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邊遇襲
華燈初上的街道上,行人如織,沱江公園廣場大樓外面的LED顯示屏上,正播放著一則炒了一段時間的新聞,一場百年難遇的流星雨群會在今晚九時許光臨地球。據專家介紹,今晚將出現兩個暴雨級別的流量峰值,如果觀測條件好,一小時之內能看到數千顆流星划空而過,蔚為壯觀。
正值寒冬時節,卻並沒有影響到人們觀賞流星雨的熱情,許多人提前找好地方,準備迎接這場流星雨的到來,特別是一些戀愛中的青年男女,對代表著浪漫的流星雨情有獨鍾。
寧楚穿著黑色休閑夾克站在路燈下,雙手插進衣袋裡面,目不轉睛看著LED顯示屏上口若懸河的女主持人,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一抹笑意。顯示屏中的女主持人美麗端莊,戴著蓬鬆的齊肩假髮,妝容略顯老成,但寧楚知道她不過才二十五歲的年紀,與自己同齡。
顯示屏上的女主持人名叫郁薇,是江城新聞綜合頻道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女主持人,被人們稱之為江城第一美女,也確實名符其實。
按理說,郁薇這種女神級的人物,不會和寧楚這個百貨商場的小職員有任何交際,她的圈子裡應該都是一些明星大腕,或者商業精英。然而偏偏寧楚和她非常熟悉,從小在一個巷弄裡面長大的,青梅竹馬。兩人的關係一直很親密,不是情侶卻勝似情侶,到如今的年紀,依舊能勾肩搭背一起去逛街購物看電影。
都說男女之間沒有純潔的友誼,這話有一定道理,至少寧楚一直暗戀著郁薇。
寧楚鼓起勇氣約了郁薇今天晚上一起看流星雨,郁薇也答應下來。他滿心歡喜的提前挑選好禮物,又向同事張順借了車,一下班便開車去等郁薇下班。結果在半路上收到郁薇發來的信息,說是下班後有一場飯局,沒辦法陪他一起看這場流星雨。
心中鬱悶了好一陣,寧楚只好開著車在江城四處亂逛,最終來到沱江公園。
直到顯示屏上的畫面跳轉,寧楚才恍然回神。
雖然和郁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是她的一顰一笑依舊讓寧楚著迷。錄製節目的郁薇太過於嚴肅,其實平日里她是個特別溫柔的女孩,善解人意,猶如冬日裡的和煦暖陽,寧楚特別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
很小的時候,寧楚的母親便拋棄了父子兩人,不知去向。他已經記不起母親長得什麼模樣,父親也從來不提關於母親的事情,家裡有關母親的一切東西都被毀了。
讀書的時候,寧楚經常被同學罵野種,那時郁薇還是個很彪悍的假小子,經常會幫寧楚打架,會護著他。有這麼一個女孩一路陪伴開導,寧楚才沒有走上歧路,一直以來學習成績都是班級之中拔尖的。
高三那年,寧父在一場車禍中去世,寧楚成了徹頭徹尾的孤兒,在巨大的打擊下荒廢了學業,沒有考上大學。從那時候起,寧楚和郁薇似乎步入兩個不同的世界。
待郁薇去上大學后,寧楚參軍當了兩年兵。回來后,找了份商場安全員的工作,在社會底層庸庸碌碌的活著。
如今,兩人之間的關係一如小時候那般親密。但寧楚知道,在這現實社會中有許多不得不面對的問題,兩人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
家世的差距,學歷的差距,社交圈的差距,讓寧楚在郁薇面前變得越來越自卑。他不想做將腦袋埋進沙子裡面的鴕鳥,這次腦袋一熱約郁薇出來看流星雨,便是準備向郁薇表明心跡,心想不管能不能成總要試上一試,否則會抱憾終身。
或許是對今晚的約會太過在意,得知郁薇來不了,失望和鬱悶來得愈加猛烈。
走進一家便利超市,拿了十聽啤酒,付過錢后,寧楚拎著沉重的方便袋出來,徑直走向沱江河邊。
此時夜幕已經籠罩下來,混濁的河面映射出城市燈火,在冷風的吹拂下,不斷閃爍著細碎扭曲的光芒。
這個季節的冷風吹在身上猶如冰刀子割肉,大晚上跑到河邊來吹風的人多少有點不正常。此時,寧楚就是這麼一個不正常的人類,下了河堤走到河邊,找了塊大石頭坐下來,放下手中方便袋,拿出一聽啤酒撕開,仰頭咕嚕咕嚕灌了一陣,一口氣將易拉罐中的啤酒喝光。
