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0章 連夜攻城
「秘密會談?」朱由檢凝眉怒視,「什麼秘密會談?與誰秘密會談?」
王德化貼近朱由檢,小聲耳語幾句。
朱由檢大怒,揚起右手,準備給王德化兩個耳光,但內外城的炮聲,卸去了他所有的力量,揚起的右手也是緩緩地垂下來,順勢與左手一起,交疊在在身後,「他要說什麼?難道他會退出京師嗎?」
「這種情形下,讓他們退出京師,已經不可能了,」王德化表情凝重,小聲道:「不瞞皇上,西直門已破,其餘各個城門,也是岌岌可危,隨時……」
「隨時可破?」朱由檢的神色倒是很淡定,或許他早就知道這樣的結果,心中的承受能力比平日稍稍強些,從襄城伯李國楨催促他出城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或許就已經知道,京師城破,已經不可避免!
「皇上?」
朱由檢一擺手,道:「德化,那就讓首輔魏大人和兵書尚書張大人過來一趟吧!」
王德化心中一陣酸楚,到了這個時候,皇上還不能乾綱獨斷,還要指望著朝臣……他四處尋找,可能太監們都是上了城頭,視線之內,一個也看不到,只好讓宮女前去傳詔。
杜勛隨著朱由檢和王德化回到乾清宮,這裡他曾經十分熟悉和嚮往,然後故地重遊,乾清宮對他,已經沒有任何神聖之感了,用不了多久,這裡便會易主。
趁著魏藻德、張縉彥尚未到達乾清宮,朱由檢在東暖閣密會杜勛,詢問李自成提出了什麼要求。
杜勛微微躬著身,顯得十分謙卑,「華夏皇帝說了,京師破城,在所難免,但天命軍受之於天,皇上仁慈,不願多造殺戮……」
朱由檢心中沒底,只希望聽到李自成提出會談的條件,聽得杜勛如此啰嗦,遂將手一揮,喝到:「休要啰嗦,挑重點說!」
杜勛知道朱由檢的心思,遂咳嗽一聲,道:「華夏皇帝說了,他只有一個條件,希望皇上頒布退位詔書,禪讓帝位……」
「退位詔書?禪讓?」朱由檢冷笑道:「李自成打得好算盤,他明明是流賊篡國,有了朕的退位詔書,他建立新朝,也就名正言順了……」
杜勛不敢說話,垂首立在朱由檢的面前,他知道朱由檢的性子,朱由檢需要時間來消化這身份上的巨大落差。
王德化卻是從杜勛的話語中,聽出一絲端倪,忙到:「你是說,只要皇上禪讓帝位,就能保住性命,甚至封侯封王?」
朱由檢瞪了王德化一眼,怒道:「大明江山沒了,朕愧對列祖列宗,還要那性命做甚?」隨即眼神便空洞起來,似乎是自言自語,「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京師城破之時,朕唯有一死以謝列祖列宗……」
「皇上殉城的決心,奴才實在佩服得緊,便是華夏的皇帝,也是想到了,」杜勛向朱由檢微一拱手,道:「華夏皇帝說了,只要皇帝退位禪讓,他不但保住皇上的王侯之位,便是諸位皇子,也能得以保全,」頓了一頓,又道:「奴才的話雖然不中聽,卻是為皇上考慮,皇上思之,歷來朝代更替,有多少皇帝、皇子可以保住性命?華夏皇帝並不嫉恨皇上,只要皇上同意,皇上和皇子,依然富貴之身……」
「你……」朱由檢心中像是吃了蒼蠅,卻是無處發泄自己的怒火,杜勛說的不錯,如果能保住自己和皇子的性命,的確的最好的結果了,否則一旦京師城破,以流寇的性子,皇室之人定被屠殺一空。
這樣的故事,歷史上發生了無數次。
無論李自成是真心還是假意,他都沒得選擇,關鍵是能不能守住京師。
不用別人提醒,朱由檢明白中間的道理。
答應了李自成的要求,大明江山 是沒了,皇子可以保住性命,如果拒絕了李自成,那只有魚死網破一條路,要麼守住京師,將李自成趕出京畿,大明或許能苟延殘喘一段時間,要麼京師城破,自己和皇子,以及所有的皇室成員,都將被斬殺殆盡……
問題的關鍵,京師能守得住嗎?
無論是王承恩、李國楨,還是面前的王德化,沒有一個守城的主將,能堅信京師不失,他們所做一切,除了表達忠心,唯一的意義,就是延緩流寇入城的步伐!
