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這就是差距（第四更）
降龍羅漢事先怎麼都不會想到，他會就這麼死在李曄手裡。雙方照面之後僅僅是過了一招而已。這是毫無花哨的一招，比拼的是純修為之力，分出勝負的方式格外簡單粗暴有效率。
但這正是降龍羅漢最無法接受的地方，畢竟他是地仙境，而李曄不過是陽神真人。兩個境界的差別，是神仙與凡人的不同，中間隔著一個天地大檻。要無視這個大檻，談何容易？
更叫降龍羅漢難受的是，在下凡之前，他並不是地仙境。所以死在李曄手裡的，準確而言，並非是一個地仙境，而是更高境界的仙人！臨死那一刻，降龍羅漢都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李曄無法體會降龍羅漢的心情，也不想去體會，死人的心情如何，他一點興趣都沒有，因為他還要面對眼前活著的對手。收了降龍羅漢的人頭，李曄目光如電，再度看向軍營轅門處的李嗣昭。
沁州城頭上，眾人神色各異，不盡相同，唯一類似的地方在於，看李曄的眼神都有濃烈震驚和深沉忌憚。
親眼目睹降龍羅漢瞬間被殺，不知為何，李克用竟然覺得不無暢快，想要咧嘴笑一笑。
降龍羅漢自打出現，就趾高氣昂，沒把他這個凡人看在眼裡，跟他說句話就像施捨似的，神仙的譜擺得沒邊兒。不僅是降龍羅漢，整個佛域的人都是如此。如今可好，堂堂佛域神仙，被一介凡人給殺了，看你還怎麼牛氣！真是大快人心。
李克用瞄了飛鴻大士一眼，心裡冷哼一聲，已經有了看笑話的心態。佛域不是厲害得很嘛，現在被李曄佛了面子，看你怎麼收場。
飛鴻大士依舊是盤膝而坐的姿態，神情淡漠。降龍羅漢死了，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死的並不是她的人，又或許她已經看破生死，所以無喜無悲。
飛鴻大士境界高心態好，坐鹿羅漢卻坐不住了。作為十八羅漢之首，坐鹿羅漢責任心極強，一向以老大哥自居，也被視為老大哥，如今排行十七的降龍羅漢，和排行十八的伏虎羅漢，都被李曄殺了，他不能坐視不理。
坐鹿羅漢雙手合十，轉身對飛鴻大士行禮，言語中飽含憤怒：「大士，李曄這廝不知修了什麼妖法，竟能接連斬殺降龍伏虎，已然不能輕視。當初黃巢之亂時，我釋門預備大出天下，就是為其所阻，數十名金剛境被他所殺，導致百年積累毀於一旦！此人就是個十足的魔頭，是釋門教化天下，讓世間成為凈土的絆腳石！請大士下令，讓我去誅殺這廝！」
飛鴻大士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要一個人去？」
坐鹿羅漢當仁不讓：「李曄一介凡人，不過就是陽神真人的境界，以下犯上，連殺我兩名仙人，挑戰我佛域尊嚴，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佛域仙人，若是群起攻之，縱然得手，有何值得誇讚之處？反而還要丟臉！唯獨貧僧親自出手，以一己之力，將其鎮壓，方能稍微挽回佛域威嚴！」
飛鴻大士隨意揮揮手：「那你去吧。」
坐鹿羅漢立即領命而去。
李克用在一旁看了直撇嘴。什麼挽回佛域尊嚴，以地仙境對戰真人境，就算是贏了，也挽回不了尊嚴。有本事派個真人境過去，若能收拾了李曄，那才是真的展現了佛域底蘊。