冰冷的酒水順喉而下,直涼進胃裡。旋即忍不住打了個嗝,啤酒的味道直衝腦門,寧楚眼淚都嗆了出來。
冷風似無孔不入般拂過,使得他打了個寒戰,不由得緊了緊夾克外套領口。
將手中的空易拉罐捏癟扔回方便袋,寧楚從衣兜里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打開一看,是一枚葉子形狀的胸針,這麼一個小玩意兒,花了寧楚差不多一個月薪水才買下來。
本來是要趁著今晚表白,將胸針送給郁薇。得知郁薇無法赴約,澆滅了心中燃起那一團火,同時想了很多,自己和郁薇確實很不般配。這不是童話里的世界,只要彼此相愛就能排除萬難走到一起,有太多現實問題需要考慮,今晚若是捅破這層窗戶紙,有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
一想到這些,寧楚有些慶幸郁薇不能赴約,終究還是決定做那隻把腦袋埋進沙子里的駝鳥。
胸針似乎失去了它的價值,揚起手,準備將它扔進沱江河中。手在空中僵硬許久,終究是沒有扔掉。不知道是因為胸針價格太貴的原因,還是依舊無法放棄對郁薇的幻想。
重新將胸針裝回禮物盒中,放進兜里。
又拿出一聽啤酒撕開,沒有像之前那樣猛灌,這次寧楚是小口小口的喝著,同時欣賞著河邊的夜景。其實並沒有什麼風景,混濁的河水,枯萎的野草,凌亂的石灘,根本沒有任何賞心悅目之處。寧楚盯著河面,腦子裡面卻浮現出和郁薇在一起的畫面,小時候的,長大后的,也有剛發生不久的,全都歷歷在目,恍如電影片斷般印在腦子裡面,讓他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
不知不覺中,方便袋裡面捏癟的易拉罐多了好幾隻。
「小子,你這是情場失意準備尋短見啊?要不要我幫你一把?」明顯帶著幸災樂禍的聲音,突兀在身後響起來。
微微皺著眉頭,寧楚轉頭朝身後看去。
只見五個身形壯碩的漢子緩緩走來,每人手上都拎著一根棍子,有鋼管也有棒球棍,明顯來者不善。
雖然有些微醉意,但寧楚腦子依舊清晰無比,心思電轉間,想不出在哪裡見過這幾人,最近也沒有得罪什麼人。
不管這幾個人為何會找上自己,寧楚不可能坐以待斃。從大石頭上站起身,盯住當先一人,昏黃的燈光映照出此人的相貌,平頭方臉,滿臉坑坑窪窪的橫肉,脖子上面密布著刺青,是一個花脖子。
微微後退兩步,寧楚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同時問道:「各位,我們好像並不認識吧?」
「認不認識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你得放點血,這是咱們哥幾個的任務。」花脖子壯漢臉上掛著獰笑,鋼管不斷敲打掌心,不緊不慢逼近寧楚,有種貓戲老鼠的成就感。
從花脖子的話語間,寧楚意識到這些人是受人指使,專門針對自己而來。眼下不是考慮問題的時候,得想辦法擺脫眼前的困局,於是急中生智,猛然抬頭一指天上道:「哇,好大的流星。」
花脖子等人看上去不太聰明,事實上正是如此,這麼一個連小朋友都能識破的拙劣手段,卻是讓幾人全都上當。花脖子等人齊刷刷轉頭朝天上看去,並未在夜空中看到流星的影子,才知道被騙。再看寧楚時,發現他已經衝刺出去十幾米遠,朝著河堤方向撒丫子狂奔。
「他媽的,給我追!」被耍了一遭,花脖子登時大怒,一揮手中鋼管,當先朝著寧楚屁股後面追過去。
一行五人皆是揮舞著手中的棍棒,散開呈包抄之勢,阻截寧楚。
寧楚從小開始打架鬥毆,又當過兩年兵,面對兩三個成年男人還是敢動手的。但對方來了五個人,每個人形體都不弱,且手上有傢伙,真要是動起手來必然會吃大虧,他不會蠢到和這些人硬碰硬。
常年沒有落下的體能鍛煉,讓寧楚在短時間內將花脖子等人甩開,距離越拉越遠。
偏偏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放屁也能砸到腳後跟。
