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過堂
韓金兒好久才回過神來,在李鴻基的懷裡呢喃著:「鴻基,我們要是像別人一樣,天天在一起就好好了。」
「我們會在一起的!」李鴻基拍拍韓金兒的小臉蛋,他有心要說出出走靈州的事,一時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鴻基,俺還是擔心艾老爺的事。」韓金兒抬起頭,歪靠在李鴻基的寬厚的胸膛上。
「金兒,」李鴻基豁出去,這是遲早是要說的,「我們實在是沒錢還呀!」
「咋辦?鴻基?」韓金兒巴巴地望著李鴻基,黑暗中上下睫毛一顫一顫的。
李鴻基側過身子,將韓金兒摟在懷裡,「金兒,我打算明天去靈州。」
「去靈州做什麼?」韓金兒身子一顫,腦袋幾乎跌在李鴻基的胸脯上。
「金兒,我們現在是沒錢還,艾詔肯定不答應,先去靈州躲躲,也許那邊能掙口飯吃。」李鴻基在韓金兒光潔的後背上摩挲著。
「鴻基,那俺怎麼辦?」
李鴻基在韓金兒的翹臀上拍了把,「你?當然我們一塊走嘍,難道留你一人在家?」
韓金兒垂下頭,將臉蛋貼在李鴻基的胸脯上,微閉雙目,「鴻基,到了靈州怎麼辦?沒田沒地的,我們吃什麼呀?」
李鴻基想了想道:「沒關係,我在那邊有幾個朋友,我們可以合夥做點買賣,發財暫時不行,吃飽飯還是不成問題,再說了,呆在這兒,也不是個辦法。」
「鴻基……」韓金兒有些猶豫。
「金兒,怎麼了?」
「鴻基,我們以後還會回來嗎?」
「一定會回來,」李鴻基在心裡鼓勵自己,一定有辦法,只要生存下去,就一定會有辦法,「等我們掙夠了錢,就會回來。」
韓金兒沉默了一會,道,「鴻基,艾老爺會讓我們離開?」
「艾詔肯定不讓我們離開,」這也是李鴻基的擔心,沒有哪一個債主允許債務人逃脫自己的視線,「金兒,今天來不及了,明天白天收拾,天一黑我們就離開。」
「嗯,」黑暗中韓金兒使勁點著頭,「那我們早些休息吧!」
……
天一亮,韓金兒就開始收拾行李,李鴻基本來也在幫襯,見韓金兒足足整理出三個大包,不覺搖頭苦笑:「金兒,這麼多行李,我們怎麼帶得了?」
韓金兒卻是捨不得,「鴻基,這些都是要用的,如果不帶過去,我們哪有錢買呀?」
「金兒,不要了,這些都不要了,放在屋內又不會跑掉,」李鴻基將這些包裹重新打開,「只帶銅錢細軟,嗯……再背床棉絮,其餘都不要了。」
「鴻基……」
「金兒,聽我的,我們是逃難,東西多了反而逃不掉,萬一被艾詔的人發現了,我們就走不掉了。」
韓金兒這也不舍那也不舍,最後在李鴻基的一再要求下,只是洗換的衣服打個包裹,「鴻基,這些俺來背,不會拖累你。」
李鴻基實在不忍讓韓金兒難受,也就由著她,「那好吧,行李越少越好。」「咚咚!」
韓金兒正在給棉被打包,忽聽得外面傳來猛烈的敲門聲,說說敲門,實際上恨不得將木門踹開。
「誰呀?」韓金兒拉開大門,探出腦袋,不覺嚇了一跳,外面來了數名頭戴八角瓦楞帽的捕快。
與捕快一起來的,還有一名家丁,韓金兒認不出他的名字,卻依稀記得,他就是昨天來的艾家的家丁。
韓金兒打了個激靈,趕緊縮了回來,哆哆嗦嗦地說:「鴻基,是……是捕快。」
站在門前的那個捕快,顯然是他們的頭領,烏冒盤領,玄衣玄褲,腰間系著紅綢帶,紅綢帶外面是一柄烏黑色的刀鞘,他倒背著雙手,向側後方的捕快努努嘴,那個捕快大叫一聲:「李鴻基,出來。」
「啊?」韓金兒大驚,難道是為了欠錢的事,官府要來拘捕李鴻基?她想起來了,李鴻基昨天打過艾府的家丁,越想越怕,不知覺間將目光投向李鴻基。
李鴻基見韓金兒慌張,反而抓住他的小手,「金兒,別怕,不就是欠艾府幾兩銀子嗎?又不是什麼殺人放火的事,沒事的,說清楚就好了。」
「鴻基……」韓金兒還是不放心,她的雙手雖然被李鴻基握住,還是顫抖不已。
李鴻基在她的小手上輕輕拍了拍,「金兒,沒事的,別怕。」
「李鴻基,快出來,磨磨蹭蹭做什麼?老子等得不耐煩了。」一名捕快大聲叫喚著
李鴻基只得放了韓金兒的小手,出得門外,「幾位差官大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你別豬鼻子插大蔥——裝象了,」剛才大聲叫喚的捕快朝李鴻基走過來,「你就是李鴻基?」
