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白色小裙子
裡面說簡陋也簡陋,說繁雜也繁雜。
傢具物品很少,幾乎就只有一張床,以及一面梳妝台。
而其他小物件,數不勝數。
琳琅滿目的玩具,大魚、小魚、蝦米、八爪魚等等魚類玩具,還有許多形狀亮麗的小貝殼。
梳妝台上,有一本粗糙的紙張,不過能在這偏僻地方還能用得上紙的,絕對是非富即貴的人家,這也片面說明了文家在這個漁村裡的地位。
順著泛黃的燈光,林奕與唐詩將其翻開。
「今天爹娘要出海,趁著旺季來一次大豐收,哇,帶回來了好多好多魚!」
「娘做了我最愛吃的黑黑的,長長的帶魚!」
「好吃!」
……
「大黃魚好漂亮,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呢,全身都是金色的,不過味道不是很好吃……」
「以後不想再吃了。」
……
「今天爹爹不太開心,我問娘,娘說村頭的張叔叔家出了事,不小心吃了鯧魚的籽,哥哥說,鯧魚的籽有毒!」
「好可怕!」
「鯧魚上面黑,下面白,尾巴就像是剪刀一樣,我得記在心裡,以後可不能亂吃!」
……
「今天心情不錯,爹這次出海專門給我帶回來了一條紅新娘,全身紅紅的,有些可愛呢。」
「哥哥好像吃醋了,嘻嘻,爹也會有疼愛我的時候!」
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
漸漸地,字語中的文字逐漸老練,想必,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那文雯也在成長。
直到有一頁,引起了林奕的高度注意——
「怎麼會這樣……」
「喝醉酒的張老伯,竟然說,哥哥不是爹娘親生的,是撿來的……」
「爹娘分明那麼偏心,就喜歡哥哥不喜歡我,又怎會不是我的親哥哥呢?這不可能!」
再往後看,兩人面面相覷。
已經很清楚了。
「沒想到,文師姐在凡塵的家境,居然如此複雜……」唐詩喃喃自語道。
父母雙親出意外雙亡,唯一依靠的兄長還不是爹娘親生的。
也難怪她會對親情如此淡薄,
的確,沒什麼值得留念的。
直到看到最後,文雯的親筆記載,定格在了最後一條。
「今天是我第一次出海,爹娘和哥哥都在,全村的鄉親也想趁著這一次漲潮前的時機,來一次大豐收。」
「運氣不錯,網到了許多上好品色的蝦,那些蝦太多了,把漁網都弄破了好幾個洞。」
「不過還是很開心,聽說南域的內地人喜歡吃蝦,或許可以賣個好價錢。」
「鄉里鄉親們或多或少都有豐收,一致決定明天再出海一趟,出海真的好好玩呢!」
「不過,哥哥似乎風濕病又犯了,雖然是小毛病,但也得修養身子,明天他不能一起出海了,還有村頭的大柱,那個小屁孩吵吵嚷嚷的,出海那麼好玩他居然不愛去,還吹牛說什麼玩膩了……」
「我要穿上我最喜歡的白色小裙子,明天出海讓爹娘再帶上我一個!」
至此,再無後文。
唐詩心情或多或少有些沉重,她嘴裡雖說瞧不起凡人,可真正被觸及到這一點一滴時,還是被渲染到了情緒。
築基期小修士,年輕,在所難免。
林奕也沒說話,只是眼中的精光和疑狐不斷跳閃,似乎是在沉思著些什麼。
驀然,外頭傳來陣陣的喧囂聲。
「外鄉人,外鄉人你們在裡面嗎!?」
「得快些出來,裡頭不幹凈嘞!」
似乎宅院外圍繞了不少鄉親父老。
唐詩連忙大喊:「我們在裡面,你們能想辦法救我們出去嗎!?」
她說的是救,而非帶。
足以說明,這裡頭所發生的詭異之事,讓她慌了神。
「哎,早就說過了,裡頭鬧鬼,不得了!」
「害人不淺啊,你說他們一家出了那檔子事……真是造孽!」
豈不料,外頭的鄉親們似乎完全沒有聽到唐詩的呼喊聲。
唐詩怔了一下,沒多想,又大喊了幾遍。
「別喊了,師姐。」
林奕在屋子裡左顧右盼,平靜的說道:「他們聽不到的。」
唐詩如同泄了氣的皮球。
逐漸的,她更加恐慌了。
