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野望與難題
交換俘虜的事進行的很順利，神教修士每過來一名的地仙境，紅孩兒便先封了對方的修為，等二十名地仙境依次過來，李曄便把耶律阿保機還給了對方。
回到自己人中間，耶律阿保機鬆了口氣，臨走之前他對李曄道：「安王殿下，我們一定還會有再見面的時候。屆時你可要小心了，因為我一定會把你拿下！」
他說這話的時候，雖然沒有什麼苦大仇深的表情，但也神色莊重，十分認真。
說起來耶律阿保機兩次跟李曄碰面，都吃了不小的虧，上面在河東就折損了幾名大修士，這回更是平白丟了二十名地仙境，還不算之前的戰鬥傷亡，可以說是很憋屈很悲慘了。
李曄現在心情不錯，笑道：「第一回讓你跑了，第二回你就落在了我手裡，按照這個趨勢，如果我們果真有第三回碰面，那麼你一定會死。」
耶律阿保機深吸一口氣，沒有多作口舌之爭，向李曄行了一禮：「那麼後會有期，安王殿下。」
言罷，在神教天仙境修士的幫助下，耶律阿保機和眾人向北離開大唐邊境，在夜幕下消失於眾人的視線中。
見對方走遠，李曄收回視線，環視邊關，默然片刻，對妖族修士道：「收斂將士屍體，恢復邊關。」
古北口邊關經過大戰損壞，已經是面目全非。被耶律阿保機砸出來的大坑，更是直接損毀了營房。不過對有諸多仙人境的妖族修士而言，要修復邊關只不過就是順手為之的事。
駐守邊關的將士有千百人，絕大部分都死在神教修士手裡，僥倖留住性命的，十不餘一。他們大多是普通甲士，修為最高的也只是練氣高段，壓根沒有在神教修士面前保命的能力。
倖存者大多帶傷，有人甚至斷手斷腳，李曄讓妖族修士給他們療傷之後，去慰問了一番。當然也是要告訴他們，從今往後，幽州包括北境邊關，都是他李曄做主了。
「拜見安王殿下！」幾十名邊關倖存將士，在傷勢復原后，一起來向李曄下拜行禮。他們都目睹了方才的神仙大戰，對一劍底定戰局的李曄佩服的五體投地，哪怕之前同袍戰死無算，也不妨礙對他們此刻的激動。
因為他們清楚，古北口今夜遭受的苦難，在日後將不會再發生。
李曄尋思了片刻，對紅孩兒道：「把他們都帶去平盧。」
紅孩兒納罕道：「帶去平盧做什麼？」
李曄道：「我要在平盧修建一座修行學院，廣收弟子，傳授修行法門，讓他們日後效力沙場。」
紅孩兒怔了怔：「你果真要這樣做？」
李曄點點頭。
這件事他想了很久了。
雖然大唐百姓有億萬之眾，但其實天下的修士是有數的，加起來也不過幾十萬人——蓬萊貴為五大道門之一，在亂世將臨大舉收受弟子的情況下，也不過弟子幾千人而已。
而實際上，天下具備修鍊資質的人，遠不止這個數，他們只是沒有機會。
在以前，沒有家族傳承的普通人，要踏入修鍊之門只有兩條路可選，要麼通過科舉考試，得到由欽天監代表朝廷發下的道法，要麼投靠江湖門派。
而在朝廷的有意控制下，江湖門派的規模都很小，就連五大道門的弟子都是有嚴格數量限制的。
天下修士，半出官吏。這就是朝廷控制天下的手段。
雖然到了亂世，朝廷對天下掌控力不復以往，修士隊伍得到極大擴充，但這個絕對數量依舊很小。
修士代表著實力，李曄為了廓清宇內，當然要擴充修士隊伍，他無意於小打小鬧，那麼修建修行學院，就是最好的辦法。
「你要建多大規模的修行學院？」紅孩兒問道。
李曄不假思索：「至少要能夠容納十萬人。不僅如此，在平盧軍修行學院建成之後，有了相應經驗，日後還要在河東、幽州，建立同樣的修行學院。」
紅孩兒愕然：「你要把天下具備修鍊資質的人，都納入麾下不成？」
李曄卻沒有立即做出回答。
他行走在邊關的殘破關頭，看著倖存的將士在妖族修士的幫助下，收攏戰死甲士的屍身，手掌撫過冰冷的女牆，最後來到關頭，縱目向北遠眺。
星夜下的北方草原廣袤靜謐。
