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關中爭奪戰(三)
街亭位於隴山口西端,這一帶由三座獨立的低山組成,山勢都不高,兩山之間谷地寬闊平坦,早在千餘年前,這裡便是河湟羌人進入關中的一條通道,不過大部分商旅主要還是走南面的渭水河谷,不太走這條穀道。
儘管南方更有通途,但一條官道還因為長年商旅行走而變得平坦結實,就算是軍隊輜重也能迅通過,一條河流與官道并行,通往峽谷深處。
街亭南山是一座風景秀麗的丘陵,山勢林木茂盛,溪水潺潺,山頂平坦寬闊,而山腳下便是街亭亭驛,是官道的必經之處,這裡修建了十幾座建築,供往來商旅歇腳喂馬。
山頂上原本有一座軍堡,駐軍三百人,主要是防範隴山劫道山賊,但從去年開始,張遼下令在山頂上又修建了一座軍寨,駐軍三千餘人,卻是為了防範蜀軍從隴山口進入關中。
軍寨中的主將名叫韓威,官任中郎將。因他先前隸屬徐榮,徐榮汜水關「陣亡」后,餘下弟兄才為陳倉副將郝萌接管。韓威不是郝萌心腹,就被派到了這裡。
韓威這幾天心中極為緊張,他得到情報,一支約一萬人的軍隊已經出現在街亭以西,據說主將就是魏延,很顯然,魏延是要奪取街亭,穿越谷地進入關中。
韓威已經派人去通報高順了,希望得到高順的援助,但高順雖然答應,可還要自己再等兩天,這就讓韓威又是惱火,又是無奈。
這天上午,韓威和往常一樣在軍寨上巡視士兵防禦,這時,一名親兵跑來低聲稟報道:「將軍,蜀軍派人來送信,說是將軍故人。」
韓威心中一驚,這會是誰?他連忙穩住心神,故作鎮靜道:「帶來人去大營等候。」
他心事重重下了軍寨,快步來到大營,只見營中等候著一名軍官,韓威一眼便認出此人,此人也曾是徐榮手下校尉,名叫段達,和他關係頗好,當年隨徐榮一併陣亡,沒想他居然又出現在這裡。
「怎麼是你,你不是——」韓威十分驚訝。
段達抱拳笑道:「韓兄莫驚。一切皆是賈詡之謀,借陣亡之名,去李儒忌憚之心,以便接家眷入蜀。兄弟現今隨將軍為蜀公做事。蜀公見我膽大機靈,提拔為魏延將軍部將,中郎將銜。」
韓威神情不定,吩咐左右親兵道:「你們都退下!」
親兵們都紛紛退了下去,大帳內只有韓威和段達兩人,兩人坐下,韓威問道:「將軍(指徐榮)還好吧!」
段達點了點頭,「將軍現為軍中主將,很受蜀公重用,執掌蜀公心腹騎軍——校尉營。這次和魏延一起出兵街亭,我正是奉徐將軍之命給韓兄送一封信。」
說完,段達取出了徐榮的親筆信,遞給韓威,韓威接過信看了一遍。徐榮在信中勸他投降,說呂布即將敗亡,他的家族及父母妻兒都在長安,何苦無謂陪葬。若他肯投降,徐榮答應將保舉他為將軍。
現在蜀軍(秦帆)攻取隴西,魯軍(曹操)攻取滎陽,形成了東西夾擊之勢。呂布雖占關中,但勢力開始處於下風守勢,關中遲早是秦帆的盤中菜,這些形勢韓威都懂。
只是張遼待他不薄,不僅沒有奪走他的街亭守將之位,還將他由校尉提拔為中郎將。
如果他投降,未免良心有虧,愧對張遼對他的信任。韓威沉吟良久,嘆了口氣道:「我非常感激將軍(指徐榮)的關心,只是投降蜀軍事關重大,讓我再好好考慮一一下。而且我手下也有三千鄖軍,大部分都不是我的軍隊,而是張遼將軍的部屬,我若投降,他們卻不肯,反而會出大事,不如再給我一點時間。」
段達呵呵一笑,起身拱手道:「自然會給韓兄時間考慮!這樣吧,兩天後答覆,可以嗎?」
又是兩天時間,韓威無奈,只得點了點頭,「兩天後,無論我是降還是不降,我都會給一個明確的答覆。」
段達告辭走了,韓威負手在大帳內來回踱步,心亂如麻,眼看高順援軍馬上要到了,那時他若想投降,又該怎麼辦?他忍不住長嘆一聲,早知道就不該向高順求援了。
高順率領四千軍隊離開隴縣,沿著汧水河谷一路向北行軍,次日便進入隴山峽谷,峽谷寬十餘里,地勢開闊,雖然谷內也同樣山地起伏,不過並不陡峭,比較平緩,載著糧草的馬匹也能通過。
