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遊街示眾
不知道過了過久,才有了一絲游光,難道天已經亮了?不會吧?這才多久的時間?李鴻基的屁股痛得幾乎麻木了,但腦子卻是正常,再說了,即使天亮了,這絲光亮怎麼會移動?他躺著未動,卻是將頭扭過來,看向光亮的方向。
光亮正朝他這邊移過來,應該是提在手中的燈燭。
「都起來,開飯了!」
這是李鴻基進入監牢后,第一次聽到同類的聲音。
「呼啦!」響應的聲音遠遠比不上會場的掌聲,李鴻基估計監牢中犯人不多,也是,要不他怎麼享受到獨處一室的「優厚待遇」?
燈燭行到李鴻基這邊,一名身著黑衣的低矮老者,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提著食龕,他放下食龕,打開蓋子,從裡面掏出兩個窩頭,又端出一碗清水,塞進牢房內,「嗨,開飯了!」
李鴻基現在一點食慾都沒有,總是枕在手臂上,雙臂都有些酸麻,「牢頭,小人挨了知縣大人的板子,能否給個枕頭?」
「枕頭?你當這裡是你家的暖炕?」牢頭翻了個白眼,在牢房外面看了看,似乎是在尋找牢房的編號,「犯了什麼事呀?」
「小人欠了艾舉人的銀子,因暫時無力償還……」
「欠債?你是李鴻基?」牢頭瞪著雙眼,在陰暗的監牢內,又背著燭光,顯得特別陰森,他搖著頭嘆了口氣,「哎,這世道……」
李鴻基不明白他為何嘆息,「牢頭,我何時能出去?」
「出去?」牢頭的臉上陰晴不定,像是要說些什麼,最後卻是指著窩頭和清水,「這是今天所有的飯食,當心耗子偷吃了,別怪我沒提醒你!」
「牢頭……」
火光晃動,燈燭隨著牢頭漸漸遠去,李鴻基本不想吃,但聽說這是今天所有的飯食,只得慢慢爬過去,抓起窩頭,丟進嘴裡啃了一口。
他很快就皺起眉頭,窩頭銜在口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窩頭干硬得都比得上鍋巴了。
真要是鍋巴倒也不錯,李鴻基喜歡鍋巴的嚼勁,脆響脆響的,但這個窩頭只硬不脆,還有一種麵粉特殊的粘性,牙齒根本咬不爛,而且還有一股明顯的霉味,現在是冬季,窩頭要霉變,不知道放置了多長時間。
他想不通,好好的窩頭,為什麼要等發霉了才會拿來給犯吃人,自己又不是那種殺人放火的重刑犯!
李鴻基想要吐出嘴裡的窩頭,但想到自己的案子還沒有判決,可能還要在監牢里呆上一段時間,只能咀嚼幾下,捏著鼻子吞進肚裡。
吃完兩個窩頭,又喝光了碗中的清水,胃裡暫時平靜了,李鴻基又想起欠債的事。
懷裡雖然揣著這些寶貝,暫時卻是用不上,難道自己會坐在金山上餓死?
此後三天,牢頭每天午時、戍時左右,都會送上兩個發霉的干硬窩頭,外加一碗冰冷的清水,除此之外,你就是喊破嗓子,也是無人搭理。
第四天醒來的時候,李鴻基感覺屁股上不再生疼了,甚至還能稍微側轉,暫時還不能翻身,但翻轉個四五十度應該問題不大,他將手指探入內褲,原來傷疤上已經結了痂,血水已經凝結起來了。
他用手扶著牆,試著看看能不能站起來,上身才剛剛抬起,猛聽得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聲,「難道又要過堂?我這傷疤還沒好呢!」
「李鴻基,出來!」
這聲音不錯,沙啞而略帶磁性,如果去某個綜藝節目當個主持人,實在是一種不錯的選擇,但在這個陰森而暗黑的牢房裡,李鴻基只感覺到一絲恐怖,雖然進入監牢不過數日,但他已經明白,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所有的喜劇都與自己無緣,任何可能的悲劇,在這裡都是再正常不過了。
李鴻基還在思索的時候,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路,牢房的們也被打開了,幾名衙役一擁而上,也不問他屁股上的傷口是否利索了,左右兩人一夾,將李鴻基拖了出去。
「哎呦!」或許是傷疤上的老繭被扯破了,李鴻基感覺到屁股上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他咬著牙,但汗水還是不爭氣地從額頭上陡生。
衙役們選擇集體失聲,根本沒在意李鴻基的叫聲,或許是工作太專註了,或許是見怪不怪,他們直接將李鴻基仍在外面乾冷的地面上。
李鴻基終於重見天日,但他第一眼見到的,乃是一輛囚車,「這小小的縣城,也有囚車嗎?難道有什麼重刑犯押赴刑場?」李鴻基忘記了屁股上的疼痛,用手摸索著囚車上的木條,「這囚車如此之矮,不知道怎麼裝囚犯,難道讓放床棉被讓囚犯躺著?」
