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鶯的夜晚(第六更)
宋嬌攏了攏鬢角絲髮,故作淡然道:「你父親下的令不行嗎?」
李曄搖搖頭:「他不會下這個令的,他早就無牽無掛了,又怎會在意我在平盧的差辦得如何?」
宋嬌閉口不言了,她瞪了李曄一眼,轉身就走進了道觀。
李曄微怔,在宋嬌轉身的時候,他好像聽到對方嘀咕了一句:獃子。
李曄不再多想,轉身離開華不注山。
回到齊州城,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最後一抹金輝灑落城頭。李曄走進城門,值守的安王府精甲,齊齊向李曄行禮:「見過殿下!」
李曄點了點頭,也沒多言,徑直走向刺史府。
刺史府政事堂內外,聚集了很多人,都有官袍在身,大多是青、綠官袍的低品官將,李振沒有坐政事堂的主座,他給李曄留著。在幾名書吏的幫助下,李振正在給排隊上前來的官員登記。
登記不簡單,李振要詢問很多問題,這關係到對方的職掌,同時他還要判斷對方的良惡,這就需要很多人佐證。
李曄來到政事堂外,上官傾城正親自帶隊守在這裡,免得出什麼亂子,看到李曄施然走來,上官傾城眼前一亮,連忙迎了上來,臉上滿是喜色:「殿下回來的果真是快!」
「說了回來吃飯的。」李曄實話實說。
上官傾城的眸子里,頓時充滿了繁星般的光彩。
李曄拍了她兜鍪一下,搖頭走進月門。上官傾城摸著兜鍪被李曄拍過的地方,白皙的臉上滿是茫然,忽的一下不知怎麼的,就臉紅的低下了頭。
李曄走進政事堂,李振等人連忙起身行禮:「見過廉使。」
內外的齊州官員,看到李曄就是新任節度使,不少人多很驚訝,畢竟李曄看起來實在太年輕了些,不過一想到李曄扳倒韋保衡,和幫助李儼誅殺宦官的傳聞,神色也就鬆弛下來。
畢竟關於這個二十年不能修行,卻忽然慧明般崛起的年輕人的傳說,實在是太多了,他們哪怕遠在齊州,都耳熟能詳。
眾人紛紛躬身行禮:「見過廉使!」
「免禮。」李曄擺了擺手,來到主位上卻沒有坐下,環視眾人一圈,隨和道:「眾位都是齊州柱石,管著齊州軍政要務,多年來不辭辛勞,夜以繼日,都是有功於社稷的,本官打心眼裡欽佩。」
說著,拱手為禮:「在此謝過諸位。」
「哪裡哪裡,都是卑職等該做的!」
「廉使太折煞我等了,職責所在,不敢言功!」
「廉使文武雙全,智勇兼備,平盧能有廉使來坐鎮,實在是我等的福氣啊!」
「正是正是,我等早就盼著廉使上任,好為廉使效力了!」
眾人紛紛拱手出聲,有的表示受寵若驚,有的表示愧不敢當,有的則奉承拍馬,他們低頭的時候,互相看了看,彼此都察覺到了對方的心思。
李曄突然來到齊州,一進城就殺了吳懷楠,齊州官員不心驚畏懼是不可能的,同時他們也感到不安,生怕李曄大肆清算眾人以往的罪責,畢竟在吳懷楠治下,沒多少人是乾淨的,有的惴惴不安,有的心懷叵測。
此時聽了李曄的話,見了李曄的舉止,都暗暗鬆了口氣,心說這新任節度使,也不是那麼無情的混世魔王,還是能體諒下官的。
有的人則想到:李曄來齊州殺吳懷楠,是為了立威,但要治理平盧,還要依仗本地勢力,對本地勢力也有忌憚,不敢太過兇惡。念及於此,對李曄也就沒那麼敬畏了。李曄示意眾人安靜,繼續道:「本官一路來,在路上看到了不少事,齊州的百姓生活得並不好,恃強凌弱、欺壓百姓之事,堪稱隨處可見,諸位都是齊州柱石,管著齊州軍政要務,這些事脫不開責任。本官奉陛下之令,出鎮平盧,別無所求,只希望平盧官民,都能活得舒心,所以不法之事,尸位素餐之輩,本官必定詳查!」
眾人聞言,紛紛色變,暗想李曄果然還是要秋後算賬啊!
