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謁舍共籌謀(一)
原來行路期間,秦帆但見氣力足夠就使用「求賢若渴LV2」技能,短時間雖未有明顯效果,又恰巧戲志才早在潁川書院求學之時就久聞鄭泰之名,平城門見鄭泰對漢朝失望至極而頹廢離去,更覺察此乃招攬的最佳時機,便不待對秦帆解釋就追了上去。
戲志才追出將近半里地,才遠望見鄭泰,連忙大喊:「公業兄,留步,請留步.……」
鄭泰聽到有人呼喊自己,茫然的循聲望去,卻是平城門幫自己解圍那人的隨從,略一思索,轉身邁步向戲志才走來。
戲志才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氣喘吁吁的施禮道:「公業兄……潁川……戲忠……戲志才有禮..」
鄭泰亦近前還禮道:「可是潁川戲神童?」
戲志才連道:「諸友謬讚,實不敢當……」
鄭泰笑道:「吾與書院諸君亦有往來,志才不必過謙!不知志才尋我有何見教?」
戲志才決定直言不諱,慨然道:「忠素仰先鄭公(注1)清廉正直,其曾孫何以舉孝廉,三府辟,公車征,皆不就,豈非愧對先人乎?望公業兄教我.……」
鄭泰聞言一震,卻很快恢復如常,託辭道:「自高祖斬白蛇起義而一統天下,又光武中興續明章之治(注2),繼戚宦之爭與黨錮之禍者,已近四百年.……」
看似答非所問,戲志才卻聽出其中的話外之音,直言點破道:「君既非『明章』,臣何以『司農』.……」
鄭泰聞聽戲志纔此言,已知自己的心思盡被猜透,也就不再在虛言矯作,坦然相邀戲志才:「此非敘話之地,兩位且至寒舍淺酌,未知志才意下如何.……」
「固所願,請.……」
三人同行到了鄭泰在雒陽城外的別莊。
分賓主落座后,鄭泰便直言不諱道:「當今天下,昏君無道,宦官專權,朝政腐敗,天災連連,早晚必生變故,是以不願出仕,恐徒受牽連。」
戲志才亦附和道:「公業兄所言不差,漢家天下不久矣!未知公業兄作何打算?」
鄭泰苦笑:「志才何以一再相試?但請直言……」
戲志才還是不鬆口:「公業兄觀平城門那人如何?」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注3)。」鄭泰思索片刻給出評價,沉吟之後又補上一句:「能審時度勢,又心黑臉厚!」
「呃……何解?」戲志才頗為贊同前面的評價,卻不曾想鄭泰居然評價秦帆「心黑」。
「有此智者猛士,仍可向門侯阿諛奉承;不過遠遊之客,竟綢繆京都之變。以此觀之,當非池中之物。」鄭泰頓了頓,又有些羞惱的繼續解釋:「至於『心黑』者,怪之蓄意不救,令我徒陷窘境.……今又遣志才訪我,不正是『臉厚』乎……」
戲志才急忙起身,試圖解釋。鄭泰連連擺手,笑道:「志才莫慌,此人『審時度勢、能屈能伸、臉厚心黑』,或可比之一人。然我有一問,請志才釋疑!」
戲志才連道不敢:「請公業兄賜教!」
「志才以為此人如何?」
戲志才聞言一愣,沉思片刻,拱手回答:「公業兄曾言漢之天下『必生變故』,忠認定此人正是此『變』。」
「此喻甚是恰當!」鄭泰大笑:「志才可知我將此人比之何人?」
「比之何人?」
「斬白蛇起義之高祖劉邦!」
戲志才大喜,忙問:「敢問公業兄可願作蕭何?」
「數年之前,吾便知這天下必將大亂,故而漢廷之徵,皆辭不就。在此設立別莊,暗中結交豪傑,正是蓄勢以待明主。此番困境而現變兆之象,豈非天意?泰願從之為良吏.……」鄭泰肅然起身道。