四千軍隊沿著一條小河向西走,這條小河便是汧水源頭,寬十餘丈,河水很淺,最深處也只齊膝蓋,此時已是六月下旬,在陽光直射下,天氣已有些炎熱了,士兵們大多挽起褲角,在水中行軍,享受冰冷沁骨的涼意,不少士兵還偷偷地脫去衣服,赤身在水中躺一躺。
高順一路之上顯得憂心忡忡,對士兵們略有些違規的行為也不加制止,他在考慮這次蜀軍出兵關中,既然是分兵兩路,那就很顯然不是想直取長安,而是為了奪取陳倉或者街亭、隴縣,取得地利優勢,如果蜀軍的戰術成功,那關中遲早保不住,不知主公為什麼不派并州鐵騎來關中,有并州鐵騎在,蜀軍未必能奪取關中。
高順忍不住仰天嘆息一聲,主公自稱鄖國公后,可以說志得意滿,目中無人,再這樣下去,關隴真的保不住了。
「將軍!」
遠處一名斥候軍侯騎馬飛奔而至,向高順抱拳道:「前面就是森林,我們派去的五名弟兄還沒有回來,是否等他們回來再行軍?」
前方是三十餘里的森林,樹林極為茂密,很容易隱藏敵軍,高順是個謹慎之人,他怎會不知,他看了看天色,已經是下午了,這樣會在夜間走過森林區,很不安全,他便點點頭下令道:「傳我命令,軍隊就地宿營,明早五更出!」
軍隊沒有帶帳篷,士兵們背有毛毯,紛紛找塊乾燥之地,鋪上毯子躺下來,火頭軍則埋鍋造飯,軍隊上下一片忙碌。
隨著時間推移,天漸漸要黑了,這時,斥候營傳來一個不妙的消息,前去探路的五名斥候始終沒有回來,這讓高順頓時緊張起來,這種情況只能說明一件事,這五名斥候遭遇了敵軍,要麼是遭遇蜀軍巡哨,要麼是遭遇蜀軍主力。
高順跳上一塊大石四下張望,天色昏明,遠處是莽莽大山,南北數百步都是樹林,雖然地勢比較開闊,但他總覺得樹林里隱隱藏有殺氣,臧霸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不安,他身經百戰,有一種特殊的臨戰敏感,能感覺到危險的來臨。
他立刻跳下大石喝令道:「不準休息了,全部起來集結!」
「嗚——」鄖軍集結的號角聲吹響了。
但就在這時,忽然遠處樹林內鼓聲大作,北邊樹林傳來了激昂的鼓聲,頓時火光燃起,一支數千人的軍隊從樹林內殺了出來,為大將白馬長刀,正是大將魏延,他大喝一聲,「魏延在此等候多時!」喊聲未落,他的戰馬已向高順疾奔衝來,大刀手起刀落,連殺十餘名鄖軍,戰馬一躍而起,大刀直劈高順,高順一眼便知自己遠不是魏延對手,只得小心防守招架。
長槍舞了個空花,高順趁機調轉馬頭,便向士兵群中奔去,一邊大喊:「弓箭手齊射敵將!」
頓時有數百支箭向魏延呼嘯射來,魏延大刀舞得密不透風,撥打箭矢,當他殺進弓箭手群中時,早已尋不見高順蹤影。
魏延勃然大怒,心中殺機頓生,他大吼一聲,大刀殺向四周密集的弓弩手,大開殺戒嗎,長刀所過之處,血光迸射,死屍翻滾,殺得鄖軍哭喊連天,沒命地奔逃,如狼奔豕突。
六千蜀軍士兵也殺入鄖軍隊伍中,高順的手下也算是精銳老兵,但此時鄖軍隊伍延綿三里,遠沒有集結好,更沒有排列出什麼陣型,他們倉促迎戰,各自為陣,根本不是蜀軍對手,被殺得七零八落,死傷慘重,紛紛向河對岸奔去。
可就在這時,南面樹林內也鼓聲大作,一支三千餘人的蜀軍從樹林里殺出來,直擊鄖軍後背,鄖軍腹背受敵,終於崩潰了,沿著河流拚命向東奔逃,被追上者要麼頑抗被殺,要麼跪地投降,一直殺出二十餘里,大部分鄖軍都被殲滅。
高順無奈領著殘兵一口氣跑出數里,方才停下喘了口氣,此時他的身後只剩下二十幾名騎馬的親兵,又等了一個多時辰,才陸陸續續有士兵逃來,他收集敗兵,到天亮時竟只收攏到六七百人。
高順心中長長哀嘆一聲,可惜主公始終不信任自己,又將陷陣營轉隸魏續,不然焉能大敗至此。此時再去街亭已不現實,他只得率領殘軍向隴縣行去。
高順兵敗的消息,終於由逃兵傳到了街亭軍寨,營寨大帳內十幾名將領吵成一團,韓威坐在一旁眉頭緊皺,他雖然是主將,可實際上他仍然無法完全掌控這支軍隊,除了一千人一直由他統帥外,其餘二千人都是一個月前剛剛從陳倉調來,大部分將領只是表面上對他尊重,可遇到大事情,他們卻是要聽從張遼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