佛域沒有真人境能對付得了李曄，否則的確會這麼做。
李克用見坐鹿羅漢迎向李曄，便問飛鴻大士：「若是坐鹿羅漢也勝不了李曄，大士會不會親自出手？」
飛鴻大士看都沒看他，聲音飄渺語氣淡漠，就像在跟一塊石頭說話，「不會。」
李克用強忍著心頭不適追問道：「為何？」
飛鴻大士理所當然道：「坐鹿羅漢不可能勝不了李曄！」
坐鹿羅漢不是一般人，李曄殺伏虎他沒看見，但李曄是怎麼殺掉降龍的，他看得一清二楚。此刻敢出來跟李曄單挑，依仗的不僅是強過降龍的修為之力。
李曄斬殺降龍，用的是雷霆手腕，拼的是修為之力。由此可見，李曄強就強在修為之力的渾厚上，只有見面就毫無保留用修為之力分生死，他才能贏。換言之，除了修為之力，李曄在其它方面的實力，並不能跟地仙境相比，譬如說術法威力。
所以坐鹿羅漢沒打算跟李曄硬碰硬，哪怕他自認為他的修為之力，並不會弱於李曄。
他打算利用「仙園」之力，加上術法攻擊，在境界上碾壓李曄，直接鎖定勝局，不給對方近身，以修為之力粗暴破防的機會。
當然，這份分析也可能不對，但只要不給李曄近身搏戰，一錘定音的機會，坐鹿羅漢就有足夠充裕的應對時機。
大不了，萬一真打不過，就讓其他羅漢幫忙，總不至於讓李曄把他殺了。現在空閑的羅漢可是有不少，大家也不像李曄突然殺掉降龍時那樣，沒有半點兒心理準備，救援不及。
念及於此，降龍羅漢心頭大定，看李曄的目光，充滿志在必得之色，就像是看砧板上的魚肉。
李曄殺掉降龍羅漢之後，作勢要繼續對李嗣昭出手，果然引來了其他羅漢現身。抬頭看見坐鹿羅漢，李曄微微眯了眯眼。坐鹿羅漢是十八羅漢里最強的，無論是修為之力，還是智慧經驗，都不容小覷，是個棘手的存在。
不過李曄也早有打算。
出戰之前，李曄就敵我雙方實力對比，有過一番清晰分析，明確了取勝之道。
十八羅漢作為地仙境的強者，實力自然不是真人境可比，而且作為佛域仙人，下凡之前境界更高，對敵手段想必不缺。李曄要取勝就得避免苦戰，最好是出其不意，不給對方施展各種手段的機會。
李曄之前對降龍和伏虎出手，都是見面即拼盡全力，逼迫對方跟自己硬拼修為之力，這才有一擊斃敵的機會。
但是很明顯，這樣的手段用個一兩次，對方必然就會有所防範，李曄要持續戰勝十八羅漢，就得保證後手。
十八羅漢都是仙人境，仙人境不同於真人境的最大特點，就是悟道有成，擁有仙園。除此之外，術法威力也得到大幅度提升，有很多真人境不能施展的手段。
李曄暗忖，十八羅漢在發現他修為之力異常強橫之後，必然會避免短兵相接，用仙園和術法威力來對付他。仙人的術法神通，防不勝防，李曄也找不到好的突破方法，無非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若是對方使用仙園，李曄就有機可趁。
李曄對大道的領悟，可是能跟飛鴻大士抗衡的存在，對方在下凡之前可是大羅金仙，在佛域也是有數的大能，但就是以飛鴻大士對大道的領悟，都無法讓李曄「入畫」。
那些修行千年，對大道領悟還遠不如飛鴻大士的十八羅漢，李曄自然是不懼。如果對方敢強開仙園之力，李曄必然能給對方驚喜。
念及於此，李曄心中已有計較，所以沖向李嗣昭。
坐鹿羅漢眼看李曄已經對李嗣昭動手，對方就要死在李曄手裡，連忙一聲大喝：「魔頭休要造孽！」
