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他鄉遇「故知」
第二天,董卓便帶著李傕、郭汜、呂布等將,馬步軍五萬趕往虎牢關,準備與諸侯聯軍決一死戰。而盟軍由於剛剛斬了華雄,士氣正盛,袁紹趁勢下令攻打虎牢關,守將憂心不已,兵無戰心,眼見盟軍攻勢越來越激烈,他們都是眼巴巴的盼著董卓早點來。
一連數日,盟軍還是沒能攻下虎牢關,但是卻數次攻上了城頭,差一點就得手。而這個時候,董卓帶著大軍趕到了,盟軍連忙停了下來,於城外三十里安營紮寨。
秦帆則被袁紹特意留在汜水關,美其名曰是征戰辛勞權且休整,其實是擔心秦帆兵精將猛搶了他的風頭。
秦帆當時也是笑臉接受。幹嘛不接受呢,徐榮、李肅、趙岑等西涼軍將士一個沒跑,全被堵在了汜水關內。由著袁紹等人去追殺殘兵,先奪些武器輜重,然後趕至虎牢關被呂布大殺一番,自己卻可以招降收編這部分西涼精銳,何樂而不為。
秦帆一面暗派影衛繼續打探前方軍情,方悅、庄夏各領所部清剿關內外殘敵;一面讓黃忠親率所部鎮守汜水關,典韋押解西涼軍俘虜軍侯級以上軍官到大廳中候命。
汜水關,華雄的都督府。
秦帆端坐上首,閻圃、郭嘉分坐左右,典韋下首侍衛。大廳正中捆綁跪拜著十來個被捕捉到的西涼軍將校。
閻圃起身喊道:「階下眾人自報官職姓名!」侍立在大廳四周的親衛們也立即大聲附和道:「自報官職姓名!」
聲音洪量甚至有些刺耳,以至於小半晌之後,在場之人仍覺得耳畔還有廳中仍然回蕩著喊聲。
秦帆很滿意這樣的震懾效果,可接下來的情況卻相當的打臉,跪拜之人雖然因為被捆綁著無法動彈,卻沒一個主動吭聲回答的。
秦帆微微皺眉,離得稍近的兩個侍衛上前就對前排幾人猛踹狠踢。這幾腳力度頗大,直踢得幾人匍匐倒地,口流鮮血,卻牙關緊咬不發一言。
秦帆忍不住一陣詫異與嘆服,果然彪悍硬氣,當得上西涼勇士稱呼。
可敬佩歸敬佩,現在處於敵對立場,如何讓他們屈服投降才是正理。秦帆想著頭痛不已,目視閻圃、郭嘉,二人皆暗暗搖頭,顯然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把他們都殺了?如此精兵猛將,殺之,實在可惜。
「主公……主公……末將立功討賞!俺要『梁州醇』……」
就在秦帆等人左右為難之際,大廳外,老遠就傳來庄夏的叫喊聲。
秦帆正為這事心煩意亂,見庄夏仍然這麼沒有規矩,忍不住黑著臉訓斥道:「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從前,秦帆一方面確實喜愛庄夏的憨直勇猛,另一方面也有籠絡巴東蠻族的因素在,故而對這庄夏是格外的寵信關照。對於庄夏的「不知禮節」常常是視而不見,絲毫不以為意。
這次,庄夏是撞到了火山口上。
見庄夏仍然像往常一樣,大吼大叫沒規矩,典韋趕緊給庄夏擠眉努嘴,提示他情勢不對。
也不知這庄夏是真的情商低,還是確實沒留意,風風火火的就往秦帆面前衝去。
閻圃見秦帆火氣噌噌上冒,趕緊喝止道:「庄夏,你冒冒失失的做什麼?還不向主公稟報。」
「哎呀……俺興奮忘了!」庄夏一拍腦袋,趕緊止住腳步,拱手拜道:「主公,這次你可得好好獎賞末將,最差也得……一壇……兩壇……不對……」
庄夏又扳起手指頭開始算起來,猛然間高叫道:「最差也得五壇!」
庄夏一驚一乍的舉動把秦帆弄得是又驚又氣,也不好再發作,只是耐著性子問道:「那你倒說說,立了多大的功勛,要我獎賞你五壇梁州醇?」
「嘿嘿,主公。俺雖然沒念過書,可是也聽說過『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人生四大喜。主公,俺給你帶來『一喜』,還不該重重獎賞嗎?」
屋外晴空萬里,肯定不是「久旱逢甘露」。這個時代科舉考試還不曾興起,自然沒有「金榜題名時」。
秦帆又是穿越的孤兒之身,還從未到過滎陽地區,何來的「他鄉遇故知」。
這廝該不會上哪兒搶來了良家少女,準備讓自己「洞房花燭夜」吧?秦帆越想越覺得是這個可能,看著底下眾人的表情,八成是也想到這上面去了。
秦帆終於壓抑不住怒火,朝著庄夏怒吼道:「庄夏,你幹得好事!!」
「謝主公誇獎!謝主公誇獎!」庄夏興奮得連忙上前拜謝,還嘀咕道:「方悅這小子,還說我沒眼力界,俺幫主公找到失散多年的叔父,這可是大功勞。主公賞我的梁州醇,就想都不要想。」
叔父?
