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天主與真主
次日清晨,兩百回人壯丁吃過早飯後,開始挖掘卡當山一側的城牆,田天浩名為監工,實際上什麼也不做,只是拿著一根馬鞭在山腳下曬著太陽。
只要不暗中搗鬼,沒有人指望田天浩能為西寧軍做些什麼。
李自成先是讓吳二毛分派了任務,又讓劉雲水派出數名騎兵,沿著洪呼日河、寶庫河一線,接應輔兵與船隊。
他親自指導這些回人壯丁,如何挖掘泥石,如何平整土地,如何將多出的石料運至北面修築城牆,劉雲水也沒閑著,他派出小股騎兵,隨著游騎前去尋找麥力幹部的下落。
十八日上午,周賓部輕裝到達卡當山,十九日下午,輔兵護送著所有的糧草物資,也是來到卡當山,至此,參與征伐麥力幹部的大軍,全部集中至卡當山以南。
兩千餘士兵,加上數百匹戰馬,還有糧草物資,幾乎完全阻斷了南面的的道路,雖然軍隊沒有陷入混亂,但如此擁擠在一塊狹窄的卡當山腳坡地上,士兵的出行非常困難,最後李自成挑出三百輔兵,在卡當山以東、接近達板山的開闊地帶駐紮,護衛著糧草輜重,其餘的輔兵,立即加入卡當城的修築。
藉助運糧車的幫助,到二十一日,卡當城西面的城牆,已經修築了一丈有餘,基本上符合了李自成預期的最低標準,但城牆內側用於墊腳的石塊,十分雜亂,亦不平整。
輔兵與回人壯丁開始向城牆內側堆土,覆蓋石塊,修建平整的內城頭。
李自成在大帳內召見了劉雲水、周賓、王安平。
「屬下叩見大人!」
「不用多禮,都坐吧!」李自成向面前的三個小馬扎一指,何小米快步過來,給三人上了茶水,實際上都是白水,軍營中並沒有茶葉。
李自成先是看了眼周賓,然後將目光落在劉雲水、王安平身上,「雲水、安平,這幾日偵訊,可有什麼收穫?」
王安平從懷中掏出非常簡易的行軍地圖,平鋪在桌面上,又將正面對準李自成,「回大人,麥力幹部的王帳,我們一直沒有親眼看到,但根據外圍多個部落的活動來看,應該在這一帶!」他手指著大通山的盡頭,「不過,也不能完全確定,只能根據各部落的密集程度來推測!」
李自成微微點頭,王安平的游騎,無論戰馬,還是士兵的控馬術,在蒙古人面前,絕對沒有優勢,要想穿越重重的蒙古部落直指王帳,難度實在太大。
不過,沒關係,並不需要麥力干王帳的確切地點,他有的是法子,可以進麥力干引出來,「眼下山谷中的春草開始萌發,可有蒙古人南下?」
「大人,」劉雲水搶著道:「牧場眼下尚不能放牧,蒙古人的主力沒有南下,但我們在西北三十里的地方,發現了一個蒙古人的部落,另外,在西面,也有一個蒙古人部落脫離大部 開始南下!」
「蒙古人這麼急不可耐,難道他們去年遭災了?」李自成在劉雲水手指的位置,簡單標註了一下,「這兩個部落,各有多少人口?」
王安平微微欠身道:「回大人,這兩個部落,因為在最外圍,我們的人已經盯了很久了,部落都不大,應該不超過一百人口,壯丁……不過二三十人!」
李自成微微眯起雙眼,考慮到兩個蒙古部落之間的距離太遠,又分佈在大通山的東西,如果要伏擊,必須分兵,「雲水,怎麼樣,有把握拿下這兩個部落嗎?」
劉雲水雙目放光,十指緊緊攥成拳頭,偷襲這樣的小部落,他最喜歡了,也最拿手,西寧軍最初的馬匹,就是用這種方式從蒙古人手中奪取的,只是不知道那些被屠的蒙古人,究竟是麥力乾的屬下,還是巴雅爾的屬下,「大人,拿下這兩個部落,那是小菜一碟,屬下只是擔心……」
「雲水是擔心麥力干趕來複仇?」李自成微微一笑,能從大局考慮,劉雲水的確進步了。
「大人,卡當城尚未完工,如果麥力幹部主力南下,我軍缺少屏障,很難直面蒙古騎兵……」
「這個雲水不用擔心,再有一兩日時間,西面的城牆就將完工,即便麥力干知道我們來了,他趕到此處,至少也要在兩日之後,」李自成擺擺手,「不過,為了能逐步削弱麥力幹部的實力,盡量不要走漏訊息,力爭一網打盡!」
「大人放心,不要說一個蒙古人,就連一隻羊羔,屬下也不會落下!」劉雲水起身,拱手向李自成行了一禮。
「雲水不可大意,特別是驅趕牲畜回歸時,千萬要小心,以免被其餘的部落發現,一旦出現險情,牲畜不要也罷,還是兄弟們的生命更為寶貴!」李自成向下揮了揮手,讓劉雲水落座。
「屬下會謹記大人的教誨!」
李自成將目光轉向周賓,「戰爭已經開始,第五百戶要做好一切準備,隨時可能迎來一場惡戰,士兵的槍支、子彈都要檢修一遍,此外,在適當的時間,讓士兵們去城頭轉轉,先熟悉城頭、西城外的環境。」
