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很好很銷魂
仙凡一體,地域相對應,很多時候仙人也以凡間地名稱呼仙域地。
但實際上作為仙人所居之地的仙域,山川河貌跟凡間並不相同。仙域主體地貌乃是由座座仙島組成,區別在於有的仙島大到方圓千里,有的小不過百里。
李曄站在仙島頂峰,眺望仙庭方面襲來的片片仙雲,心裡估算著出戰仙人的數量,不時回頭看看身側、身後二三十座大小不一的仙島,跟上面的妖族修士、通天教主麾下力量做對比。
紅衫羅裙的郡主坐在他身旁的崖壁前,兩隻腿凌空無規律的甩著,手裡卻在專心致志綉著一方手帕。看上面蜻蜓戲水的圖案已經初具雛形,想來不用多久就能完成。
這是她的訓練科目,為了更好掌控身體的每一根細小經脈,每一分微小力量。現如今郡主對身體的掌握程度已經接近爐火純青,再也不會出現捏碎茶杯的情況。
在這種情況下,她的戰力已經被完全挖掘出來,實力跟不弱於普通金仙境。
猴哥湊到郡主跟前,伸長毛茸茸的脖子認真打量幾眼,摸著下巴人模猴樣的點頭稱讚:「不錯,不錯,不枉老孫耗盡家當塑造這具身體的心血,現在已經基本能夠應用自如了。」
李曄也湊過來,看了一眼后,不甚滿意的對猴哥道:「大聖,大家都說你的修為已經到了准聖境界,為何郡主這具身體的力量只是金仙境?哪吒那小毛孩不過是蓮藕塑身,修為可是大羅金仙!」
猴哥乜斜李曄,對他質疑自己能力這件事體現出的智商很是鄙夷,「你懂個屁!別拿哪吒那小破孩的蓮藕身子說事,要單純比拼肉身力量,郡主能把他活活下鍋煮熟了吃!」
李曄知道猴哥的脾氣吃軟不吃硬,猴毛撩多了他還會發飆,遂改變策略換上一張不無諂媚的臉:「大聖威武!郡主除了肉身之力,還有什麼?」
猴哥弓著矮小消瘦的猴身,背起手抬起下顎,做出一副宗師模樣,看著卻跟龍蝦差不多,很滑稽。
他自我感覺良好,傲嬌的冷哼一聲:「掌控肉身力量只是第一步,接下來要做的當然是修行。有這具身體打底,修鍊仙法對她而言就跟念詩一樣簡單,到時候完全挖掘了身體潛力,哪吒那小毛孩就是個屁!」
聚精會神繡花的郡主聽到這話,穿針引線的手法更顯快速流暢。
李曄撫掌而贊,奉上一大通不值錢的馬屁,聽得猴哥如痴如醉不停點頭。
這猴子在凡間和妖族領地的時候,成天一副憂傷抑鬱的模樣,好像被考取了功名的郎君拋棄了的小媳婦。然而自打來到仙域,竟然有老樹發新枝、返老還童的趨勢,一舉一動都充滿鮮活氣息,看起來終於像一隻得道的靈動猴子了。
「大聖啊,你說這回大戰,天蓬和捲簾會不會過來?故人相逢,你們是不是要在陣前把酒言歡一番?」李曄擠了擠眼。
聽到這話,快活的猴哥立即不快活了,停下踱步,轉頭陰沉沉的盯著李曄,露出半顆獠牙,一字字道:「把酒言歡?」
眼看著猴哥腦門上一個勁兒往外冒煞氣,李曄笑容漸漸尷尬,「難道不應該?」
毛髮即將一根根倒豎起來,把自己變成刺蝟猴的猴哥,肩膀上落下一隻偌大有力的手,耳畔響起牛魔王哈哈的大笑聲,這才勉強收斂了些怒氣。
牛魔王一手攀著猴子的肩膀,親切的作哥倆好狀,對李曄道:「這你就不懂了。當年猴子落入局中,被騙著護佑那禿驢西行,誰不知道天蓬和捲簾就是仙帝派來監視的細作?好好的天蓬元帥,為了順理成章拖後腿,硬是被弄成豬頭模樣,還恬不知恥的裝出一副憨豬性子,成天就會嚷嚷著分行李散夥。你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扮豬吃老虎,很貼切。
「捲簾就更是惡劣了,九世禿驢過流沙河的時候,都被他吃了,那是何等兇惡,評一個仙庭最佳惡犬之名毫不為過。第十世禿驢過來的時候,他被猴子一通亂揍,這才丟了差事。為了彌補差錯,捲簾不得不變成一個挑行禮的。人家怎麼說也是仙庭一員悍將,這等屈辱哪裡能忍?所以一路上就會喊兩句師父被妖怪抓走了、師父和二師兄被妖怪抓走了,哈哈,想想都覺得有趣.……」
牛魔王身軀偉岸如山,猴哥瘦小就像一根竹竿,前者攀著後者的肩膀摟摟抱抱,怎麼看都給李曄一種嬌花被野豬蹂躪的錯覺,很是不忍直視。
猴哥抬頭狠狠瞪著牛魔王:「你覺得很有趣?」
「難道不有趣?」牛魔王想也不想的回了一句。
低頭接觸到猴哥磨刀霍霍向肥牛的眼神,想起對方西行一路上被真正的豬隊友拖後腿,拼盡全力上竄下跳降妖伏魔的悲慘境遇,是真真切切被當猴耍了——雖然猴哥的確是一隻猴,笑容也不由得漸漸尷尬。
他連忙擺手補救:「無趣,無趣,無趣得緊,哈哈,嘿嘿,呵呵,呵……咳,咳咳……」
見猴哥陰沉著臉怒氣不減,一身猴毛又要變成刺蝟毛,牛魔王覺得手臂、肩膀被扎得生疼,渾身都不自在,只得向李曄投去無助求救的眼神。
李曄自然有救牛魔王的能力,但眼下卻沒這個想法,這兩兄弟湊在一起讓他有種在地球上看喜劇電影的感覺,自己怎麼會去破壞?