衙役們也不與李鴻基搭話,他們沒有李鴻基這麼多花花腸子,忙碌了一會,早有人打開囚車,將李鴻基拖進去。
「啊?」李鴻基大吃一驚,難道這囚車是為自己準備的?他這才想起那天晏子賓的當堂判決,因為是口頭判決,他以為這個晏子賓只是要吃完原告吃被告,搞點灰色收入,哪知道竟然的真的。
兩名衙役扶起李鴻基,讓他的腦袋從囚孔里鑽出來,再將雙手伸進囚車前方的枷孔里,合上蓋板,雙手被固定,腦袋懸在囚車頂外,而整個身子還留在囚車內。
「哎,幾位兄弟,是不是弄錯了?」李鴻基腦袋「嗡」了一下,感覺到完全懵了。
「錯了?」那衙役一邊將囚車上了鎖,這才硬邦邦地扔了句話:「老爺說了,李鴻基欠債不還,要遊街示眾,以儆效尤。」
「遊街?幾位兄弟,我只是欠了債,又不是殺人放火!」李鴻基哀求道。
「這個你去和老爺說,為了你,我們這一大早還得陪著你受凍,」那衙役大概是頭領,雙手捂著嘴哈了口氣,又瞪了李鴻基一眼,「殺人放火?你敢嗎?你要真敢殺人放火,或許就用不著坐牢了!」
這是什麼話?但李鴻基沒時間揣摩了,他朝那衙役哀求道:「兄弟,我這在囚車中,怎麼能見到宴大人?要不,你們緩緩,讓我先去見見宴大人……」
「能不能見到宴大人,我們管不著,我們只負責遊街,」那衙役在拖拉囚車的馬屁股上拍了一下,「弟兄們,走嘍!」
「難道馬匹是他的弟兄?」李鴻基忍住笑,知道祈求無望,只得退一步,「幾位兄弟,這大清早的,寒風都能凍死鳥,能給口熱水嗎?」
「熱水?」旁邊一個衙役笑道:「李鴻基,熱水不用急,一會就有,而且還是加了味精的,哈哈,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馬撇,原來說的是汗水,李鴻基在心裡咒罵了一句,現在似乎陷入死結,只有晏子賓才能改變遊街示眾的決定,但李鴻基根本見不到這位縣太爺。
押著囚車的有四名衙役,當先一人手持銅鑼,時不時還喊上一句,左右兩人與囚車同行,兼驅趕馬車,囚車後面尚有那位衙役統領,不時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與清晨的寒風相比,李鴻基現在才體會到「囚車」的含義,這輛囚車就像是為他量身打造的,恰好比他的身高矮點,但脖子卡在上方的空洞里,算是被固定起來,他想要站直了,囚車不夠高,欲待蹲下來,囚車又顯得太高了。
站不直,蹲不下。
李鴻基現在知道了什麼叫「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幸好李鴻基小時候練過武功,在師傅的大罵下,馬步蹲得不錯,現在蹲在囚車裡,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但臀部崩得緊湊,傷口又是火辣辣的痛,許是老繭崩裂了,他想伸手摸摸,但雙手被卡在囚車前的枷洞里,動彈不得。
「老子又不是什麼重刑犯,為什麼要受到如此的刑罰?」李鴻基只能在心裡罵罵,要是讓衙役聽到,還不知道要遭什麼罪。
囚車剛出縣衙大門,前面的那個衙役一邊敲著銅鑼,一邊喊道:「李鴻基欠債不還,還敢毆打債主,各位鄉鄰看好了……」
李鴻基兩眼一黑,老子只是沒錢,又不是不還……
現在天色尚早,路上行人稀疏,聽到衙役的叫喚,路人多半扭頭向李鴻基掃上一眼,然後走自己的路,如果要提高知名度,衙役算是免費給李鴻基大力宣傳了。
不一會兒,路上的行人多起來,原來是一個菜市場。
見行人多起來,那衙役明顯提高了叫喚的頻率,就像是沿街叫賣的商販。
早市上的百姓,很多大爺大媽已經買好了菜肴,正好閑著無事,漸漸聚攏過來,李鴻基就是他們眼中最好的大猩猩。
「走開,走開,又不是多個鼻子,少隻眼睛,有什麼好看的?」李鴻基索性閉上雙目,心裡徒勞地驅趕著周圍的百姓。
「惡棍李鴻基,你也有今天?」不知道是哪個苦大仇深的大娘,從籃中取出一顆大白菜,將大白菜外面已經枯敗的那一片剝下來,順手扔給李鴻基。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知道和不知道李鴻基遊街原因的老少爺們,紛紛從籃著取出各式蔬菜,扔到囚車上,衙役們照例讓開一條道,方便百姓發泄他們對李鴻基的不滿。
李鴻基腦袋的四周都是菜肴,只要張開口,就可以吃上這些免費的新鮮蔬菜,如果哪位好心的大娘將這些菜肴煮熟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