「是,大人!」周賓也是心潮澎湃,雖然劉雲水部的騎兵可以搞些小動作,偷襲一下蒙古人的小部落,但真正解決麥力幹部騎兵的,還是需要第五百戶的兄弟,特別是他們手中的步槍。
只是步槍雖然在甘州實踐過一次,那是對付步兵,在高速賓士的騎兵面前,不知道會有什麼戰果,但願自己的兄弟,不要給西寧軍丟臉。
當然,戰略上的部署,那是大人的事,他只需要執行,按照大人的軍令去擊殺蒙古人,西寧步槍在戰場的威力,也許只有大人知曉。
在卡當城建築工地的東南角,田天浩正孤獨地坐在一塊孤零零的大青石上,原本還在生悶氣,但這幾日下來,他的內心感受最深的還是震撼。
自從西寧軍輔兵參與修築城牆以來,築城的速度大大加快,那些看起來有些羸弱的輔兵,總是不發一言,只知道蜜蜂似的悶聲幹活,雖然不如回人壯丁強壯,但他們每個人所搬運的石塊,似乎比回人還多,七八百輔兵每日搬運的石塊,至少是兩百回人的十倍。
讓田天浩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些輔兵好像永遠不知道勞累,幹活期間,除了偶爾擦把汗,就沒看到有人在休息,反觀回人,個個身強力壯,但只要有機會,他們還會在身邊的石塊上休息片刻,即便幹活的時候,似乎也沒有用盡全力。
田天浩作為回人監工,自然不希望回人太過勞累,他甚至希望這些壯丁,儘可能多休息一會,誰知道花大力氣建起的這座軍城,能不能真正擋住蒙古騎兵!
午後,見李自成離開了工地,田天浩也是離開工地,向東晃悠晃悠著獨自遊覽附近的山水去了。
直到快要晚飯的時間,他才往回趕,免得誤了晚飯,但在路過看守糧草輜重的輔兵營地時,田天浩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數名輔兵跪在帳篷中,雙手搭成十字架,正翹著屁股閉著雙目,不知道在做著什麼,也許這不是什麼秘密的事,營帳的滾簾並沒有合上,從外面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田天浩一時好奇,悄悄蹩近營帳,剛才這些士兵在領頭的士兵帶領下,口中開始念念有詞: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們日用的飲食,今日賜給我們,免了我們的罪,如同我們免了人的罪,不叫我們遇見試探,教我們脫離兇惡,因為國度、榮耀、權柄,全是父的,直到永遠,阿門!
士兵們這是在做什麼?
就在田天浩疑惑不解的時候,幾名輔兵已經睜開雙目,從地上爬起來,見了田天浩,並沒有任何惱怒,只是向他微微一笑,卻是齊齊走向火兵所在的臨時餐堂。
「幾位兄弟,」田天浩見對方目沒有介懷的樣子,膽子大起來,追了兩步,趕了上去,「你們剛才在做什麼?什麼『直到永遠』、『阿門』?」
領頭的士兵繼續保持著微笑,甚至還露出了牙齒,道:「田公子,我們是天主的教徒,剛才是在做彌撒!」
「天主教?彌散?」
「是呀,天主教徒在吃飯之前,都會做彌散,向天主求取糧食,免除自己的罪過!」
「天主究竟是什麼東西,能和我們的真主安拉相比嗎?」田天浩不屑一顧,他已經明白了,這些士兵,乃是那個什麼天主的信徒,不過,與唯一的真主安拉相比,天主能算什麼東西,值得這些傻瓜漢人如此虔誠嗎?
「田公子千萬不要污衊天主,」幾名士兵都是斂了笑意,特別是那領頭的士兵,更是不顧身份上的差異,竟然出言教訓起田天浩,「我們所有的一切,包括糧食,都是天主賜給我們的!」
「糧食?」田天浩冷冷一笑,道:「西寧軍的糧食,還不是我們送的?如果沒有我們的真主安拉,你們又何來糧食?」
「你們若不是受到天主的感化,又豈會給西寧軍糧食?」那士兵的語言就有些不善,看在天主的份上,尚未完全翻臉。
田天浩頓時氣歪了鼻子,敢情給西寧軍糧食,還是因為天主的緣故?不過這些傻瓜漢人,肯定不知道真主安拉,他也懶得和那士兵理論,便反唇相譏道:「除了糧食,天主還給西寧軍帶來了什麼?」
「在你們受到蒙古人的欺凌時,那個真主安拉在哪?其實天主給西寧軍賞賜了許多極為秘密的物事,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不過你很快就會知道了!」那士兵再不肯搭理田天浩,匆匆去了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