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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論佛事

  從火器局出來,娜木鐘更加心神不寧,不行,她一定要和大汗談談!

  但她回到館驛的時候,大汗並不在,問了值守的護衛,方才知道大汗又去城外遛馬了。


  娜木鐘氣不打一處來:遛馬,就知道遛馬,要不就是醉個宿夜,眼看著李自成……但大汗不在館驛,她發脾氣也是白搭,便喚一名親衛去城外尋找大汗,無論如何,在晚宴之前,她要見大汗一面。


  護衛離了館驛,尋找大汗去了,娜木鐘卻是感覺渾身綿柔無力,猶如喝醉了酒似的。


  現在大汗未歸,她便靠在座椅上,緩緩揉著太陽穴……


  她沒等到大汗,那護衛雖是出了城,卻沒有及時找到大汗。


  當林丹汗終於回到館驛的時候,差不過已經是丑時了,他醉得像是一灘爛泥,是被四名護衛抬著回來的。


  娜木鐘頓時生出一絲厭惡,連漠南大草原的老家都丟了,還有心在西寧醉生夢死!


  她出生在草原,從小就崇拜英雄。


  那時的林丹汗,是全蒙古人的大汗,雖然只是直接掌控著察哈爾部,但漠南的左右翼六萬戶,還有漠北的喀爾喀部,漠西的瓦剌人,誰不是派出使者向大汗稱臣納貢?


  可如今……


  娜木鐘實在不明白,問題究竟出在哪兒,也許那個卑鄙無恥的人說對了,長生天和佛祖,都不再眷顧蒙古人!


  聽著床頭傳來炸雷似的鼾聲,娜木鐘輕輕嘆了口氣,她沒有再看林丹汗一眼,而是默默地帶上門出去,回到自己的卧房。


  躺在床上,一時睡不著,娜木鐘的心中,浮想聯翩……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打個哈欠,終於沉沉睡去。


  一聲公雞的打鳴聲 ,將娜木鐘從睡夢中驚醒,她揉揉雙目,睜開一看,日頭幾乎上了三竿!


  要死,這公雞怎的到此時才打鳴?她不知道自己睡得過死,卻將責任推到公雞身上。


  娜木鐘匆匆起身,梳洗完畢,去外面問了護衛,知道大汗尚在夢鄉,心中又是生出幾許惆悵。


  她知道大汗一時不會醒來,便也不去大汗的卧房中看上一眼,她抓了兩塊酥餅在手,邊走邊吃,先要快些趕去教堂,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了教堂中的恬靜與安寧,無論心情多麼煩躁不安,只要入了教堂的大門,她都能平靜下來。


  從昨日開始,她心中一直十分憤懣,大汗幾乎是醉生夢死,恐怕早已忘記回歸大草原的夢想了,長期下去,他是要栽到在這蒸餾酒上。


  而天命軍的大都督李自成,卻在不遺餘力發展著各種對付蒙古人的利器,明面上說,是為了對付女真騎兵,替大汗復仇,幫助大汗打回草原,但實際的用意,誰知道呢?

  那日在宴席上,李自成已經明確提出了,他想要統屬全蒙古的「天可汗」。


  偏偏大汗每日的都是宿醉不醒,想找個人商量都沒有。


  既然大汗都不關心蒙古人的前途,自己有何必……也許只有教堂,才能讓她的心,回歸到原先的那種無憂無慮,寧靜祥和……


  但娜木鐘今日來得太晚了,當她緊趕慢趕來到教堂時,彌散已經接近尾聲,只剩下「跪誦禱告文」這最後一個環節了。


  娜木鐘顧不上多想,立即加入進去,一邊念著禱告文,一邊在心中默默祈求著,天主一定要保佑蒙古人興旺發達……幫助大汗度過這段最深的劫難……


  禱告結束,漢人都歡天喜地散去了,娜木鐘卻是躊躇不前,沒有聽到牧師那充滿磁性的聲音,和那抑揚頓挫、半懂不懂的經文講解,娜木鐘的心中,有種悵然若失之感。


  她真想在秋雨中赤足狂奔一番,也許只有滂沱大雨,才能剿滅她心中的焦急和困惑。


  安格似乎看出了娜木鐘的困惑,他朝娜木鐘微微一笑,用他他特有的腔調道:「大福晉今日沒趕上前面的經文,要不要單獨聽聽?」


  「單獨聽聽?」娜木鐘起初還有些擔心,不過,看到教堂中不時穿行的長老、傳道員們,她立刻釋然了,這裡畢竟是教堂,傳播天主福音的地方,也就鬼使神差答應了下來。


  安格伸手示意,讓娜木鐘跟著自己,娜木鐘雖是有過片刻的遲疑,卻還是輕移蓮步,裊裊生輝,隨著安格去了內宅。


  剛轉過一個拐彎,忽見一人頭戴白色氈帽,身著天命軍常見的那種迷彩軍服,他背手而立,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在仰望蒼穹。


  娜木鐘心裡猛地打了個「咯噔」,難道是他?