秦帆氣得笑出了聲。
這次討董之行可真是有意思。
先是劉備到自己軍中找故交,這會兒又給自己冒出來一個叔父。還好自己是穿越而來的,絕對沒有什麼故交、叔父之類的,不然也會被弄懵圈。
庄夏這個傻瓜一定是遇到了江湖騙子。
「那就把人帶上來吧!」秦帆又很想看看,究竟是誰這麼有膽,特意前來冒充自己的叔父。
「好咧!」庄夏趕緊出外去領人。
秦帆招呼閻圃、郭嘉近前,小聲的吩咐一番……
不多時,庄夏便引著一名中年人走到廳中。
秦帆立馬上前客串文吏,引領中年人進前參拜上方端坐的「秦帆」。
庄夏看著這詭異場景,好奇的又想問個緣由,話到嘴邊卻被秦帆狠狠的瞪了回去。
秦帆引領著中年人走到廳中,小聲的囑咐道:「先生,這便是我家主公。梁州牧,秦帆。」
中年人微微額首表示感謝,又趕緊疾步上前,動情說道:「帆兒,你可還好?自從與你失散后,叔父找你找得好苦啊!」中年人說著說著還用衣裳為自己拭去眼眶中的淚水。
端坐的「秦帆」也快步走上來,緊緊抱住中年人,大哭道:「叔父,帆終於找到自己的親人了!家中父母長輩可好,現在何處?」
「呃……」中年人擦乾淚水,答道:「自打失散后,你父母便悲傷離世,族人因戰亂或死或逃,恐只剩下我叔侄二人矣……」
「原來如此!只是叔父如何知曉侄兒在這汜水關,又如此篤定我便是失散的侄兒?」
「呃……叔父一直四方查探。去年,驚聞領漢中,占宛城,詔封梁州牧之人也叫『秦帆』,便動了心思。正好尋訪到此間,遇著你的部將。現在看著你的容貌舉止,和小時候是一模一樣啊!帆兒……」
「果真一模一樣?」
「確實一模一樣!」
「敢問先生名諱!」
「放肆!」中年人勃然大怒,斥責道:「我乃你家主公之叔父,怎敢如此無禮!」
「秦帆」忙打圓場,勸解道:「叔父息怒,叔父息怒。他(指真正的秦帆)負責內府、祭祀等事,確實得知曉叔父名諱!」
「自是姓『秦』,單名一個『詡』字!」
「秦詡?秦詡?秦詡!」
秦帆沉吟三聲,眸子里悠然掠過一抹寒芒,嘴角亦綻起一絲邪惡地笑容,直笑得中年人感到背脊陣陣惡寒。
閻圃會意,立刻作色大喝道:「好你個秦詡,居然連我家主公當面都不識得,如何冒充叔父?」
「啊……」
「秦詡」倒吸一口冷氣,這才驚覺上了對方惡當。這個小文吏分明便是梁州牧秦帆!
