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3章 紅衣大炮
第三營第二師師長李牟,已經在海州西城外的大營中入睡,夜半時分卻被親兵喚醒,他揉了揉睡眼,有些不高興,「發生了什麼事?」
「大人,城內的守軍從北城門出城,偷襲東城外的第三團……」
「什麼,偷襲?」李牟精神一振,一骨碌爬起來,「這個時候了,守軍還敢偷襲?戰況如何?第三團沒有亂吧?傷亡大嗎?」
「大人,沒有傷亡,」親兵知道大人的心思,剛才話被打斷了,大人一定是急了,趕緊挑重點,「出城偷襲的守軍,都是漢人,他們並沒有向第三團發起攻擊,而是選擇了投降……劉見義將軍已經帶著出城偷襲的副將許爾顯來了,就在大帳外!」
李牟一愣,「嗯?你慢些說!」
親兵快刀斬亂麻,將許爾顯出城后,直接帶著士兵投降的事,說了大概。
「不會是詐降吧?」李牟完全沒想到,天命軍剛剛在城下紮營,戰鬥尚未開始,城中就有人主動投降。
「劉見義將軍說,應該不是詐降,許爾顯讓家眷冒充他的親兵,一同出城投降的……」親兵頓了頓,道:「劉見義將軍說,一切由將軍定奪!」
「帶著家眷?」李牟默默思索著,如果許爾顯詐降,絕對不會帶著家眷……這些家眷,會不會是假的?
許爾顯早不降晚不降,偏偏趁著黑夜投降……真像他說的那樣,只有這樣,才有機會帶著家眷出城?
「大人……」
李牟點點頭,決定先見見許爾顯再說,「傳令,讓他們進來!」
「是,大人!」
少頃,親兵帶著劉見義和一名身著鎧甲的陌生人入帳,兩人都是叩拜於地。
「起來說話!」李牟讓劉見義、許爾顯在軍案對面的馬紮上坐下,掃了許爾顯一眼,面相上不是大奸大滑之徒,遂生出一絲好感,「許將軍,你詳細說說自己的事!」
「是,大人!」許爾顯道:「小人從東江開始,一直跟著王爺……尚可喜,不得已隨著尚可喜降了大清,小人罪孽深重……」
李牟打斷了許爾顯的話,「滿清已經接納了你們,為何要投靠華夏?」
「小人感於天命軍的威勢……小人也曾接到過華夏散發的傳單,早就想著葉落歸根,可是一直苦無機會,這次天命軍兵臨城下,小人便以『偷營』為借口,這才帶著家眷出城……大人明鑒,小人並無偷營的心思,只是要脫身,所以小人出城后,便帶著兄弟們直接投降了……」
李牟面色不變,冷聲道:「聽說你是帶著家眷出城的?」
「是,大人,」許爾顯心中忐忑不安,「小人早就鐵了心回歸華夏,這次出城,無論大人如何處置,小人都不會回去替韃子賣命了,所以小人帶著家眷出城……」
「你帶來多少士兵?」
「五百弓箭手,這是城內僅有的弓箭手!」
劉見義插了句:「大人,全部是騎兵!」
李牟點點頭,道:「城內還有多少守軍?士氣如何?」
「回大人,城內還剩下兩千守軍,以炮手為主,真正的戰鬥力十分有限,」許爾顯道:「看到威武雄壯的天命軍,守軍士兵害怕,士氣十分低落……」
城內只有兩千守軍,而城外則是兩個團上萬天命軍,還有源源不斷的後續兵力,守軍不害怕才怪!
李牟雖然年輕,但臉上卻是看不出喜怒哀樂,「許將軍,你是覺得,海州城遲早會守不住,這才帶著士兵們出城投降吧?」
「大人明鑒!」許爾顯低下腦袋,「小人早就想著投降華夏,回歸故土,哪怕將軍見罪……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李牟思索了好一會,方道:「尚可喜有沒有獻城的可能?」
「應該不會,」許爾顯苦笑著搖頭,「尚可喜是大清的智順王……除非大人給出足夠的價碼,或是城破……」
「一個背叛祖宗、投靠韃子的敗類,還想華夏的王爵?」李牟怒道:「一旦城破,本將豈容尚可喜投降?從本將來到海州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宣判了尚可喜死罪!」
許爾顯呆了一呆,卻是不敢說話,只是用雙目打量著李牟。
李牟余怒未息,冷著臉道:「許將軍是主動歸降,本將不會為難,必會上奏皇上,」頓了一頓,又道:「在進行甄別之前,五百士兵暫時解除武裝,留營察看!」
「多謝大人!」
尚可喜是天明之後,方才知道許爾顯已經投靠了天明軍,正在大怒,卻有傳令兵來報:「許爾顯家已經人去院空,金銀細軟都已不見蹤跡……」
「白眼狼!」尚可喜一拳擊在面前的案板上,「本王如此信任他,他卻背叛了本王,哼……」
又有傳令兵來報:
「王爺,不好了,天命軍預備從西面攻城了……」
「王爺,東城外的天命軍,已經架起了火炮,隨時準備攻城……」
尚可喜一時頭大,也顧不上問詢許爾顯的祖宗十八代了,急道:「紅衣大炮,用紅衣大炮還擊……」
「是,王爺!」
尚可喜親自趕往西城,尚未走上城頭,便聽到火炮的「轟隆」聲,他心中一喜,「士兵們果然操訓有素,這麼快就開始發炮了?」
驀地覺得不對,炮聲為何如此之近?