果不其然,犯了猴哥忌諱,又沒成功安撫猴哥情緒的牛魔王,再一次成為猴子發泄怒火的對象。
隨著猴哥身上的金毛炸開,牛魔王馬上就被離體飛出的猴毛化作的無數猴子給淹沒。接下來的場景很血腥,少兒不宜,總之就是身軀如山偉岸的牛魔王,被遮天蔭盈的瘦小猴子圍成了蠶蛹,給湊得哭爹喊娘。一時間,猴毛牛毛滿天飛。
周圍的妖士和李曄一樣都成了觀眾,看得津津有味,不時還指指點點議論一番,顯然早就習慣了這一幕。
在凡間李曄是安王,是大唐皇朝第一人,有各種繁雜的事務,還得有主公的樣子,這對一個志在逍遙大道的修士而言,實在是累得很。
在仙域則不同,牛魔王猴哥和通天他們的存在,讓李曄可以超然事外,做個輕鬆的閑散人,也可以跟牛魔王他們插科打諢,被當作後輩鄙視和關愛。
李曄當然知道猴哥為什麼到了仙域之後,心情就愉快起來,動不動就跟牛魔王活動筋骨。就要面對故人了,有仇可以報仇,有怨可以抱怨,他那根巨大的鐵棒早已饑渴難耐。
猴哥最大的故人當然是仙帝。除此之外,天蓬和捲簾也可以拿來活動手腳。
西行結束后,猴哥回了花果山,天蓬和捲簾回了仙庭,至於釋門那些虛頭巴腦、沒有半分用處,嘲諷意義大於拉攏作用的封號,誰在意?誰會在意?誰能在意?
在釋門跟道門相爭的大局中,猴哥、天蓬、捲簾這些存在實在是不值一提。在那場西行結束后,釋門得意,道門失意,禿驢功德圓滿,猴哥這顆棋子被玩的最慘,只剩下一座荒蕪的花果山。
再度看向視線盡頭那些逼近的仙雲,李曄琢磨了一下,算上雙方布陣的時間,再有兩三個時辰,大戰就會真正開啟。
猴哥要反抗自己作為棋子甚至是棄子的命運,通天要反抗自己作為失敗者只能被囚禁的命運,牛魔王要帶著妖族反抗被人教仙庭壓迫的命運……大家都在反抗,都在鬥爭,這很好。
人活一世不就是鬥爭的過程么,不管是為了活下去的糧食財物,還是為了榮華富貴,亦或是大道逍遙,生命不止,就必須戰鬥不休,也只能戰鬥不休。
李曄心裡是通暢的。
尤其是在郡主把秀好的手帕塞給他后,心裡就更加愉快了。仰起頭,把香噴噴的手帕蓋在臉上,深深吸了口氣,讓手帕上浮現出清晰的五官,這讓他深深感受出郡主的情義,很好,很銷魂。
就是腰間的皮肉抽疼得厲害,應該是被羞惱的郡主擰了一把。這小妮子力氣果然大得離譜,不愧是單憑肉身之力,就能擁有金仙境戰力的存在,李曄這個太乙真仙自覺很有壓力。
手帕被耳垂都紅得快透明的郡主拿走了,埋頭躲在咯咯笑得花枝亂顫的狐妖老闆娘懷裡,羞於見人。
尤達梟朝仍是一臉陶醉的李曄伸出大拇指,表示欽佩他的厚臉皮;紅孩兒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自然對此嗤之以鼻,恥與跟李曄為伍;趙霸天、離劍兩個傢伙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樣,就差把羨慕李曄艷福幾個大字寫在額頭上。
白狼在自己的凶獸大軍中揉搓一隻戰狼的腦袋,抽空向李曄丟過來一個鄙視的眼神,表示像他這種大丈夫就應該以大業為重,李曄這種沉溺兒女情長的傢伙必須羞愧得五體投地。
李曄不理會這些傢伙,盤膝坐下,欣賞面前一座座珠光仙氣的仙島。遠處已經露出身形面容的仙人大軍,此刻在他眼中也只是仙域風景的一部分。
人生苦短,或許不短,不管短與不短,都應該在戰鬥之餘,多多觀賞這個美麗的世界。或許眼睛一閉,就再也睜不開了呢?總不能太虧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