「正是李鴻基,各位是……」
「拿下!」正門外的捕頭正眼兒也不看李鴻基,他身形未動,只用語言向其他幾名捕快下達了命令。
捕快們一擁而上,拿住李鴻基的雙肩,又將雙臂反扭到背後,用繩索綁了。
李鴻基心內大驚,這是什麼世道?難道欠債也要坐牢,「你們……你們為何抓我?」
「你不知道嗎?」捕頭冷哼一聲,又瞄了眼屋內的韓金兒,「欠了艾老爺的銀子不還,還敢打人,今天讓你知道什麼是王法。」
「差官大哥,我不過是欠艾老爺的銀子,還他就是,為何要拿人?」李鴻基只知道在後世,欠錢的都是大爺,沒想到來到大明,欠債也會坐牢。
「這個,我管不著,有話你去問我們老爺。」捕頭不再搭理李鴻基,而是揮手,讓捕快們押著李鴻基。
「鴻基……」韓金兒欲待追出來,被捕快們攔住了。
艾府的家丁獨自離去,捕快們押著李鴻基往縣城而去。
米脂縣城,距離李家站足有一百六十里,沿途沒有官道,都是小路,荊刺叢生,行程並不快,直到第四天下午,一行人才趕到縣城。
從西城門入城,迎面是寬闊的西大街,從中心的十字街口拐過,進入北大街,大約行走二百步,就是米脂知縣衙門。
李鴻基無心觀賞兩邊的街景,只感覺行人稀少,根本不是一個繁華的所在。
捕頭直接將李鴻基帶進衙門時,知縣晏子賓沒有浪費時間,他立即開始升堂。
「威……武……」衙役們先給李鴻基來頓下馬威。
晏子賓則一拍驚堂木,「下跪者何人?」
「回大人,草民乃是李家站人李鴻基。」李鴻基孤零零地跪在大堂上,連個陪同的原告都沒有。
「李鴻基?不錯,正是本人,」晏子賓和師爺交換了顏色,然後向椅背上一靠,「本縣舉人艾詔,狀告你欠他紋銀五兩,連同利息,現在一共是十一兩八錢,是也不是?」
「大人,草民欠艾舉人五兩銀子不假,但利息……」
「那就是了,」晏子賓打斷李鴻基的話,「既然你已經承認,為何不還艾舉人銀子?」
「大人,既然草民是被告,那為何不見原告?」李鴻基奇怪了,已經進入堂審階段,卻沒有見到艾詔。
「奧……咳……咳,艾舉人有事外出,」晏子賓低頭吐口吐沫,然後臉不紅心不跳,似乎艾詔有權不來現場,他也有權缺席判決,「這個你不用管,你只管回答,為何不還艾舉人的銀子?」
「大人,小人實在沒有銀子,小人原來在寧夏驛站充當驛卒的時候,餉銀一文都未發。」李鴻基盡量陪著小心。
「這麼說是朝廷欠你餉銀?」晏子賓猛拍驚堂木,震得李鴻基的耳鼓嗡嗡直響,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習慣了這麼高的分貝,「好你個李鴻基,朝廷的銀子都放到遼東打仗去了,沒有遼東軍浴血奮戰,韃子說不定都破關了,你還有命在此胡攪蠻纏?你不思君恩,還敢誹謗朝廷,來人,拖下去重責四十。」
「大人……」李鴻基大驚,這四十板打下去,自己的屁股還不開了花,開玩笑,該低頭時還得低頭,「大人,草民沒有誹謗朝廷的意思,小人只是說現在沒有銀子,但不久之後,小人自然有銀子。」
晏子賓也不理會李鴻基的辯解,他從案上的竹筒里抽出一支竹籤,仍在地上,「判決不可更改,先打了再說。」
兩邊的衙役們不由分說,上來兩人,一左一右拖著李鴻基去了後堂,後堂有一條厚重的長木凳,似乎特意為李鴻基準備的。
衙役將李鴻基向長木凳一丟,「快,解下褲子。」
馬撇,讓老子當眾脫褲子,又不是干那事,李鴻基趴在長木凳上,遲疑著不肯動手。
「快點,你要不自己動手,待會有你好果子吃。」兩名衙役冷笑著,他們看熱鬧似的盯著李鴻基的屁股。
好漢不吃眼前虧,脫就脫,都是爺們,誰怕誰?李鴻基以前在電視上見過打板子的鏡頭,他三下五除二解下腰帶,將褲腰扒到膝蓋上,光著腚伏在長木凳上,來吧,乖兒子們,幸好老子是練家子,不在乎這幾板子。
「還很聽話,兄弟,快點動手,老爺可是等著繼續升堂呢!」兩名衙役各執一塊長木板,一左一右,開始在李鴻基的臀部比賽似的打板子。
「叭叭叭……」
響聲不絕,沉悶而有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