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一抔黃土葬伊人
他們在進行分別,有情人天各一方,愁斷人腸,他們情絲纏綿不想分開,但是現實太殘酷了,那男子最終還是隨著大隊而出發。
他一身白衣飄飄,俊朗的面容上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然後轉身離去,身邊搖曳雷霆與火焰,化作兩顆大星爆發強大的力量。
上千位氣息浩蕩的存在最終聚集在了那顆驕陽的下面,有出征的號角之聲響起,然後所有人包括白衣男子,包括那顆驕陽全部出發,消失在了雲天之間。
「郎君,你放心去吧,跟著王保衛我們的樂土!那些花兒我一定會照看好,白流光會沒事的,她會綻放花朵,等你回來。」
女子眼淚止不住的留下來,她一直痴痴的看著遠處人影消失只留下清風一陣、白雲三團的水天一線,久久不願離開。
面前場景再變,東風起,春雨來,紫氣東至,一年最是春光爛漫,女子親自動手,翻土,撒種,施肥,澆水,悉心照料。
一片片的花圃都開了,爭奇鬥豔,赤橙黃綠青藍紫,宛若彩虹一般的色彩,仙人揮毫潑墨一般的意境與美麗。
白流光生長出了嫩芽,看上去並不美麗,跟大蒜似得,但卻一直朝著天空生長,非常的頑強。
春去秋來,冬季雪飄飄,一年的時間過去了,遠征的人還沒有來。
女子喜歡在照料的鮮花之後站在桃花樹下等著遠征的良人,一年又一年,一春又一春,桃花開了又敗,桃子結了又凋零。
白流光一年生長頭髮絲那麼高,但是不知不覺都已經高高的挺立在地面上了,花開的時候很美麗,流光萬絨毛絲線一樣的涌動,萬千螢火蟲在舞蹈。
女子還在痴痴的等著,唱著故鄉的曲子,吹著故鄉的調子,那是他們兩人共同的家鄉,最美的調子。
斗轉星移,日月變幻,原本極盡燦爛與輝煌的寶地已經斑駁了光影,珠光寶氣不在,高大雄奇不復,只剩下了寂寥、蕭索與沉沉的死氣。
這裡經歷了一場大劫,葬下了一切的輝煌,女子還在等,青絲變白髮,那一株桃樹已經變成了焦黑的木樁,早已經死去了不知多少年。
只有白流光與繁花還在開著,焦炭一樣的木樁下面有著一具白骨,骨殖溫潤,潔白如羊脂白玉,非常的秀氣,看著就是一位女子的骨骼。
某一天夜晚,千萬朵白流光一起枯萎,所有的光芒、生命力、造化都噴了出來,星光潮汐一樣的灌注到了白骨之中,然後這白骨就綻放出了玉石的光芒。
早已經風化為白骨的屍身之中走出了一個美麗的女子,跟之前一般的嬌美如花,一般的青春年少,留在了最美麗的年華。
她還重複著以前的生活,除草、澆水、施肥,精心照料萬千花朵,然後在桃木樁下面痴痴地等候。
白流光重新盛開了,但是良人還沒有到來,不知道多少年月之後,從遠處天海交接的地方走來了一個中年道人。
他面容俊朗不凡,身著陰陽道袍,背負寶劍手持拂塵,看著這一片廢墟嘆了一口氣,用大法力將這裡籠罩,然後一切光影破碎。
洛陽身軀一震,側身看了一眼身邊幸福的女子,眼淚不由自主的流淌了下來,他被感動了。
這是何等痴情的女子啊,為了等待心上人歸來,從青絲到白髮,從青春到遲暮,死而不已,一靈不散化作奇異存在都要一往情深的等待。
洛陽心裡酸酸的,五味雜陳,一方面他不想欺騙這個善良痴情的女子,另一方面更不想將她的美夢戳碎,那實在是太殘忍了。
洛陽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身邊的女子如花嬌艷,身前的白流光婆娑淡淡白光,朦朧而皎潔,給兩人披上了一層淡淡的紗衣。
他們漫無目的的走著,女子小聲的呢喃著,遠遠地洛陽就看到了那乾枯的桃木樁,看到了木樁之下晶瑩如玉的骨骼。
他一把將女子給拽到了懷裡,然後轉身就走,他不想讓這位心懷美好的女子窺破事情的真相,能瞞多久就瞞多久。
「唉。」
就在這時洛陽腦海之中忽然傳來一聲悠遠的嘆息,充滿了無奈與憐惜,彷彿從遙遠的古代、難測的時空而來,讓洛陽心神一陣恍惚。
「小友別怕,我就是他的郎君。」那個聲音再度響起:「我沒有惡意的,你能不能讓我暫時借用你的身體,就跟她說幾句話。」
葬仙棺發光,想要自動進行抹殺,但是洛陽點了了點頭,他壓制住葬仙棺,只是用他護持住了自己的神念。
然後便將身體的控制權交了出去,一種奇異的感覺傳來,似是而非的感覺,洛陽感到一股意志在支配自己的身軀,自己已經喪失了掌控權。
然後他的識海之前出現了一個身著白色長袍的人影,洛陽的目光變了,充滿了柔情與思念,這是那人的目光。
