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兩萬四千年（3）
李曄並不知道，地球人類在自己穿越后的歷史。在聽陸林軒說出，地球人類已經到了公元兩萬四千年的時候，他的第一個感覺不是別的，而是孤獨。
他再如何努力修行，再如何強大無雙，也無法回到自己來的時候。
他怎麼都想不到，自己這一穿越，竟然走了兩萬兩千年，是真正的一眼萬年。
這個時候，李曄有再多惆悵都是理所當然。但修為到了他如今這個境界，李曄心智堅韌至極，多愁善感、傷春悲秋早就不屬於他，他關心的不是已經流逝的歷史，而是眼下的處境和未來的道路。
大修士生命恆久，力量強橫，突破此界束縛走向宇宙，是必然道路。宇宙是什麼樣，宇宙中有什麼，就是必須要面對的問題。
當科技文明遇到的是修真文明，修真文明遇到的卻是科技文明，這種不符合人們預期的相遇方式，又會造成什麼後果？
「蔚藍文明集中資源，進行面壁者計劃已經一千一百年，我們取得了一些成績，但最後的結果卻不如人意。簡而言之，這麼多年過去，我們始終沒有培養出能跟天魔頂尖高手，正面對敵的強大修士！」
陸林軒嘆息一聲，滿是無奈與苦澀，「一千多年間，我們的修士，連能跟蔚藍文明主力星艦抗衡的能力都沒有，對上天魔頂尖高手更是只能飲恨當場。到了這些年，蔚藍文明的實力大不如前，面對天魔氣勢洶洶的攻勢，幾乎不能抵抗了。」
李曄皺眉問道：「如此說來，面壁者計劃失敗了？」
「在面壁者計劃陷入絕境的時候，星際艦隊的副統帥白將軍，向蔚藍政府提交了一份議案，在這份議案中，他建議我們從人類的歷史中去尋找未來。」
陸林軒神色變得崇敬，「本來已經走到盡頭，幾乎要宣告失敗的面壁者計劃，因為這份議案得到轉機。」
李曄聽了之後沉吟下來，無論是個人還是文明，從歷史中尋找未來的道路與答案，都是行得通的。那也是在改天換地的大事件中，迷茫的人們面對不可預知的未來，都會有的想法。
走入近代的漢民族，在面對西方率領的世界潮流的衝擊，自身屢戰屢敗就要亡國滅種的時候，也曾向歷史尋找過答案，想要全面復興孔孟之道來讓民族生存。雖然最後沒有成功，而是選擇了另一條道路，但至少也有過這種嘗試。
對蔚藍文明而言，面壁者計劃進行到這個階段，就是向未來要方向跟向歷史要答案的組合方式。即從地球人類的歷史中，去尋找短時間內，讓蔚藍修真文明達到天魔修真文明高度的方法。
李曄問道：「這個道理說來簡單，但要具體執行，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們的方案是.……」
言及此處，李曄忽然反應過來。
陸林軒道：「首先，我們堅信地球人類不會滅亡，蔚藍文明能夠渡過難關。有了這個堅信，我們回過頭去審視人類歷史的時候，就會進一步堅信，地球人類的起源里，有讓我們面對一切挑戰的基礎因素。
「只不過，在科技文明發展的過程中，我們單方面堅信科技文明太久，遺忘了物質之外，精神力量的重要性。
「你可能不知道，在科技文明帶來的物質極大繁榮的時代，大家堅信力量，堅信外物，堅信看得到摸得著的，堅信科技才是未來，已經很少去思考什麼文化。
「曾經盛極一時的詩
詞歌賦、思辨哲學、深刻審美，在地球時代結束前，就已經徹底消失。蔚藍文明的文化發展嚴重停滯，兩萬年來取得的成果寥寥無幾。
「基於這些，在白將軍的主持下，面壁者計劃開始集中力量，去研究地球時代的文化，想要從中獲得靈感與啟發，得到促進修真文明發展的方法。」
李曄聽得連連點頭，科技文明發展到後來，必然統治世界，這是大勢。地球人類要走向宇宙，也必然要靠科技文明。沒有科技文明的高度發達，地球人類就不會有未來。
但是很明顯，僅靠科技文明，也不過是一條腿走路罷了。面對不能戰勝的大困難的時候，地球人類才會幡然醒悟，意識到自己到底缺了什麼。
在陸林軒停頓看著自己的時候，李曄道：「顯然過程並不順利。」
「的確如此。」陸林軒對李曄能想到這一點並不意外，「不過成績也不小，這個議案施行四百年來，我們的修士整體修為，都有了很大提升，已經擁有了能夠抗衡主力星際戰艦的能力。按照我們的境界劃分，也就是——大羅金仙境！」
李曄精神一振，霎時間，他什麼都明白了。
他盯著陸林軒：「天魔頂尖修士的力量，要超過大羅金仙一個層次，甚至更多，所以他們至少是——聖人境！」
「不錯！據我們所知，他們有很多聖人境。」
「可我們沒有聖人境修士。」
「所以我們依然無法戰勝天魔！」
「從歷史中尋找靈感數百年，地球人類依然不能成就聖人境，我們豈不是失去了方向？」
「很長一段時間，我們的確失去了方向，甚至是感到絕望。」
「轉機何在？」
「白將軍遞交了第二份議案，建議仿照地球曾經的模樣，糅合地球人類早期的神話傳說，全面復原地球人類歷史，構造一個真正的修真文明世界！
