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鑲黃旗
大壩山呈東北—西南走向,距離黃河足有百里,山河相間的這片沙地,浮沙很厚,用腳踩上去,鬆軟潤滑,但得到黃河的滋潤,地下水十分豐富,牧草極為茂盛,這才三月間,地上已經看不到黃沙,放眼望去,遠近都是一片青綠。
這裡做為騎兵決戰的沙場,的確再適宜不過了。
北面,上萬女真騎兵,分為三隊,正中是鑲白旗,左側是岳托的鑲紅旗,右側是豪格的鑲黃旗,五角鑲邊,周緣是大紅色,中間的黃底烏龍,五爪張開,口中隱隱可見血紅色的龍舌……
而他們的對面,大壩山的東南,凜然也是兩列騎兵,左側士兵打出的旗號,是一隻暗灰色的狼頭,張著血盆大口,紅舌外吐,一雙幽深的雙目,幾乎隨著晨風搖擺不定。
右側的士兵,卻是打出一面淡黃色的虎頭旗,虎頭前額上,有三橫一豎粗壯的黑絨,恰好構成一個漢字「王」,端的威風無比。
狼頭旗與虎頭旗之間,各有一面方形紅旗,中央均勻分佈著九顆金黃色的星星,顯得威嚴而莊重,正迎風飄揚……
多爾袞的眉頭幾乎擰成一片雜亂的草原,「岳托、豪格,你們認識對面的旗幟嗎?狼山何時出現了新的部落?」
岳托和豪格都是搖頭,他們和多爾袞一樣,平日都在盛京城作威作福,哪知道偏遠的狼山發生了什麼事,這裡與盛京,隔著數千里,若不是為了察哈爾部的餘孽,也許一輩子都不會來這種偏僻的荒涼之地。
薩哈廉向前靠了兩步,道:「十四叔,塔什海從大草灘過來,也許他能認識這些旗幟。」
多爾袞頭戴兜鍪,身著甲胄,又在外面套上一件白袍,十分醒目,人也顯得英氣逼人,他並不回頭,只是把手向後一招,薩哈廉忙道:「塔什海,十四叔喚你!」
塔什海一夾馬腹,催動戰馬,來到多爾袞的側后,「貝勒爺,你找小人?」
「塔什海,對面是誰的旗號?」多爾袞端坐在馬背上,紋絲不動,連頭也不回。
「回貝勒爺,九顆星星,那是天命軍的九州軍旗,」塔什海在馬背上亦是躬著身,「漢人李自成,割據了西寧,那是天命軍的大都督!」
「原來是一群盜賊?」豪格露出鄙視的眼神,嘴角一咧,道:「十四叔,區區盜賊,也敢當我大金騎兵的雄風?」
「豪格不可輕敵,」多爾袞鷹隼般的目光里透出一絲憂慮,「那狼頭旗、虎頭旗,分明是草原的標誌,再說,對方和我們一樣,全部是騎兵,一個小小的盜賊,怎會有如此多的戰馬?難道天命軍與誰合兵了?」
「十四叔……」豪格還想分辨,被多爾袞止住。
岳托忙祭出塔什海,「你這奴才,快說,這狼頭旗與虎頭旗,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某個部落的騎兵?」
「這個……奴才委實不知!」塔什海離開大草灘永固城的時候,虎騎兵、狼騎兵尚未組建,那時林丹汗還掌控著察哈爾部。
「廢物……」薩哈廉罵道!
豪格冷哼一聲,道:「十四叔,察哈爾蒙古大部已經歸順了大金,現在林丹汗已經死了,蒙古人不可能阻擋我大金的威風……不用再遲疑了,下命令吧,不管對面是誰的旗號,鑲黃旗願意做先鋒……」
「豪格,你就不能穩重點?說好的辰時決戰!」多爾袞隱隱覺得不對,蒙古人雖然如一盤散沙,漠南各部已經歸順,再也不會對大金國構成威脅,但對面的騎兵……這都小半個時辰了,卻是紋絲不動!
難道戰鬥力比大金國的騎兵還要強?
幸好對面的人數不算太多,目測之下,不過六千騎兵,剛剛超過鑲紅旗的一倍!