「吾主幸甚、天下幸甚、百姓幸甚.……」戲志才立馬作揖拜謝,並詳細的向鄭泰介紹起相識秦帆之經歷,安民寨之情況以及此行眾人到雒陽之目的。
鄭泰聽得連連點頭:「志才之謀我等不及,宜速行之。我有一弟,名渾,字文公,長於內政,精於韜略,其才勝我十倍,我可令他先入城相助,待我安排妥當后,必即行拜見主公。」
戲志才趕忙拜謝。
鄭泰叫來鄭渾,盡言自己已決心效力秦帆,並將全力相助。鄭渾素來欽服兄長,尤其篤信鄭泰之見識眼光,自然毫無異議,便與戲志才、典韋一同入城。三人行至平城門,恰遇逗留的一什人馬,便隨之尋進了東城謁舍,與秦帆等眾人匯合后,開始籌謀雒陽之事。
……
人字甲號房內,秦帆首先將意外捕獲唐周的經過告之戲志才、鄭渾兩人,並將自己前世知道的唐周乃張角弟子,到京城后叛變,向漢王朝告發張角要發動黃巾起義等信息也作了簡要敘述,期待兩位智者謀劃出能將此事利益最大化的計策。
隨後,房間內是長久的沉默,只有小荻添茶倒水的聲音。
秦帆決定利用自己穿越者的優勢打破沉悶,率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唐周已向雒陽城某權勢之人告密,此貪天之功其未必捨得放棄,然唐周在我等之手,或可與其談判,爭取我等之利益?」
戲志才思索片刻回答:「主公之法當是可行,然我等不知此乃何人,其心性權謀如何,只恐與虎謀皮。」
鄭渾也緊接著說:「渾亦有此擔心!當先審問唐周,確定其告密之人後方可決定。」
見兩大智囊都如此謹慎,秦帆只得讓趙二去將唐周帶來。
片刻之後,趙二便押著唐周進入甲號房。也不取下塞口麻布,更不松解綁縛,趙二二話不說,直接揮刀削其一指,疼得唐周在地上左右打滾,想哭喊卻怎麼也喊不出來。
小荻將頭埋到秦帆背上,典韋面無表情,秦帆、戲志才、鄭渾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等唐周安靜下來,趙二上去取下唐周口中麻布,威脅道:「聲音大一分便再削你一指,若敢叫喊,一刀結果你!」唐周嚇得急忙連連點頭。
秦帆再次感嘆,果然是山林長大的匪兵,殘暴兇悍,狠辣直接。典韋這粗漢居然還向趙二翹起了大拇指。自從路上看見自己用過,知道意思后,這廝便喜歡上這個手勢,沒事就來跟前比劃,弄得秦帆不勝其煩。不過這次秦帆不覺得,因為這招確實很有用,而且用在唐周身上,自己也很高興。趙二,好樣的!
不用擔心他會叫喊而暴露眾人,戲志才、鄭渾也不再顧慮,直接開始審問唐周。
戲志才首先發問:「地上何人?」
唐周眼咕嚕一轉,諂笑道:「回大爺,小人叫……唐五……來雒陽.……尋親的.……小人真不是故意冒犯小娘子的,怪小人貪杯喝多了……我該死.……我悔過.……」說完還啪啪抽了自己幾個大嘴巴。
典韋也來攙和,對戲志才說了一句:「先生,他不老實。我也想試試削手指的感覺,我想削兩根……」然後便壞笑著瞄唐周。
趙二立馬配合,起身吼典韋道:「大個子,憑什麼我削他一根手指,你要削兩根.……我要削三根.……」
典韋猛地起身,左手按住唐周一只手腕,右手抽刀作勢要砍,趙二連忙舉刀擋住,向秦帆告狀:「主公,你評評理。此人是我抓回來的,憑什麼我只能削他一根手指,大個子要削兩根,還想偷襲搶先.……」
「要不,你們兩人各自先削兩根?」秦帆立馬變成演技派:「唐五兄弟,只好委屈你了,反正你有十根手指嘛,少個四根、五根的也沒什麼.……」