「他說，如果我們能得到答案，那麼它一定來源於歷史的現實，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完整的世界！」
李曄沉眉斂目，沉默不語。
良久，他嘆道：「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所幸地球人類的科技文明，已經達到一個相當的高度，在過去的歲月中，我們也積累了足夠的物力，這才能讓我們創造這樣的世界。
「在智腦『蔚藍』系統的主持下，七個這樣的『修真地球』被創造出來，我們利用智腦『蔚藍』的能量，設置了這些世界的時間流速，讓『修真地球』的歷史進程，能夠顯著加快——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你作為面壁者計劃執行者，你的任務是什麼？」
「掀起修士戰爭，嘗試統一此界。
「我們堅信，戰爭會讓文明快速發展，如果突破性、革命性的成果會出現，那一定是在席捲全球的大浪潮中！我負責推動事件，觀察世界，同時嘗試強大自己，以求在最後時刻來臨前，能找到突破聖人境的契機！」
「你推動新月教統一此界的戰爭，為什麼選擇是現在？」
「早些時候，社會發展程度還不夠，不足以支撐統一戰爭；而要是再等一些時候，此界科技又會迎來大發展。
「我只是推動事件進程，並不是改變歷史，我的行動必須順應歷史大方向，在可以選擇的這個時間段里，唯有今時今日的新月教，最具備統一此界的能力。
「為了加快戰爭進程，增加戰爭激烈程度引起更大變化，也是為了盡量祛除計劃力量，星艦隨機投下了天機之力——蔚藍文明從跟天魔交戰的戰場，得到的修真力量。」
聽罷這些，李曄心中五味雜陳，再度陷入沉吟。
陸林軒說得這些，他之前毫不知情。他不是什麼面壁者，故而他穿越后的一切行為，都是遵從本心，沒有那些規矩和束縛，所以才帶著大唐走到現在。
李曄捫心自問，如果自己沒有出現，陸林軒推動新月教統一此界后，她是否會成就聖人境？她靠什麼成就？
而對李曄來說，他對自己能夠成就聖人境實力，是有充分信心的。
因為他有龍氣，他修的是帝道。
只要他統一此界，獲得此界所有百姓的氣運之力，基本上就會突破聖人境。
「最後一個問題，此界蒼生從何而來？」李曄問出了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在此界這個實驗基地里，蒼生是真實的還是虛擬的？
陸林軒眼神變了變，霎時間面容凄婉，滿含傷感，用低低的聲音哽咽道：「創建此界之初，我們向蔚藍文明徵召志願者，然後用星艦將他們送到這裡來。
「在他們走下星艦踏上這片土地之前，智腦『蔚藍』系統清理了他們的記憶。從那一刻開始，他們便遺忘了自己的家鄉，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成為一群在陌生世界，只能靠雙手雙腳孤獨生存的開拓者。
「他們是蔚藍文明的犧牲者，是蔚藍文明未來的建設者，是蔚藍文明永垂不朽的英雄！在種族延續的空前危機面前，他們選擇為地球人類的未來貢獻自己，他們的名字，會被永遠鐫刻在蔚藍文明的豐碑上……」
說到最後，陸林軒淚如雨下，掩面抽泣，再也不能言語。
那是很多的一群人，李曄欲言又止，只覺得心頭如火燒。無論何時，無論什麼情況，面對那些為了種族生存，而甘願放棄自己生存權利的人，都沒有人能夠不衷心敬佩、感激。
如果這世間還有一種大義，從開始到最後，從茹毛飲血到星際時代，都不會過時，值得所有人崇拜，那就只有為了自己種族的生存，而奉獻自己的大義。
除此之外，余者皆不足以論。
此時此刻，李曄思緒忽然有些雜亂，他似乎想明白了，為何世界各地的文明中，都有面朝星空，遠超時代限制的奇絕遺迹。
那是應該是一群不能回家的人，對家鄉的思念與奢望。
智腦「蔚藍」系統能用科技的手段，清理掉來這片土地上的人的記憶，但在人類濃厚的情感面前，也終究不能做到萬無一失，總有些痕迹，被他們的潛意識保留了下來。
他們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忽然想起這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想要追根溯源，然而知識的片段朦朦朧朧模模糊糊，像是某種遙遠的迴響，根本無法形成體系，只能勉強串聯，零星記載。
又或許，在蔚藍文明的人類來到此界，面對洪荒猛獸生存艱難的時候，是天外那些注視他們的星艦，曾經下來幫助過他們。
只是，當星艦離去，地上的人記憶再度被清理，他們不再知道，那些幫助他們的人，其實是他們的家鄉人。面對無法解釋的偉力與遺迹，他們將自己家鄉的人，奉為了神靈。
殊不知，對家鄉人而言，他們是比神靈更值得尊敬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