「流光,苦了你了。」洛陽的聲音之中充滿了歲月年輪的滄桑:「這麼多年,何苦來哉,為什麼還要等我這個負心人?」
白衣男子聲調沙啞而唏噓,用手輕輕的撫摸過流光的頭髮,情深義重,深情款款,不斷的顫抖。
流光看著愛人幸福的笑了:「白流光只為摯愛而開放,花如人,人如花。」
「當初我們曾經有過誓言,今生今世,生則同衾,死則同穴。流光不敢忘,也不願意忘。」
「說得好!」白衣男子道:「我鍾慶這一生有妻如你,再也沒有遺憾了。」
「我曾於白流光下枯坐三萬年,等著她發芽、開花,但是一直沒有成功,但現在好了,花已開,人在側,我已無所求。」
「你我之間,便是相隔千山萬水依然心念相通。縱使雨打風吹,時光洗鍊,陰陽隔閡,也無法隔斷你我之間的情義。」
「未來不管面對什麼,我們都會手牽手,共同面對時間的荒漠。」白衣男子非常的動情,他的身上有絲絲縷縷的光華冒了出來。
嬌媚女子白流蘇也是如此,嬌軀上面彷彿萬千的螢火蟲飛出,霎時美麗,轉眼之間兩者的身軀都變得虛幻了起來。
「流光,我們可不能連累了小兄弟,畢竟是他讓我們重逢。」
白衣男子聲音很溫柔,一道薄薄透明的身影從洛陽的身軀之中走了出來,攬著白流蘇笑吟吟的看著洛陽。
「我現在失而復得,有了流光便擁有了全世界,再無牽挂。」
白衣男子掌心光芒轉動:「但這柄劍乃是王賜下來的,跟隨我沙場殺敵三千年,就送給你吧。」那是一柄蕩漾著雷霆與火焰的寶劍,但是卻已經從中間斷裂了,細密的裂紋朝著四面八方擴散,似乎隨時可能崩潰。
說完之後他攬著白流光走向了花海,山花爛漫,所有的白流光似乎都在為這一對生死與共的愛人送行,燃燒了自己的所有生命。
綻放出了最美麗的花朵,一時之間整個庭院都被白流光的流光給籠罩住了,如夢似幻,花雨滿天飛,一時之間唯美到了極致。
就連洛陽這個旁觀的外人都痴迷了,為這段纏綿悱惻的愛情而感動,而揪心,盯著走向繽紛花雨、流光的夫婦兩人,洛陽送出了真摯的祝福。
千百重庭院之外,流光花雨爛漫,站在外面心急如焚的古依依被驚動了,輕輕的伸出手,花瓣流光落在上面輕輕的摔碎,化作晶光消散一空。
古依依咬牙:「小賊,你怎麼還不出來!你不是說有大能護身嗎,難道那個女人比大能還要強?」
「可惡,再等等,實在不行老娘豁出命也要救出你來,老娘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鍾慶跟白流光兩人置身於花海之中,彩蝶飛舞,他們輕笑著,非常的幸福,訴說著自己的愛意與思念,淡淡的呢喃,外人根本聽不清。
他們的身軀越來越虛幻,飛出了無數的流光,似乎是在化道,融入天地之間,最終消散在了漫天的光雨之中,非常的唯美。
「兩位,一路走好。」
洛陽拱手笑道,這是真笑,很溫和,很溫暖,充滿了祝福,他想起了顏星語、紫婉瑩,還有那個棘手的玉玲瓏。
最後兩人消散的時候記憶橫空,走馬燈一樣的旋轉,洛陽看到了好多東西,那是一片戰場,整片海域都染紅了,一片片的島嶼完全被打碎。
高空之中懸浮著一顆驕陽,釋放著無量光無量熱,他身邊跟隨無數高手,氣息綻放掃平了六合八荒。
但是他們的對手更強大,天地之間死氣沉沉,屍氣瀰漫,有各種各樣的殭屍竄了出來,縱躍如飛。
大海之中伸出古銅色的手掌,一隻手掌就足有萬里大小,遮天蔽日。
虛空之中也有黑漆漆的手掌伸出來,同樣的碩大無朋,如同垂天之雲,其上縈繞的屍氣讓人絕望。
這一場大戰洛陽沒有看到,他只看到最後一個殘缺不全的男子在天地之間爬著,他眉心都被洞穿了,按說早就該死了。
但他沒有死,仍然朝前爬著,有一種執念在支撐著他,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回到了家,然後卻看到了紅顏白骨,香消玉殞。
他仰天悲慟,燃燒了最後的生命力來救助,白流光光華大盛,混雜著男子的生命力創造出了一個奇迹,白骨之中有人脫生而出。
一切的光芒散去,花園之中落紅一片,特別是白流蘇,已經完全死絕,看花人已去,它們已經沒有開的必要了。
洛陽手中的短劍傳出嗚嗚之聲,半殘的器靈也在痛哭,為自己的主人而哭。
洛陽嘆了一口氣,在桃樹之前將那具晶瑩剔透的白骨跟殘缺不全的骨殖都抱了出來,在白流蘇凋零的花圃之中將他們合葬。
一抔黃土掩蓋兩具白骨,但人間自有真情在,他們的故事卻印刻在了洛陽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