他徐徐出聲：「自古以來，國恆以弱滅，而漢獨以強亡。多少年了，中國邊患屢禁不絕，然而除了漢朝之外，都是別人來打我們，侵入我們的國土，我們被動防禦，哪怕是勝了，驅逐了入侵者，邊境百姓也苦難深重。大唐也曾疆域廣袤，沃野萬里，也曾將戰場放在國境之外，但終究不如漢朝長久，究其原因，無非就是不夠強而已。」
他的眼神銳利了幾分：「我希望，從今往後，邊境戰場，不再在國境線之內！我要大唐的修士、大軍，戰於國境線之外，我要大唐的百姓，不再遭受外族入侵之苦！要想如此，唯有強大自身。所以，我要有百萬純修士組成的大軍，出征塞外，讓異族聞風喪膽，打得他們不敢多看大唐邊境一眼！」
紅孩兒愣在那裡。
許久，他重重擊掌：「這種事聽起來就讓人熱血沸騰啊，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這傢伙果然跟我是一個路子的人！天下之大，和平是不可能和平的，利益之爭一刻不止，殺戮就永不停歇，與其等人入侵邊境，不如去掠奪別人的財富！」
李曄失笑，紅孩兒是個好戰分子，他很清楚。他倒不是要去掠奪別人的財富，更無意於侵入別人的國土。
漢宣帝定胡碑上寫得很清楚：凡日月所照，皆為漢土，江河所至，皆為漢臣！
他只是解決自家事而已。
……
兩人並肩看著塞北草原，良久無聲。
許久后，紅孩兒忽然道：「我曾聽父親說，仙廷有道兵，是他們橫掃天下的最大手段，強大到連當年大秦的鐵騎都無法應對。傳聞這支大軍就全都是修士，哪怕是下界之後，都修為不俗，而且甲胄、兵刃俱為法器，品階還很高。如果你果真勢力大成，仙廷派遣這支大軍下界，助朱溫問鼎天下，只怕不好對付。」
李曄還是第一次聽過這等秘辛，不禁愕然。他之前就覺得，仙廷已經太久沒有針對他的刺殺了，很有可能在謀划大動作，現在聽了紅孩兒這話，頓時如夢驚醒。
他沉聲問道：「這支道兵有多少人？」
紅孩兒想了想：「這就不知道了。不過應該數量不少，否則也不會被稱為仙廷控制天下的最大依仗。但也應該不會太多，而且下界也沒有那麼容易。如若不然，當年仙廷就不會讓始皇帝嬴政滅了山東六國，一統天下，幾乎滅盡道門修士了。」
李曄心裡並沒有輕鬆多少：「如此看來，時不我待了。」
如果李曄建立純修士大軍的構想得以實現，那麼以兵家戰將統領這支隊伍，就會大大提升戰力，成為他縱橫天下的底牌。但這需要時間。
紅孩兒擾擾頭，有些煩惱：「就算你修建修行學院，建立純修士的軍隊，但要跟道兵抗衡，還差一點東西。」
李曄點點頭：「我的確沒有那麼多法器，可以武裝百萬大軍。莫說百萬大軍，連十萬大軍都武裝不起來。就算組織工匠煉器，也太過匆忙，難解燃眉之急。」
說到這，他看了紅孩兒一眼：「凡間煉器的工藝，說到底受限於修士修為，如果是妖族修士煉器，速度應該快上不少。你們妖族雖說助我不少，但總是猶把琵琶半遮面，至今都只給我送了千百修士過來，雖然修為都不錯，但這力度未免太小了些吧？」
紅孩兒嘆息一聲：「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因為仙廷？」
「如果妖族動靜太大，徹底惹怒了仙廷，誰也不能保證，他們不會對妖族本土動手。要知道，仙廷壓制妖族的手段，可不止在對戰的時候，我們本土就在其掌控之下。」
「如此說來，妖族豈非早該滅亡了？」
「那倒不至於，妖族沒有滅亡，還存在於世間，就是大道之意。仙廷雖然能壓制妖族，但真要滅絕妖族，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只是雙方如果徹底撕破臉皮，仙廷拼著付出慘重代價，用壓制手段屠戮妖族，讓妖族千年之內不能緩過勁來，也是可以做到的。」
李曄沉默下來。
世界秩序是眼下這個樣子，自然有它的道理。
就在李曄以為讓妖族大出，不可能實現的時候，紅孩兒忽然道：「如果你成就仙人境，應該走一趟我們妖族本土。」