嚇得唐周連連磕頭作揖:「小人記錯了,小人記錯了!小人叫唐周,從巨鹿而來,到雒陽城傳信的。」
戲志才也學著典韋,偷偷給秦帆、典韋、趙二三人豎起大拇指,然後接著審問唐周:「替誰傳信,給誰傳信,傳什麼信?」
唐周不敢再欺瞞,開始一五一十的交待:「奉大賢良師張角之命,一面聯絡荊州渠帥馬元義,一面聯絡中常侍封諝、徐奉等內應,約定次年(甲子年)三月初五(甲子日)內外同時起事。」
鄭渾也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你到雒陽,可有向誰透露過此事?」
唐周連連擺手回答:「不曾,不曾。此等殺頭大罪豈敢透露他人!」
秦帆接著表演:「唐周兄弟,你再這樣,我只有聽憑那兩個野人削你咯」轉身對典韋、趙二吩咐:「你倆商量好,每人削幾根。不過,得留幾根給我們也試試。」
「我三根!」
「我四根!」
「我五根!」
「我六根!」
「停!唐周兄弟只有九根手指了,你們怎麼計算的?!」秦帆不滿意了,忙對唐周歉意的說:「唐周兄弟,真對不住了,他倆不識數,我們最多也只能再削你九根手指,不會多削的.……」
典韋嘀咕了聲:「不是還有腳指么……」
趙二不甘示弱,跟著嘀咕:「雙手、雙腳、雙耳、雙眼也可以算的……」
「夠了,就你倆聰明!唐周兄弟不會算么?行了,你們都去吧,一人一根換著削,唐周兄弟會幫你們數數的。」秦帆不耐煩的吼兩人。
「遵命!」兩人齊聲回答。
典韋搶先行動,左手按住唐周一只手腕,右手剛舉起刀,就嚇得唐周暈了過去。秦帆直接一壺涼水潑了上去,嘖嘖,初冬的雒陽,這水也真涼,將唐周立馬凍醒了。
秦帆開始埋怨:「唐周兄弟,你看你,還沒削第一根呢,怎麼能暈過去,你還要數數呢.……」
「我說.……我什麼都說.……什麼都老實說.……你們不要再嚇我了!」唐周已經接近奔潰的邊緣。
秦帆嘿嘿一笑道:「我們還真不是嚇你,再亂說真把你削成『人彘』。哦,就是呂后發明的那種!」接著吩咐道:「兩位先生可以發問了,兩位野人也可以隨時準備……」
戲志纔此時愈發覺得鄭泰「審時度勢、能屈能伸、臉厚心黑」的評價何其獨到準確,不過要想興於亂世,也必當如此。
「向誰透露過此事?」
「河南尹……何進.……」
「答覆如何?」
「讓我暫居雒陽,等候召喚。」
「你可有把握誆馬元義等到雒陽?」
「我乃大賢良師的傳令使,他不知我告密之事,且亦常至雒陽聯絡內應。若我前往,必能誆其前來。」
「可想活命?還想富貴否?」
「想!眾位大爺,求你們放過小人吧……你們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很好.……」
戲志才、鄭渾二人審問完畢,示意趙二將唐周帶回丁號房嚴加看管。
隨後,剩餘人關上房門繼續籌劃。
注1:鄭眾,字仲師,河南開封人,漢末名士鄭泰曾祖,東漢經學家、官員。後世習稱先鄭(以區別於漢末經學家鄭玄)、鄭司農(以區別於宦官鄭眾)。漢明帝時為給事中,漢章帝時為大司農,以清正著稱。
注2:漢明帝(公元57年-75年在位)和漢章帝(公元75年-88年在位)在位期間,東漢進入國力恢復期,史稱「明章之治」。
注3:原意是尺蠖(huò)這種小蟲子身體彎曲起來,目的是為了伸長;龍蛇這樣的事物,身體是要蟄伏起來的,為的是可以繼續生存。 隱喻意思是為了長遠的發展,當能屈能伸,厚積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