朱由檢看了杜勛一眼,道:「李自成打算如何安置朕和幾位皇子?」
「華夏皇帝的意思,給皇上和諸位皇子們爵位,或者留在京師,或者京師之外的一塊土地,」杜勛拱拱手,道:「如果是京師之外,不可能是蘇杭這樣的繁華之地,應該是一塊化外之地,具體是何地,可以再行協商!」
「化外之地?」朱由檢怒道:「難道朕要去化外之地?」
杜勛低眉順目,心中卻道:不過亡國之君,還神氣什麼?如果不是皇上仁慈,早被砍了腦袋,連皇子也不能倖免,斷子絕孫……
王德化目視杜勛,忽地道:「杜勛,你是說,可能將皇上留在京師?」
朱由檢知道王德化在提醒自己,可是京師有什麼好,還不是在李自成的眼皮底下,跟坐牢似的,化外之地也不好,難道朕要和化外的野人生活在一起?如果能在一個富庶之地做一個富家翁……
朱由檢這樣想著,猛然醒悟過來,自己這是怎麼了,難道已經接受了李自成的和談條件?連江山都沒了,還在乎什麼化外之地?
可是,不接受又能如何,朝廷還有翻本的希望嗎?京師一破,什麼都沒了……
正好魏藻德來了,但剛才尋找張縉彥的宮女過來回話,兵部、張府都找過了,沒找到張縉彥的影子,不知道是否上了城頭。
魏藻德來了也好,他是首輔,這些事情需要他拿主意!
朱由檢不願意承擔身後的罵名,便在一邊喝茶,讓魏藻德與杜勛會談,王德化似乎充當兩人之間的聯絡員,不時插上幾句。
魏藻德對杜勛的提議,顯然十分意外,他壓根沒想到,連南遷和太子去南都監國都無法順利實施的朱由檢,能留下杜勛在乾清宮暗中會談。
或許城外的炮聲,讓朱由檢改變了主意,讓杜勛留在乾清宮,本身就能說明朱由檢的態度,否則,以皇上的性子,還不將背叛朝廷的太監杜勛活剮了?
既然皇上已經同意了,還讓我會談個屁,難道是要我來為和談背鍋?
背鍋已經十分過分,萬一皇上是在考驗自己呢?聖心難測,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皇上的真實意思。
難道皇上甘心退位?便是今日同意了,將來如果生出悔意……
魏藻德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今日只能做個見證,拼著被皇上罵上幾句,只要皇上不砍腦袋,就不能代皇上背鍋……
朱由檢實在沒料到,魏藻德只是了解了杜勛的意思,根本沒有討價還價,完全就是一個傳聲筒的角色,還是泥菩薩首輔的性子。
他看著魏藻德心中就來氣,早知如此,當日罷免陳演的時候,就該將魏藻德一同罷了,不知道為國分憂、為君分憂的人,如何能擔當首輔?
生氣歸生氣,這樣的事情,與皇室休戚相關,與大明國運關係重大,魏藻德既然裝聾作啞,朱由檢必須拿主意了。
他原本還是不太情願,畢竟是退位禪讓這麼喪自尊的事,但看了魏藻德一眼,心中更加來氣,這些朝臣,比流賊更加可恨,流賊是明著要他的江山,而這些朝臣,都是表面上恭順,實際上盡做些讓人喪氣的事,根本沒想著「替朕分憂」!
大明江山就是敗在這些人的手裡。
朱由檢看了眼魏藻德,決定將黑鍋甩給他,「今事已急,卿可決之。」
魏藻德一聽,壞了,皇上果然要我來背鍋,他沒有一絲猶豫,習慣性地向前上一跪,腦袋一低屁股一翹,趴在地上一言不發。
王德化睨了魏藻德的後背,給了鄙視的眼神。
朱由檢氣壞了,今日的壞心情,一個接著一個,流寇就算了,連自己人也是添堵,他一激動,讓杜勛告訴李自成:「朕即定計,有旨禪位!」
這就是明確同意了李自成的主張,而且並沒有提出自己的條件,杜勛大喜,他這一次出使,算是圓滿地完成了任務,向朱由檢叩了頭告辭,喜滋滋地出宮了。
朱由檢等到杜勛走了,方才覺得剛才過於草率,這麼大的事,自己一個人就乾綱獨斷了,可是這回杜勛已經走遠了,想反悔也沒了機會,便將魏藻德當作出氣筒,指著鼻子一通大罵,連龍椅都推到在地,幸虧王德化在旁勸說,魏藻德才灰溜溜地逃出乾清宮。
李自成接到杜勛傳回的訊息,心中甚喜,朝代更迭,就一定要對前朝的皇上、宗室斬盡殺絕嗎?一個失去百姓和百官支持的退位皇帝,根本翻不起風浪。
他的心中,已經在思索,如果朱由檢父子不願呆在京師,也不能讓他們白白領取華夏的俸祿,須得讓他們為華夏開疆拓土……
如果朱由檢發出退位詔書,自己是該立即接受,及時在京師登基為帝,還是該推脫一番?
需要像曹丕篡漢那樣,等著屬下的臣子們勸進嗎?似乎不必要,自己已經在西安建立華夏、登基為帝了……
李自成在西城外等了兩個多時辰,眼看著天就要黑了,尚未接到朱由檢的傳位詔書,宮中一絲訊息也沒傳出來,心中大怒,他傳令各營:連夜攻城,儘快拿下搖搖欲墜的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