那些剛剛對李曄心懷不敬的人,此刻反應過來,立即變得忐忑不安。
李曄看向李振:「判官的事做的怎麼樣了?」
李曄出任平盧節度使,自然要帶自己的班底過來,李振現在就是平盧節度使判官,位高權重。
「登記的事都辦妥了。」李振拱手道。
李曄點點頭,對眾人道:「時辰不早,本官來的倉促,今日就不宴請諸公了,等過兩日,再與諸公暢飲。」
眾人心思各異,但都連忙應是。
官員們退下后,李振笑著拱手道:「廉使初見這些官員,便恩威並施,降服了人心,實在是高明,卑職佩服!」
李曄看了他一眼,坐了下來:「恩威並施,靠得不是說話,而是做事。」
示意李振也坐下,李曄繼續道:「齊州官員的甄別,我不會親自著手,你帶人來辦即可。只有兩個原則。其一,齊州之前是吳家勢力,所以吳家的人要嚴查,有不法之舉者,嚴懲不貸。」
「對齊州官員的甄別、提拔、貶謫,方法只有一個,打壓一批,中立一批,拉攏一批。吳家勢力肯定是要打壓的,尸位素餐而又沒有大過錯的,先中立起來,不動他們。受到吳家打壓的,為官盡職盡責的,要提拔重用。」
李振點點頭:「卑職明白。」
李曄道:「其二,水至清則無魚,齊州民不聊生,只怕好官不多。這個時候,把標準放低一些,譬如那些受到吳家打壓,不得志的官將,想要貪贓枉法,只怕也沒什麼機會,這些人,無論賢良與否,先提拔重用起來。否則,懲辦了太多人,沒有替代者,官府駐軍就運轉不暢了。」
李曄站起身:「總而言之,對齊州官場的整治,首要目的,是把齊州控制在我們手裡,保證我的政令暢通,這個時候就不要挑挑撿撿太多。等局勢穩定后,再擇優汰弱,提陞官員素質。」
李振聽了李曄這席話,已是滿臉敬佩之色,由衷道:「廉使英明。」
李曄不置可否,對李振道:「先去吃飯。」
節度使對藩鎮擁有軍政大權,對節度使幕府官員可以自由任命,但對州官並沒有絕對任免權,不過李曄有李儼在背後撐腰,可以「先斬後奏」。
……
是夜,齊州城外的濟水上,燈火依稀,停靠在碼頭的船舶,到了夜裡也少有點燈的,除卻青樓畫舫,就沒什麼光亮了。
長河幫的一艘貨船里,燭火明亮,整條船上沒別的人,只有對案而坐的李曄和劉知燕。
這艘貨船的船艙,便是李曄一路上呆的地方,並沒有堆積貨物,而且也經過了一些改造,布局格調都還不錯,跟普通房間並無多大差異。
吳家和華不注山的高手,都已經被李曄滅得差不多,齊州的官場和江湖,已經落入李曄手裡,只是整頓需要些時間,具體的事李曄就不會親力親為,往下交給李振和宋嬌就行,他準備帶領精銳人手,先一步直接趕往青州上任。
明日就會啟程,李曄還是要給青州一個出其不意。濟水不通青州,所以長河幫和劉知燕不會跟過去,眼下是離別酒宴。
食案上酒菜不少,兩人已經飲了許多杯。
劉知燕雙頰升起兩團酡紅,秀氣清純的臉龐,看起來頗有芙蓉之韻,她微微低著頭,抬起眼帘看了李曄一眼,輕聲道:「齊州的江湖,已經被殿下威服,長河幫通行濟水,往後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殿下放心,民女一定會把長河幫,打理得好好的。」
說著,她弓起身,湊到李曄身前,為李曄斟酒,兩人離得近了,李曄酒氣沒怎麼嗅到,倒是處子清香迎面而來,令人心曠神怡。
他不由的看了一眼劉知燕欣長的脖頸,入目處一片白嫩光滑,仿若羊脂暖玉,散發著誘人的氣息。
李曄微微收回目光,視線卻正好落在劉知燕胸前,大抵是傾著身子的緣故,那兩團飽滿的輪廓格外鮮明,隨著劉知燕斟酒的動作,還頂著衣衫微微晃動了一下,就近在眼前,分外攝人心魄。
今天劉知燕穿的不是勁裝,而是青衫黃裙,沒什麼華麗的花飾,但布料很是考究,正配她小家碧玉的清秀氣質。
察覺到李曄的目光,劉知燕向下看了一眼,也不知她看到了什麼,臉紅到了耳根,精緻的耳朵紅得有些透明,聲音不無慌亂:「殿下?」
離得太近了,兩人的臉就隔著不到四寸,她說話的時候,紅唇微動,些微熱氣都噴到了李曄臉上,好似蘭花一樣芬芳。
李曄看到了她的睫毛,很長,他甚至聽到了對方突然加快的心跳。
李曄接著劉知燕的話道:「長河幫交給你,我原本就是放心的。」
劉知燕坐了回去,局促的低著頭,雙手也放在腿上。幾根青絲悠忽灑落紅紅的臉頰,她伸手攏了一下,蔥根般白皙的手指,在紅透的俏臉上滑過,對比鮮明,別有美感。讓人忍不住想,如果那是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觸覺會如何。
她嗯了一聲,聲若蚊蠅:「長河幫能到今天這樣的規模,都是殿下所賜。」
劉知燕是個婉約文靜的性子,如果不是長河幫有變,她也不會做大當家,饒是做了大當家,她說話也很含蓄,不會有露骨的奉承。
李曄飲了杯中酒,看著小貓一樣坐在那的劉知燕,不由得笑了笑:「你怎麼不飲了?」
劉知燕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輕輕呀了一聲,慌亂拿起酒壺,就自己斟了一杯,然後向李曄舉起:「民女敬殿下!」
說著,她就一飲而盡,動作急促了些,不小心給嗆到,不禁掩嘴咳嗽兩聲,窘迫的偷看了李曄一眼,愈發手足無措,臉上也更紅了。
李曄樂道:「你都沒給我斟,自己卻先飲了?」
劉知燕啊了一聲,又見李曄看著她,連忙拿起酒壺,弓身來給李曄斟酒,嘴裡動了半響,想說話卻又卡住了,模模糊糊的音節,只能襯托她的無措。
李曄握住劉知燕的手。
劉知燕嬌軀一抖,動作都僵住了,抬頭訝異迷茫的看著李曄。
「過來。」李曄說道。
「殿下.……」劉知燕有氣無力。
李曄一把把她抱了過來,引得她一聲嬌呼,慌亂的跌進李曄的懷裡。
入手一片柔軟,又不失彈性,熱度也很高,李曄不想小兔子再受驚,埋頭便吻了下去。
貨船其實不小,能容納很多貨物,今夜只有李曄和劉知燕兩人在船上,卻晃動了大半夜,夜鶯般斷斷續續的聲音,如同夜空的星辰,裝點了這個美麗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