難道紅衣大炮出現炸膛,在城頭上爆炸了?
這些混蛋,早讓他們加強紅衣大炮的保養,如果紅衣大炮損毀了,大清豈能看得上你們這些漢人?
直接發配給披甲人為奴!
尚可喜在心中對炮手進行了宣判,他要親自上城頭看看,究竟是哪個混蛋不長眼,在如此關鍵的時刻……
前方忽地出現一片混亂,隨即便是鬼哭狼嚎的慘叫。
尚可喜心中一驚,難道紅衣大炮炸膛的時候,城頭傷亡很重?或者炸膛的不止一門紅衣大炮?
他加快腳步,想要看個究竟,但前方已經有潰兵退下來,險些撞進他的懷中。
尚可喜一把揪住那士兵的衣領,瞪大雙目,惡狠狠地道:「怎麼回事?大戰之時,誰讓你擅自撤退?」
「王爺……」那士兵本是低著頭逃跑,被大聲一喝,方才清醒過來,發現是尚可喜,頓時魂飛魄散,用手指著城頭的方向,哆哆嗦嗦道:「不好了,不好了……」
尚可喜更加來氣,「什麼不好了?你快說清楚!」
士兵的手指顫抖著,「城頭……城頭遭到炮擊……」
「遭到炮擊?你胡說什麼?」尚可喜以為聽錯了,用力一推,將士兵摔倒在地,正要上去踩兩腳,這時,炮聲又響了,幾乎就在眼前,城頭上又是一陣騷亂,慘叫聲的聲音彼起此伏。
又有一群滿臉血污的潰兵從城頭上撤下來,尚可喜顧不上驅趕潰兵,快步上了城頭。
城頭上一片狼藉,士兵的身子橫七豎八,缺胳膊少腿、滿地的鮮血,混著雜亂無章的彈坑,有些士兵一邊爬一邊慘叫著,有些士兵卻是一動不動,顯然是死透了。
尚可喜走得匆忙,不小心踩到一灘血水,腳下打滑,又被一具屍體絆了一下,身子一個趔趄,獻血摔倒。
在親衛的攙扶下好不容易穩住身子,恰好牛錄額真跑過來,「王爺……」
尚可喜指著滿地的屍體和傷兵,大聲喝道:「怎麼回事,有多少紅衣大炮出現炸膛?」
「王爺,紅衣大炮沒有炸膛,」牛錄額真好不容易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這是天命軍的火炮……他們又要炮擊了,王爺快走……」
「天命軍的火炮?」尚可喜似乎懂了,「你說,天命軍在用火炮轟城?」
「是……」
尚可喜搶到女兒牆邊,那個牛錄額真想要攔阻,被他一把推開,從垛口向下望去,不覺倒吸一口涼氣,城下排著密密麻麻的火炮,至少有幾十門!
那牛錄額真大聲喝道:「王爺快走,他們又要開炮了……」
尚可喜發覺,紅衣大炮似乎沒有發射,炮身周圍,並沒有炮兵,「這是怎麼回事?紅衣大炮為何沒有還擊?」
「回王爺,他們的火炮還在紅衣大炮的射程之外!」
「射程之外?」尚可喜分明看到,城外天命軍的火炮,雖然數量上更多,但個頭很小,這種小型的火炮,射程怎麼可能超出紅衣大炮?「你們試過了嗎?」
「回王爺,我們試過了,」那牛錄額真道:「紅衣大炮不但無法炮擊城外天命軍的火炮,反而遭到天命軍火炮的打擊,已經損毀了一門,炮兵傷亡慘重,屬下不得已讓他們去城下避避,隨時待命……」
親衛強行將尚可喜帶離城頭,來到安全的地方。
尚可喜的雙目,已經一片灰白,幾乎忘記了轉動,獃獃地立了好一會,直到城頭上再次傳來爆炸聲,方才給那個牛錄額真下達了命令:留下幾名觀測兵,其餘人手全部撤離城頭,等天命軍攻城的時候,再上城頭守城!
親兵找來一條長木凳,尚可喜就近指揮戰鬥,過了不久,拒守東城的副將班志富著人來報:天命軍的火炮太猛,兄弟們傷亡慘重……
尚可喜的雙目,再次出現死魚白,這才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難道東城頭也是守不住了?天命軍這是要做什麼,一日破城嗎?
他的心中波瀾起伏,華夏的火器,比大明強多了,難怪多爾袞親自南下,也是折戟在寧遠城下!
尚可喜有些羨慕許爾顯,這個滑頭,難道他早就知道,海州城很難堅守到援兵的到來?
可惜,他是大清的智順王,不可能像許爾顯那樣投降天命軍,便是投降了,華夏的皇帝會寬恕他的罪過嗎?
尚可喜明白漢人的性子,他背叛了大明,又未能像洪承疇那樣,及早主動歸順華夏……在華夏皇帝的眼中,恐怕一切的反面用語,都已經用在他的身上!
如果早些主動歸順呢?
尚可喜心中生出一絲蔑視,華夏代替了大明,與大明也差不多,華夏捨得給出一個「智順王」嗎?
不知不覺之中,天命軍的炮火逐漸弱下來,改為不間斷髮炮,炮火向城下延伸了一段,但只有零星的「轟隆」聲。
難道天命軍要攻城?
尚可喜不但沒有驚喜,反而更加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