  安格在前,走到那人面前,忽地彎下身子,低聲道:「教皇!」


  「教皇?」娜木鐘已經知道,整個東方大地上,教皇只有一人。


  那人緩緩點頭,半轉過身,看了安格一眼,卻沒有說話。


  娜木鐘看到了他的冷峻剛毅的側臉,她太熟悉了,沒有微笑的時候,他的臉上就是這個樣子。


  她的心臟劇烈跳動,連她自己也說不清,這究竟是為了什麼,當日與大汗入洞房的時候,感覺也沒有這麼強烈。


  娜木鐘也不知道,這種感覺究竟是憎恨還是失望,抑或僅僅只是意外。


  這個卑鄙無恥的人,他怎麼會在這裡?他這段時間,不是一直忙於公務嗎?


  也許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等在此處,故意讓安格將自己引入內宅……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娜木鐘終於緩過神來,她輕撫胸口,將心臟一點點壓回胸腔,又收拾好心情,故意板著臉,「大都督怎的會在此處?」


  「娜木鐘?」李自成完全轉過身子,這才看到被安格遮擋的娜木鐘,「娜木鐘也許不知道,本都督乃是天主教的教皇,自然要常來教堂。」


  「奧!」娜木鐘這才想起,李自成還頂著教皇的名頭,那他來到教堂也就不足為怪了,也許自己剛才的猜測是錯的,這純粹是偶然,也許自己不該跟隨安格進入內宅……


  「娜木鐘,本都督倒是奇怪,你怎麼來教堂了?」李自成露出他那招牌似的、和風細雨的微笑,「難道娜木鐘也是神的兒女了?」


  卑鄙之極!娜木鐘暗罵一句,自己要是神的兒女 ,豈不是他的屬下?不過,現在蒙古人已經歸順了天命都督府,似乎……她冷冷地道:「妾身只是來看看,尚沒有洗禮,並不算是神的兒女……」


  「奧,也好,娜木鐘要是入奉天主,本都……本教皇將親自為你洗禮,」李自成忽地想到什麼,忙道:「娜木鐘,上次說到去除膻味的物事,蒙天主恩賜,現在已經研製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這麼快?」娜木鐘身子一震,難道天主又在眷顧漢人?


  李自成含笑道:「這個待會再說,本都督一定會讓你看到的,娜木鐘,既然來到教堂,一定對天主有了認識,你說說看,天主與佛祖,可有什麼不同?」


  「都是要信徒懲惡揚善,除了……除了天主能賜給天命都督府許多物事,也沒什麼不同!」娜木鐘忽地顧盼著一雙大眼睛,巴巴地道:「大都督,你是天主教的教皇,你真的可以和天主交流溝通嗎?」


  「你說呢?」李自成淡淡一笑,見安格一直立在身側,遂道:「娜木鐘,先入座,再讓他們奉上茶水,咱們慢慢談!」


  安格一直不尷不尬地立在兩人之間,聽到李自成的話語,似乎一下子解脫了,忙躬身道:「教皇,大福晉,這邊請!」


  李自成自從擔任教皇之職,身份不一樣了,雖然西寧天主教堂他不常來,卻在教堂內有了辦公場所,平日由教堂的神職人員代為清掃,安格便將李自成和娜木鐘引入此處。


  這是一處獨門獨院的結構,推開院門,迎面便是一片小而緊湊的院落,地面剛剛清掃過,幾乎看不見灰塵與落葉。


  正對院門的,便是李自成預留的辦公房,面積不大,裡面放著一張帶抽屜的辦公桌,兩把木椅,還有一個小型的木製茶桌,在右側的牆角處,還有一個半人高的櫥櫃,應該是存放文件的檔案櫃。


  左側靠里的位置,有一扇木門,此刻緊閉著,裡面有木床,李自成若是辦公累了,也可以在裡面休息。


  安格將兩把木椅並排列於茶桌旁,又泡了兩杯熱茶,方道:「教皇,大福晉,你們先談!」


  「我……」娜木鐘想起自己進入內宅的初衷,她是要聽安格傳道的,不禁伸手想要阻攔,但安格已經掩上門出去了。


  「娜木鐘,坐吧!」李自成先是讓娜木鐘落座,隨後自己也在右側的木椅上坐了,眼看著娜木鐘笑道:「娜木鐘,你相信佛祖的存在嗎?」


  娜木鐘搖搖頭,在天主教的教堂內談論佛祖,似乎有些不合時宜,「妾身不知道,大汗信奉佛祖,妾身便隨著大汗了……」


  李自成見娜木鐘神情蕭瑟,似乎悶悶不樂的樣子,便搭上她小手,淡淡地道:「娜木鐘,其實佛祖是存在的……」


  「啊……」娜木鐘一驚,她原以為李自成一定會詆毀佛祖,沒想到……他究竟要幹什麼?這個卑鄙無恥的人,實在讓你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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