這宅院里蹊蹺萬分,修為無效,又鬧鬼,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點希望,又被破滅。
她當然不知道,
這與鬧不鬧鬼無關,無非是陣法隔絕之理罷了。
「我們……」
唐詩剛想說話,突然這時,廳堂那邊傳來響聲,似乎有什麼動靜。
身處走廊中的二人,在陳舊老實的黃燈下,透過廳堂,親眼所見。
那一扇原本緊閉著的房門,悄無聲息間緩緩打開……
「文華!」
唐詩瞪大眼睛,大喊了一聲。
不見回應。
四下里,唐詩屏息凝視,心臟咚咚跳動。
「走吧師姐,過去看看。」
林奕捂著燭火,瞥了一眼唐詩,朝著文華的屋子方向而去。
「等等!」
唐詩拉住了林奕,搖頭勸著,聲音隱約帶有一些哭腔:「要不……我們還是別去了吧,就在原地等外面的村民想辦法救我們出去好了……」
「那師姐你在這待著,我過去。」林奕語氣依舊平靜。
唐詩面色一苦,讓自己在這黑不溜秋的走廊里待著,沒個人陪在邊上……
光是想想,她都慌張。
當即,唐詩逸深呼吸一口氣,已然做出了決定。
「我知道了……」
走近,那股屍體的惡臭味就愈發嚴重,唐詩內心已經隱約察覺到不妙了。
恐怕,那神神叨叨沉迷煉仙丹的文華,早已凶多吉少……
屋子裡頭,漆黑一片。
「啊——!!!」
突然,唐詩不斷尖叫,惶恐萬分。
「那……那那那……」
她下意識拉住了林奕的手胳膊,臉上滿是驚恐之色,指著一處。
林奕默不作聲地撇開了她那死死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護著燭火摸黑過去,赫然發現在這屋子裡頭,竟然擺放著一具棺材!
「這個味道,應該已經死了有些時日了……」林奕判斷道。
眉頭,都不曾皺過一分。
唐詩忍不住掩鼻,小腹一陣翻湧,險些沒忍住將昨晚的晚宴吃食給嘔吐出來。
強忍住噁心,唐詩也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棺材蓋是合著的,但這股屍臭味卻是不同尋常,屋子裡又沒見到文華的身影……
這些種種,迫使唐詩內心不由冒起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或許文師姐的兄長,早就已經死了!
只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直到屍體腐爛發臭后,這棺材蓋才合上。
那麼……又是誰幫他合上這棺材蓋的?
「牛年八月初八寅時……」
林奕摸著棺材上的一些細小紋路,順著搖曳的燭光,低聲念著。
「這是什麼意思?」唐詩滿頭霧水。
這時,林奕已經動了,他抬頭看向頭頂的漆黑,語速不緊不慢,語氣從容不迫的說道:「生辰第一字:丁丑!」
「八月,第二字:己酉!」
「初八,第三字:甲寅!」
「四字……丙寅!」
唐詩很是驚訝,她未曾想,林奕居然還懂這個。
不等她開口,林奕頓了頓,雙手負立於背後,朗朗乾坤道。
「五行。」
「火土,土金,木木,火木!」
語落,
在唐詩驚愕又難以置信的目光下,棺材蓋,自主推開。
來不及反應,一股劇烈的腐爛屍臭,導致她當場劇烈嘔吐,蒼白得不像話。
林奕看了一眼棺材里的景象,一聲不吭,若有所思。
唐詩好半天才緩過來,她死死捂著口鼻,湊近望棺材里望去,驟然,渾身一個哆嗦,險些當場失態。
「這……怎麼可能……」唐詩怔住了。
棺材里躺著的腐屍,身形嬌小,從衣著和散落的毛髮來看,很明顯不是一具男屍。
屍體雖然早已腐爛,模糊不清,可那一襲白色縐裙,仍然清純動人。
回想起那個薄本,文師姐生平所記載的最後一頁,
那一行,
那一段話——
「我要穿上我最喜歡的白色小裙子,明天出海讓爹娘再帶上我一個……」
驀然,唐詩渾身汗毛倒立,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