩定因素傢伙之前，林奕是絕對不允許自己這般做的，縱使自己死，也不行！


  「還行吧？」


  青衣子拉起了面色複雜的林奕，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些傢伙，都沒有問林奕是怎麼一回事，只是眼睛冷冷地盯著面前的眾妖，視如生死大敵。


  「休得猖狂！」


  有老妖冷哼一聲，說道：「老夫給你們人族面子，已經給了很久很久了，這一次，無論如何，誰都別想阻止老夫，誰阻，誰死！！！」


  同樣的，其他老妖怪也是如此。


  他們的態度十分堅決，出去，這兩個字不斷充斥在他們的腦海里，幾乎都快要嘶吼咆哮。


  「你們可要想好了。」


  糟老頭的語氣很平靜，彷彿根本不像在面對生死大敵般。


  這句話，誰都懂。


  古來今往，空間亂流中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便是：不輕易開戰。


  上一次，集體出動去殺那三隻獅鷲，也只不過是小打小鬧，普通的生存捕獵而已，沒有人會多嘴。


  可一旦涉及到大規模的開戰，能談和，還是盡量談和。


  原因無它——


  戰鬥所消耗的能量，太驚人了！

  每次大戰後，都急需食物來補充體內的能量，也要靈石補充真氣，而食物和靈石都是有限的，這一次用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新的一批資源被卷進來拾荒到。


  因此，能不打，就不打。


  「笑話！」


  有金翅大鵬冷笑不已，說道：「等老夫走出這鬼地方，世間的一切，都由老夫說了算，老夫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用什麼就用什麼，誰敢不服便是殺，還用得著為一點狗屁食物和靈石擔憂！？」


  「交出那小子，否則休怪我們無情！」


  「不交也行，那就把他身上剩餘的破空錐都拿來，我等一起離開！」


  眾妖完全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沒有人會願意眼睜睜的錯過這次唯一的機會。


  至於林奕究竟是怎麼弄到這麼多破空錐的……


  這重要麼？


  只要能夠逃出去，管他破不破空錐的，都是無所謂的破銅爛鐵！


  「人，我們是不會交的。」


  糟老頭一開口，便讓眾妖的臉色微變，「至於破空錐……」


  「破空錐，也別想。」青衣子掛著從容不迫的笑容，淡淡說道。


  糟老頭也好，血刀也罷，亦或者其他所有林奕都認識的熟悉面孔，這些前輩，全都沒有反駁青衣子的話語。


  似乎……


  他們，從來都沒想過要出去？

  林奕覺得自己這個錯覺，荒誕得過頭了，怎麼可能會有人願意待在這空間亂流里永無天日呢。


  「那就沒得商量了！」


  「諸位，動手！」


  「留那小子一條命，其他人……殺！」


  大戰，剎那間激發。


  沒有過多的言語交鋒，矛盾激發的一刻，所有人都動手了，包括林奕身邊的青衣子。


  「林小子，你可別一不留神腦袋掉了，長點心眼，哈哈！」


  血刀豪邁大笑，一聲怒吼，提著戰刀衝殺而上。


  糟老頭化神後期的修為，導致他被眾妖圍攻，儘管吃力，但短時間內卻不會出事。


  青衣子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站在林奕身前。


  誰來，他便殺誰！

  「諸位前輩，今日之恩，小子沒齒難忘！」


  林奕咬著牙，毅然轉身，從儲物戒中拿出完好無損的全新破空錐，繼續施法了起來。


  身後的大戰，激烈到了什麼程度，林奕不知道。


  他也沒時間去看，更不敢去看。


  化神期的大戰，放在外界，是毀天滅地的，一招就能斷山河，也就是在這空間亂流里，才可以肆無忌憚的廝殺。


  「二十八！」


  「二十九！」


  「三十四……」


  「四十二……」


  林奕不斷的重複施法，用完一個破空錐，扔掉又拿出一個新的，用極限壓榨著施法速度。


  背後的慘叫，以及悶哼聲，不斷的落入林奕的耳中。


  有人戰死，有人倒下。


  噗嗤一聲！

  利器切入肉體的聲音，距離林奕十分之近。


  「呃……」


  沙啞迷糊不清之聲，清晰無比的傳達到林奕的耳中，林奕不為所動，只是，他已是淚流滿面。


  嘭！！


  青衣子胸膛幾乎被轟擊出了一個巨大的血淋淋洞口，他嘴角不斷溢出鮮血，手中緊緊抓著對方的爪子，死不願鬆手。


  「快……快……」


  青衣子嘴中滿是鮮血，說話都模糊不清了。


  林奕從未回頭多看一眼，只是埋頭拚命的施法破空錐。


  他知道，他都知道。


  前輩們的死傷，他們的痛苦，全都被林奕聽在耳里，只是他連回頭去看一眼的時間，都不曾擁有。


  「八十九！」


  「九十三！」


  「九十七，再快一點，馬上！馬上就能破開了！」


  「一百！！！」


  林奕嘶聲大吼，伴隨著手中破空錐的失效，一丈深的空間縫隙，被徹底打開，外界熟悉的靈氣，撲面而來。


  「破開了！破開了！」


  「滾開，本座一定要出去，太陽，月光，熟悉的靈氣……」


  「誰都別想阻我，誰都別想！」


  「老夫終於可以重見天日了，哈哈哈哈哈……」


  聽著身後近乎瘋狂的聲音，林奕不敢放慢任何一步速度，飛速投入了空間縫隙當中。


  「不……你不能出去……」


  青衣子死死拖住了一名老妖，含糊不清的說道。


  這是他的執念，哪怕即將死去。


  「滾開！」


  老妖一腳踏碎青衣子的渾身筋骨，但卻掙脫不開他的雙手。


  「快……走……」


  「走……」


  青衣子吐出了一大口黑血，嘴角掛著溫和的微笑，沖林奕點了點頭。


  「保重！！！」


  林奕似乎是用吼的方式，喊出這二字的。


  而後，林奕決然竄出，徹底消失在這片永無天日的空間里，轉眼消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