李曄奇怪道：「我去做什麼？」
紅孩兒循循善誘：「你不是想組建純修士大軍？妖族可以出一部分修士，一部分法器。」
李曄呵呵一笑：「你這話前後矛盾。」
紅孩兒神色訕訕，做說客這種細緻活不適合他，他索性和盤托出：「妖族一直在等一個人，等他幫我們解除仙廷的壓制。」
……
浩瀚無邊的崇山峻岭之中，有一片風景秀美靈氣充盈的上佳福地。綢緞般的大河蜿蜒奔流，沖刷出大片土地肥沃的平原，朝沐彩霞日浴清輝，鳥語花香。
萬年之前，妖族敗走仙域后，為躲避道門追殺，當時的妖族領袖以畢生修為為憑，在九州一隅開闢出獨立空間，自成一方世界，是為妖族本土。
雖說數千年來，這方世界最終被仙廷找到，但道門卻徒然發現，此時他們已經無法毀滅此界，能做的只有壓制而已。
時光流轉，世事變遷，妖族發展壯大，人丁數量已然超過此界承受力。
於是上到妖族七聖，下到普通修士，皆不時離開此界，進入凡間，尋靈氣充盈之所，在山嶺之間修建洞府。
與飛禽走獸為伍，雖能自得其樂，但限於自身實力，妖族不敢挑戰各方修士，始終不能大舉進入凡人城池，一直讓妖族有志之士引為憾事。
平原中心，大河之畔，有妖族聚居城池，城池之東三十裡外，聳立著連在一起的七座高山。山體並不寬大，但足夠高峻，所以氣派仍是不凡，就是顯得有些突兀，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在妖族本土，鮮有人不知道這七座山的存在，因為這是七大聖不時會晤，商議妖族大計，祭祀天地的場所。但凡有大事，七大聖降臨，此處便會人聲鼎沸。
不過說是七大聖，但尋常能來的，也就是六聖而已。齊天大聖總是遊離在外。
七座山峰之間的谷地中，有一塊巨大平地，被修建成了祭祀廣場，在高大的祭壇之前，有七個寶座被安放在不同方位，那便是七聖的座位。
此時，其中六個寬大的寶座上，都有一名大羅金仙境的修士。
他們形態各異，有的是身材魁梧的人形，坐姿大馬金刀，有的卻露出本體。
那大鵬鳥兩腿抓在椅背上，眼神睥睨的四處張望，眼珠子一動一轉的，靈動是靈動的，卻有些怪異；一隻獼猴單手抓著懸在寶座上的長槍，身子晃來晃去，好像怡然自得；還有一條蛟龍，身軀盤著跟蛇一樣，把自己放在寶座上，好像睡著了。
眾妖姿態不一，性格思想也不一樣。
「不管怎麼說，我不同意！」說話的是一個膚白美男子，廣袖長袍，手持摺扇，乍看好像風度翩翩。但他說話的時候分外大聲，摺扇也搖得迅捷如風，怎麼看都有些不搭調。
「這麼好的事，你為什麼不同意？」
最靠近祭壇的座位上，坐著一個虎背熊腰的男子，面容粗狂，神色威嚴，「難道你想一輩子都呆在這裡？依我看你就是怕了！膽小如鼠，還稱什麼移山大聖，何不叫鼠聖？」
美男子頓時急眼，一把收了摺扇，坐起身盯著對方：「老蠻牛，你休得嘲諷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就派了紅孩兒去幫李曄那廝！你要折騰就折騰，我管不著，但是讓李曄到本土來，我就是不同意！這事要是讓仙廷知道了，何異於引火燒身？」
他便是移山大聖獅駝王，當然，他在凡間建立的洞府並不叫獅駝嶺，因為他不是那頭青獅。
跟他說話的則是平天大聖牛魔王。
爪子抓著椅背的大鵬鳥說話了，聲音陰陽怪氣的：「我早就看你這頭蠢獅不順眼了，本以為你只是喜歡清閑，沒想到是甘願被仙廷當寵物養著，也不願恢復我妖族榮光！」
「怎麼的，當寵物當順心了，學會搖尾乞憐了？你看看你，化個人形都把自己弄得跟個白面書生一樣，你是不是以為你很美，你還知道你是一頭蠢獅嗎？要不要我再送你一盒胭脂一盒水粉，你也往自己臉上抹抹，好去拐騙幾個無知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