閻圃還欲再說,卻被秦帆伸手制止。
秦帆站起身來,陰惻惻地說道:「先生且放心住下,這裡兵荒馬亂的,你拖家帶口出行實在不方便。等到太平時候,定當譴人送歸故里,絕不相難!」
說罷,秦帆淡然擺擺手。閻圃、郭嘉會意,領著中年人前去安頓住下,典韋則押解西涼軍將校到臨時架設的牢籠里。
庄夏此時也明白自己做了大大的錯事,輕手輕腳的想隨著眾人往大廳外逃走。
「往哪裡走啊?不要獎賞了?」秦帆冷冰冰的說道。
「不要了,不要了!」庄夏趕緊轉身,沖著秦帆連忙擺手。
「說吧,事情經過。一個字都不許錯漏!」
原來這中年人姓賈名詡,表字文和,涼州武威人。
賈詡年僅弱冠便被當時涼州名士閻忠舉為孝廉,入朝為郎官。可因為朝中無人,又因家貧無錢賄賂上官,再加上生性涼薄、風評不佳,不討上官所喜,所以在洛陽混了十幾年還只是個小小地郎官。
董卓禍亂京師后,雒陽百官朝不保夕,賈詡便趁機辭官,打算返回武威家。而西涼軍因為皇甫嵩之事,對西向關卡監視甚嚴,賈詡只得攜家眷繞道滎陽,打算經宜陽、南陽,再經梁州返回武威。
可不曾想,期間發生了汜水關之戰。賈詡深知亂兵如匪,便與家人一起暫避關外鄉野間,恰好被負責清剿關外殘敵的庄夏所部狼牙營尋獲。
秦帆是按人頭數給庄夏所部發放糧餉的,幾個蠻兵正埋怨今日沒有斬獲,就發現了賈詡這一大家子。
「頭兒!四下無人,不如……權且充數……巴東族人等米下鍋呢!」
「可這婦孺……主公可有嚴令,不得傷及無辜!」
「要不……婦孺放掉,成年男子殺頭換取賞錢?」
「好!哥幾個……手段麻利點,嘴巴嚴實點!」
「走咧……」
蠻兵大喝一聲,眸子里掠過一絲殘忍地殺機,亮出了手中鋒利地腰刀,照著中年文士的心口要害戳來。
「且慢!」中年文士額頭冷汗皆冒,也不知道哪來地力氣,大聲喊道:「在下是你們主公的……呃……故交!」
「呃?」
蠻兵呃了一聲,硬生生止住刀勢,鋒利地刀尖距離中年文士胸口不過絲毫距離,冰冷地刀鋒直透衣衫,刺得中年文士透肌生痛。
「頭兒,這廝說是主公的……故交……」蠻兵愣了愣,再次抬頭高聲喊道。
蠻兵小頭目策馬靠了過來,疑惑地問道:「故交是什麼東西?」
蠻兵搖頭,茫然不知所謂,叫嚷道:「主公沒說過不能殺他的故交吧?」
蠻兵小頭目眸子里殺機重現,沉聲吩咐道:「那就殺!」
中年文士大急,喊道:「我不但是你們主公的故交,其實是你們主公的叔父!對,叔父!」
「叔父?」
「呃……」中年文士吸了口氣,以衣袖拭去額際冷汗,顫聲道:「叔父就是……你們主公姓秦名帆,表字為民,現拜平寇將軍,領梁州牧,對吧?他是我的侄兒,懂了吧?」
蠻兵轉頭望著小頭目,問道:「頭兒,主公還是他的侄兒,是不是還得聽他的?這可不得了!」
小頭目想了想,說道:「既然是主公的叔父,那自然是不能殺了!我去稟報少頭領(指庄夏),你們幾人看住他,若敢亂動……算你們的賞錢!」
「三兒,到手的賞錢就這麼泡湯了,實在是不甘心。」
「頭兒不是說了嘛,只要他動了,咱們就可以拿賞錢了!」
幾個蠻兵目送頭目騎馬遠去,眼睛又直勾勾的看著中年文士,直把他看得頭皮發麻。
中年文士實在是忍耐不住,抬手想招呼蠻兵過來詢問情況。
「誒,他動了,他動了!」
「快……動手!」
蠻兵大喝一聲,眸子里殺機重現,亮出了手中鋒利地腰刀。
中年文士趕緊又高聲喊道:「我可是你們主公的叔父!叔父!我要見你家主公!」
「主公沒空,別耽擱我們收割賞錢!」
「賞錢?」中年文士不禁疑惑問道,「多少賞錢?」
「一顆人頭二十錢!」蠻兵邊說著邊舉著腰刀,數著中年文士身旁的男子人數。
「我出五百錢,讓你們將軍帶我去見你家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