李曄距離李嗣昭和他的部曲太近，坐鹿羅漢不願靠得太近，給李曄近他身比拼修為之力的機會；神通術法的攻擊，再如何控制威力，也難免傷及眾多河東軍將士；在這種情況系，坐鹿羅漢根本就沒有多想，在大喝出聲的時候，就直接發動仙園之力，徑直向李曄罩過去！
真人境有領域，仙人境有仙圓，前者是力的延伸，後者是道的實化，孰強孰弱不用多言。
世間修士，日夜修鍊，領悟大道，百年有機會踏足仙人境，千年才有機會證得大道。所以道的碾壓，一直是仙人境最犀利的武器。
只可惜，到了李曄這裡，一切都不能以常理揣度。
「魔頭還不束手就擒？！」
坐鹿羅漢發動仙園時，雙目如電向李曄看過去。為了救下李嗣昭的性命，快速控制李曄，坐鹿羅漢通過雙眼，直接攻擊了李曄的意識，想要讓李曄直接「入畫」。
李曄看向坐鹿羅漢，眼中景物一陣變幻，忽然出現了一個西域王國。在這個王國里，所有人都在對著半空一名金光閃閃的僧人，虔誠的頂禮膜拜。李曄置身其中，受到這副震撼場面的感染，也不禁要跪下去膜拜。
然而，李曄的腿只是顫了顫，連彎曲都沒有，就陡然伸出一拳，向半空中的金光僧人轟去！
天地之間，沒有人能讓我頂禮膜拜！
我是具備成就真龍資格的潛龍，是要成為天地之主的存在！
天地之間，我為至尊，可御仙魔！何人能讓我下拜？！
哪怕我不能成就真龍，也不會拜伏在任何人腳下！
與其跪倒在他人腳下，向他人奉獻自己的尊嚴，祈求那神神叨叨的庇護，我寧願選擇沉淪，選擇死亡！哪怕對方是神，是仙，是聖人！
不臣服於任何存在，這就是潛龍！是最基本的帝王之道！
李曄發出龍吟般的低吼，一拳轟出，拳芒凝結著他的意志，如蒼龍出海，擊倒了半空中的金光僧人！眼前的畫面頓時支離破碎，如鏡子一般碎裂。
那佛國就是坐鹿羅漢的仙園，他拜入釋門之前，本是王公貴族，後來修行有成，坐鹿回到自己的國家，說服國王入了釋門，讓那王國成了佛國，為佛域釋門立下大功，成就坐鹿羅漢果位。
但是坐鹿羅漢沒想到，李曄竟然沒有受到仙園之力的「感染」，竟然沒有被蠱惑「入畫」！不僅如此，他竟然還反過來爆發出衝天意志，並在這份意志力的加持下，一拳轟碎了仙園盛景！
坐鹿羅漢放出仙園，本以為李曄必死無疑，自身也跟著到了他面前，準備摘下他的腦袋。李曄一拳轟出，仙園破碎，坐鹿羅漢如遭雷擊，腦中一片混沌，口吐鮮血倒飛出去！完全沒有防備。
如此良機，李曄斷然不會放過，當即跟上，盧具劍寒光一閃，掠過對方的脖子！
坐鹿羅漢還沒回過神來，就被李曄一劍梟首！
他的神魂僵硬在原地，被李曄一把住在手裡，他滿臉驚恐的大吼：「這不可能！你怎麼可能衝破我的仙園！你對大道的領悟，怎麼可能比得上我？！這不可能！你只是一介凡人，只不過活了二十幾年，你怎麼可能有大道領悟.……」
李曄哂笑一聲，看坐鹿羅漢的眼神，充滿不屑與憐憫：「有的人活了一輩子，到老依舊稀里糊塗，在俗世的道德眼光里沉浮一生，一無所獲。有的人雖然年紀輕輕，卻能從有限的閱歷和知識中，得到近乎無限的思考，舉一反三領悟人生真諦、世界大道，活得自在明白。這，就是差距！」
話說完，李曄手上用力，嘭的一聲，坐鹿羅漢的神魂直接被捏爆。
十八羅漢之首，神魂俱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