不過,多爾袞並不打算增兵,以大金國騎兵的戰鬥力,即便不能取勝,也絕不會短時間落敗,真要抵擋不住,那時天命軍已經睏乏了,再派出生力騎兵,獲勝的可能性更大。
豪格有些不滿,多爾袞一向自以為是,從來沒有看重多自己,自己的主張,他從來不會採納,便氣沖沖地道:「這是打仗,不是你迎娶福晉,管什麼時間?」
多爾袞心中鄙視,面上卻也是不變色,「豪格,你領的是鑲黃旗,那是大汗的王旗,不可輕動,先交給鑲紅旗吧,我們就在此給岳托略陣,看情形再說!」
「是,十四叔,」岳托在馬背上行了禮,回身看了一眼,道「薩哈廉,一會出擊,你就待在我身後,做為右翼。」
「不,大哥,你是旗主,剛才十四叔說了,不可輕動,還是讓我打頭陣吧……」
豪格沒掙得先鋒,心中正窩著氣,多爾袞是十四叔,又是這次出征的主將,他只好吞了吐沫,將所有的不滿一同咽下。
他忽地聽到岳托與薩哈廉爭奪出征權,心中生出幾分厭煩,喝道:「一些不知名的鼠輩,值得如此小題大做?鑲黃旗也有三千騎,如果你們害怕,留給鑲黃旗也好,等擊退敵軍,我分你們一半的功勞。」
岳托瞪了豪格一眼,冷哼道:「薩哈廉不用爭了,你還年輕,隨在我身後,右翼就交給你了……」
薩哈廉再不敢多言,只得一抖馬韁,回到右翼。
這時,對面來了一名天命軍的游騎,沖著陣前大叫:「這都快到辰時了,到底打不打?不打就滾遠些……」
他用的是蒙古語,多爾袞他們基本上能聽懂。
岳托一向好#性子,但被對方無名小卒叫罵,不由氣沖牛斗,他也不向多爾袞請示,卻將手中的長刀仰天上舉,大喝道:「勇士們,殺,殺光對面的漢狗,大金國的騎兵戰無不勝!」
「殺光漢狗……」
「大金國的騎兵戰無不勝……」
無數的士兵回應著,岳托趁機一拉馬韁,衝刺在騎兵的最前部,靠近左翼的地方,與薩哈廉分掌兩翼,萬一騎兵被對方沖開,兩翼的士兵去不會群龍無首。
對面的虎騎兵和狼騎兵,幾乎在同一時間開始加速。
鑲紅旗的騎兵,行的是箭型陣,一左一右兩列長隊,斜向前方,共用一個突前的「箭頭」。
同樣的箭型陣,漢人叫做錐形陣,不同的是,虎騎兵與狼騎兵是兩個相對獨立的箭型陣,在衝刺的時候,已經逐漸拉開距離。
騎兵在戰場對決,箭型陣是最容易切入對方的陣型,將對方的陣型生生切開,分做兩段,左右難以照應,幾番衝殺,對方的陣型也就亂了,很容易被包了餃子。
岳托一看,對方已經左右分開,他這個「箭頭」已經失去作用了,萬一對方的戰鬥力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強悍,弄不好自己的騎兵就會切分為兩三股,但騎兵已經開始衝刺,再難變換複雜的陣型,他將手中的長刀一揮,大喝道:「左右翼分開,改雁形陣!」
這個雁形陣,就是漢人騎兵說採用的一字型,也就是最簡單的縱隊出擊,岳托這是要拚命了。
「噠噠噠……」
馬蹄踏在輕柔的細沙上,清脆聲消去了不少,但雙方近萬匹戰馬,數萬馬蹄,跑動起來,聲勢甚是駭人,馬蹄揚起的沙灰,直衝天際,遮天蔽日……
虎騎兵與狼騎兵,已是傾巢而出,而女真人的鑲紅旗,只有三千士兵,人數只有天命軍的一半,多爾袞的鑲白旗、豪格的鑲黃旗,遠遠的在後面略陣。
多爾袞見岳托變陣,知道他情非得已,便將一直攥在手掌心的白袍邊角向外一扔,任由風吹,「豪格,你說對方的將領,究竟是傻子,還是太衝動了,為何一上來就是全營出擊?」
「也許他們想先發制人,」豪格冷冷地道:「我早就說過,大金國的騎兵,在這個世界上無往不勝,區區天命軍……以他們的戰法,只要鑲紅旗能堅持半個時辰,你我大軍一出,管保天命軍的疲軍一擊即潰!」
「豪格,不可大意,」多爾袞見揚起的沙灰,漸漸沒去了騎兵的身影,心中生出一絲擔憂,可惜豪格這個沒腦子的東西……「你說,天命軍會不會在山上布下一支伏兵?」
「伏兵?」豪格頓時像只泄了氣的皮球,喃喃道:「可惜我們的游騎,無法查探這大壩山,天命軍的游騎悍不畏死……」
「既然天命軍的游騎悍不畏死,他們的將領一定不是傻子,」多爾袞心中忽地擔憂起來,但面上還是保持原先的鎮定,「豪格,一會岳托將對手的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我領鑲白旗出擊,以生力軍衝擊對方戰陣,將他們切分為幾段,再分割包圍,你的鑲黃旗,就在此駐守,當心天命軍的伏兵!」
「十四叔,你是主將,這衝鋒陷陣的事,還是交給我吧!」豪格偏偏喜歡與多爾袞唱對台戲。
再說,天命軍的主力,不過六千士兵,只要岳托和薩哈廉能拖住他們,自己再以三千生力軍沖陣,此時雙方人數相當,而鑲黃旗的戰鬥力比鑲紅旗更強,要擊潰天命軍,簡直比喝馬奶酒還要容易。
這樣的一份軍功,難道白白丟給特多爾袞?
如果繼續留下略陣,最多也就收拾幾個死貓爛兔,不僅戰功小,又不能快意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