一腳踩在布滿青苔的鵝卵石上面,瞬間滑倒。還好寧楚反應很快,手撐地面,才沒有摔個狗啃泥。待爬起來還要再跑,一隻四十三碼的鞋子印在他背上,將立足未穩的寧楚踹得朝前一個趔趄,又撲倒在地上。
「嗚~」
強勁的破空聲中,一根鋼管朝著寧楚身上狠狠砸下,下手極為狠辣。
條件反射般緊繃著背部肌肉,承受結結實實的一鋼管,一陣劇痛刺激著神經,微醺的酒意去了大半。寧楚很敏捷地撐起身體,轉身抓住對方再次抽來的鋼管,同時一腳蹬出去,結結實實踢在對方小腹上。那人哎呀一聲慘叫,身體倒摔出去,鋼管則落到寧楚手中。
正在這時,餘下四人全都圍了過來,手中的傢伙一起朝著寧楚身上招呼。
被逼到絕境,寧楚不得不出手反抗。瞅准花脖子,如獵豹般朝他撲了過去,手中鋼管猛地揮出,當的一聲金屬交擊音,雙方手中的鋼管相互彈開。
巨大的力量傳導過來,花脖子感覺虎口似乎崩裂了,掌心一陣發木,鋼管差點脫手飛出去。心驚於對方力量的同時,發現寧楚又不顧一切的撲上來,像是一個悍不畏死的惡匪,將做過刀頭舔血勾當的花脖子嚇得心尖顫了一顫,連忙朝後面撤退兩步。
寧楚看得出花脖子是幾個人的頭頭,原本想要來個擒賊先擒王,結果被花脖子躲開了。
「嘭~」
寧楚沒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功夫,沒能第一時間擒住花脖子,他便徹底失去了主動權。一根棒球棍砸落在後肩上,使得他悶哼一聲,旋即又被人一腳踹中腰眼,栽倒在地上。
「操!」
「讓你跑!」
「讓你牛逼!」
花脖子等人不斷揮舞著手中的鋼管,擊打在寧楚身上,嘴裡還罵罵咧咧。
寧楚在打架鬥毆方面很有經驗,知道沒了反抗的餘地,便雙手抱住腦袋,像一隻煮熟的大蝦般蜷縮在地上,護住要害。
花脖子等人下手極重,完全是朝著廢掉寧楚去的。亂棍之下,腦袋上不可避免的挨了一棍子,頓時天旋地轉,眼冒金星,鮮血瞬間流出來,迷了眼睛。不多時,他便是意識模糊,無法再做出防護,雙手癱軟橫放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
花脖子也不敢弄出人命,見狀讓人停手。蹲下身,看著滿臉血污的寧楚道:「在老子面前鬥狠,你小子還嫩了點。」
眨動著被血液迷了的眼睛,寧楚沒有回話,事實上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花脖子用手在他臉上拍打兩下,又道:「知道為什麼挨這頓打嗎?也不怕告訴你,孫少看上的女人,不是你這屌絲能染指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異想天開。」
此時大腦變得有些遲鈍,寧楚還是接收到花脖子傳遞出來的信息,他恍然大悟。今晚會遭此橫禍肯定與郁薇有關,因為他身邊關係好的女人就這麼一個。郁薇那麼漂亮,那麼優秀,肯定不缺乏追求者,對方見自己與郁薇關係親密,心生怨恨,做出這種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紅顏禍水,亘古不變。
想通其中關鍵,寧楚有苦難言。血液順額而下流入眼中,看什麼都是紅色的,視線模糊。花脖子等人蹲在身前,臉上掛著嘲諷的笑容,只見到他們嘴巴在動,卻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像是失聰了。但能夠想象得到,肯定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奚落寧楚一陣過後,花脖子等人起身離去,有說有笑。看著幾人離開的背影越來越模糊,寧楚心中恨極,卻什麼也做不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恍惚中,寧楚似乎看到劃過天空的流星,一團亮光越來越大,直到將視線徹底淹沒。忽地,眉心處傳出一陣劇烈疼痛,像是要將他整個腦袋撕裂,蓋過身上所有痛處,慘叫一聲,旋即徹底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