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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路險難兮獨後來(4)

  少昊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半晌后醉笑著說:「我可以控制住情勢的發展,還不至於那麼波瀾壯闊、精彩絕倫。」


  青陽默不作聲,有的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頭,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不是自己想控制就能控制。


  少昊把一瓶葯扔給青陽,青陽問:「什麼東西?」


  少昊醉態可掬地說:「讓你父王生病的東西,病到他不能處理朝事。」


  青陽悚然變色,少昊笑著說:「誰都查不出來!」


  青陽失聲驚問:「難道你父王不是真生病?我以為你只是抓住了一個天賜之機。」


  少昊大笑,「青陽小弟,我以為你已經心硬如鐵了,沒想到還這麼天真!哪裡有什麼老天賜予的機會?只有自己去創造的機會!兩千多年,我等了兩千多年,等到了什麼?軒轅王是什麼樣的性子,你很清楚,你想等到什麼?你以為自己又能等到什麼?指月殿的彤魚氏是會饒恕你,還是會饒恕纈祖?」


  青陽握著藥瓶的手,青筋直跳。


  少昊說:「這葯只有這一份了,你可要用到刀刃上。」


  「葯從哪裡來的?你不怕泄密嗎?」


  「噓!」少昊食指放在唇上,醉笑道,「我不告訴你!我和配藥的人說一份給父王,一份給宴龍,她以為這份葯給了宴龍,什麼都不知道。」


  青陽把葯收了起來,少昊笑著舉起酒罈,「來!慶祝你我先並肩作戰,再生死對搏!」


  青陽舉起酒罈,和少昊用力一撞,酒罈碎裂,濺得兩人全身都是酒。


  「好酒!」少昊大笑著,身子一軟,向後跌去,跌在一地酒罈中。


  青陽站起,召喚重明鳥,準備離去。


  少昊喃喃說:「等你登基為軒轅王,我們逐鹿天下。青陽,我若死在你手裡,你就把我的屍骨葬在酒罈中,你若死在我手裡,我就把你……」他醉眼迷離地想了想,「我就把你的骨頭做成我的王座,每天上朝時都坐,天天坐,日日坐,一直坐到我死。」


  青陽的一張冷臉都笑了起來,好笑地問:「為什麼?恨我和你爭天下嗎?」


  少昊笑嘻嘻地揮著手,「這樣,我就給你報仇了!讓坐在上面的那個人不敢稍忘,日日寢食難安!」


  青陽笑著一愣,繼而就再笑不出來,心中全是難言的蕭瑟惆悵,清嘯一聲,重明鳥衝天而起,消失在了雲霄中。


  高辛王宣旨昭告天下,因為自己重病在身,難以再治理國家,所以特遜位於德才兼備、仁孝恭謙的大王子少昊。


  少昊在推辭了幾番后,正式登基,入住五神山承恩宮,成為八世高辛王,軒轅妭獲封王妃。眾人猜測著既然他們夫妻恩愛,少昊卻沒有直接封軒轅妭為後,應該是因為軒轅妭身體太弱,幾百年來一直無所出。


  為了慶賀少昊登基,在承恩宮前殿舉行百官大宴。


  軒轅妭略坐了一會兒,就借口累了告退,反正她已經纏綿病榻兩百多年,大家都習以為常。


  行到寢宮,軒轅妭的精神才真正懈了,將侍女都屏退,正在換衣服,一個人從後面扣向她的腰,她立即側身,下了重手。


  「是我!」


  她的力量散了,身子被赤宸拉進懷裡,什麼都沒說,先是一個綿長激烈的吻。


  赤宸笑問:「怎麼下這麼狠的手?」


  阿珩靠在他懷裡,疲憊地說:「宴龍雖然被幽禁了,但中容他們還在外面,這段日子,一直有傳聞說會刺殺少昊,我精神一直綳著。」


  赤宸道:「我若是少昊,直接把那二十幾個兄弟全關起來,能留的就留,不能留的就殺,何必給自己添麻煩?」


  阿珩微笑著說:「因為你不在乎天下人是否叫你魔頭,可少昊在乎,他想要做一個好帝王。奪取天下可以靠殺戮,但想要治理好天下還是必須要靠仁孝禮儀,再說了,殺孽造得太多總是不對。對了,你怎麼突然來了?」


  赤宸把阿珩的頭按在自己的心口,鏗鏘有力的心跳聲傳入阿珩耳中,「聽到它的聲音了嗎?它說想你了。你呢?有沒有想過我?」


  阿珩不說話,勾著赤宸的脖子,把他的頭拉下,在他的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


  赤宸眉開眼笑,拖著阿珩,向窗口走去,「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兩人剛躍出窗戶,少昊走了進來,笑著叫:「阿珩,阿珩。」


  阿珩立即用力一推赤宸,赤宸貼著窗戶邊的牆站住了。


  從屋內看過來,只能看到站在窗戶外的阿珩。


  「你怎麼過來了?宴會結束了嗎?」


  少昊的笑意從眼裡褪到嘴邊,「還沒有,我是借口更衣偷偷溜出來的。」


  「有事情嗎?」


  「沒什麼,就是隨便來看一眼,你剛搬進來,一切可習慣?」


  「比承華殿舒服,以前走到哪裡都是一群宮女侍衛跟著,如今自在多了,謝謝你。」


  少昊含笑道:「那幫大臣們都擔心服侍我們的人不夠用,他們哪裡知道我們真是被『服侍』怕了,身邊的人越少越好!」


  赤宸不耐煩地扯阿珩的袖子,阿珩問:「你還有事嗎?」


  「沒了,你休息吧。」少昊提步離去。


  出了殿門,走了一會兒,他忽地停住腳步,抬頭看向天空,雖然那天上好似什麼都沒有。


  寬大的袍袖中掩著一壺酒,那是南邊一個海島上的人專為今日的宴席進貢的,用椰子釀造,總共就兩壺,他喝了一口,覺得滋味很是特別,與以前喝過的酒都不同,趁著大家沒注意,偷偷替換了一壺出來,想拿給阿珩喝。


  他反身走了回去,侍女們都在廊下打瞌睡。


  他輕輕走入寢殿,已經人去屋空。


  窗戶依舊大開著,風吹得紗帘布幔簌簌而動。


  他將手中的椰殼酒壺放到了阿珩的榻頭,走過去把窗戶仔細關好,又走出了殿門。


  逍遙飛了兩個時辰后,落在神農山,赤宸牽著阿珩躍下。


  阿珩遙望著小月頂,只覺恍惚,很多事情仍歷歷在目,似乎昨日才剛辭別了神農王,可實際上,神農王的屍骨只怕都已化盡。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赤宸指了指對面的山谷,阿珩凝神看了一瞬,才發覺影影綽綽都是人。


  「炎灷今日夜裡出關,你看到的是炎灷的親隨,珞迦和洪江的人應該都躲在暗處保護。」


  「你想做什麼?」


  「不是我想做什麼,而是你想做什麼。」


  「嗯?」


  赤宸從後面抱住阿珩,頭搭在她的肩頭,「你要炎灷死嗎?」


  「不必了。」阿珩轉過身子,抓著赤宸的胳膊,「不要把那些高門大族逼得太狠,他們雖然沒落了,但他們畢竟在神農族有幾萬年的根基,你只看到地上已經枯萎的枝葉,可地下的根究竟埋得有多深,你根本不知道。」


  「要麼做,要麼不做,斬草就要除根!」


  阿珩還想再勸,轉念一想,有榆襄在,倒不必過慮,神農王當年早考慮到了赤宸的兇殘,所以才特意用榆襄的溫厚來消解赤宸的戾氣。


  赤宸帶著阿珩又上了逍遙的背,朝百黎飛去,「既然你不想殺炎灷,我們就去百黎,挖一壇米朵為你釀的酒嘎喝。」


  突然,光華大作,道道紅光瀰漫了天地。


  阿珩和赤宸不約而同地回頭,綿延千里的神農山全部被紅光籠罩,就好似二十八座山峰全化作了火爐。


  阿珩驚訝地看著,喃喃說:「也許炎灷現在才配叫火神。」


  赤宸也很意外於炎灷的神力,不過,他從來不知道擔憂為何物,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把阿珩的臉扳過來,「喂,良宵苦短,從現在開始,你的眼裡心裡只能有我。」


  阿珩凝視著他,不禁笑了。也許從一開始,她愛的就是他的這份不羈狂妄,管它是天塌,還是地陷,都不在乎。


  漫天紅光,震驚了整個大荒,可在他眼中,只有她,而她的眼中,也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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