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裡鑽進了螞蟻(2)
突然,一隻冰涼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我如同受驚的小動物,猛地往回縮,卻立即聽到了吳居藍的聲音:「是我!」
伴隨著他的說話聲,他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沒有讓我掙脫,明明他的手一點也不溫暖,可在這一瞬間,卻讓我覺得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所在。
我緊緊地抓著他的手,唯恐他消失不見,他似乎明白我的害怕,說:「我在這裡,不會離開。」
我漸漸平靜了下來,覺得很尷尬,用嘶啞的聲音掩飾地說:「我被搶了,趕快報警。我還受傷了,大概要去醫院。」
吳居藍說:「你的傷我已經看過了,別擔心,只有右手背上的割傷比較嚴重。別的傷雖然看著可怕,卻都是皮外傷。」
我說:「我眼睛不知道怎麼了,看不清楚。」
「沒有關係,只是進了髒東西,用清水洗乾淨,視力就能恢復。」吳居藍柔聲說:「你手上有傷,手放鬆,不要用力。」
我鬆了一點力氣,吳居藍立即就把自己的兩隻手都抽走了,我緊張地叫:「吳居藍!」
「我在這裡。」
只聽「刺啦」一聲響,吳居藍用一根布帶緊緊地扎在了我的胳膊上,解釋說:「幫助止血。」
「謝謝……啊!」
在我的失聲驚叫中,吳居藍打橫抱起我,大步向前走著,「我們去醫院。」
剛才,我全憑一口孤勇之氣撐著,這會兒有了依靠,徹底放下了心,才覺得后怕,四肢發軟,身體不自禁地打著戰。我索性頭靠在吳居藍的肩膀上,整個人都縮在了他懷裡。
雖然我依舊什麼都看不清楚,依舊全身上下都在痛,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太陽照在身上,現在是溫暖明亮的白天。
經過街頭鄰居開的小賣鋪時,幾個坐在小賣鋪前喝茶下棋的老人看到我的嚇人樣子,炸了鍋一樣嚷嚷起來,忙熱心地又是叫計程車,又是打電話報警。
上了計程車后,吳居藍把我受傷的那隻手高高地抬了起來,「讓血流得慢一點。」
我笑了笑,「猜到了,在電視上看到過。」我摸了一下胳膊上的布帶,「布帶是哪裡來的?不會是從你的衣服上撕下來的吧?這橋段可有點老土。」
「猜對了。你很喜歡看電視電影?」吳居藍大概顧慮到我看不到,為了讓我心安,難得地話多了一點。
「我也不知道是喜歡還是習慣。從我記事起,爸爸媽媽就在吵架,他們沒有時間理我,我只能安靜地看電視;後來,和繼父、繼母生活在一起,我怕惹人嫌,每次他們出去玩,我就在家裡看電視;再後來,我發現看電視不僅很適合一個人自娛自樂,還不需要花錢,是我這種立志存錢的人的最佳選擇。」從香港TVB劇,到國產劇、韓劇,再到後來的美劇、泰劇,雖然不少人鄙視這種沒有格調的消遣,但對我而言,電視劇幾乎陪伴著我長大。那些狗血離奇的情節中,有人心險惡、有背叛陰謀,可也有溫暖的親情、浪漫的愛情、熱血的友情。
我說著說著笑起來,「小時候,我的同學很羨慕我,因為沒有大人管,我能看到一些所謂大人才能看的電視,我可是全班第一個看到男女接吻、滾床單的人……」
呃,似乎有點得意忘形了……我忙補救:「不是黃片,就是那種男女主角親熱一下,假裝要幹什麼,其實鏡頭很快就切換掉了,只是暗示觀眾他們會做……」
我覺得越說越不對勁,訕訕地閉嘴了。
幸虧醫院不算遠,司機又被我的樣子嚇到了,開得風馳電掣,很快就到了。
江易盛已經接到電話,推著張滑動床,等在醫院門口。
吳居藍拉開車門,我剛摸索著想自己下車,他已經把我抱下了車。
江易盛看到我的樣子,嚇了一大跳,等吳居藍把我放到床上后,立即推著我去急診室。
江易盛一邊走,一邊詢問我哪裡疼。聽到我說眼睛疼,看不清東西,他忙俯下身子檢查了一下,確定沒有受傷,只是進了髒東西,被血糊在眼睛里。他安慰我:「待會兒讓護士用藥水給你沖洗一下眼睛,一會兒就好了。」
進了急診室,護士看是江醫生帶來的人,就沒有趕人,而是徵詢地問:「江醫生,你和這位先生都留下來嗎?」
江易盛乾笑了兩聲,對我說:「咱倆太熟,熟得我實在沒有辦法看你脫掉衣服的樣子。我怕會留下心理陰影,還是去外面等著吧!」
醫生和護士都鬨笑起來,我也禁不住扯了扯嘴角,笑罵:「滾!」
江易盛拉著吳居藍「滾」到了急診室的門口,沒有關門,只是把帘子拉上了,這樣雖然看不到裡面,卻能聽到裡面說話。
醫生幫我檢查身體時,護士幫我沖洗眼睛,因為有江易盛的關係在,不管醫生,還是護士,都非常盡心盡責。
等我的眼睛能重新看清東西時,醫生的檢查也結束了,他說:「手上的傷比較嚴重,別的都是皮外傷。手上的傷至少要縫十二三針,康復后,不會影響手的功能,頂多留條疤痕。」
和吳居藍、江易盛的判斷差不多,我說:「麻煩醫生了。」
醫生解開了吳居藍綁在我胳膊上的布條,問:「誰幫你做的急救?很不錯!」
「……我表哥。」
肯定是聽到了我的回答,從外面傳來江易盛的聲音,「吳表哥懂得不少急救知識嘛,以前學過?」
吳居藍說:「學過一點。」
江易盛說:「必須給你點個贊!一般人就算聽過幾次課,真碰到事情時都會忘得一乾二淨。我看你剛才雖然動作迅疾,但並不緊張,顯然是已經判斷出小螺不會有事。」
吳居藍沉默,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江易盛只是閑聊,沒有再多問,反倒是我,驚訝於吳居藍不但懂急救,還懂一點醫術。的確如江易盛所說,吳居藍雖然一直行動迅速,卻並不緊張慌亂,顯然早判斷出我沒有大事,這是專業人士才能做到的。
等醫生處理完傷口,我穿著一套護士服、一雙護士鞋,一瘸一拐地走出急診室。
江易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哇!制服誘惑!」
我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我身高一米七三,借穿的護士服有點短,兩條長腿露在外面,本來想換掉,醫生卻說:「正好,不妨礙腿上的傷。」
我飛快地瞟了眼吳居藍,對江易盛說:「我的連衣裙完全沒法穿了,護士小姐看在你的面子上,去找人借的衣服。還誘惑,我這個鬼樣子誘惑個毛線!」
江易盛看我真有點惱了,不敢再打趣,笑著拍拍準備好的輪椅,「走吧!我送你回去。」
「你不上班了?」
江易盛學著我的口氣說:「你都這個鬼樣子了,我還上個毛線!」
我哭笑不得,瞪了江易盛一眼,坐到輪椅上。
江易盛開著車把我和吳居藍送到媽祖街外的菜市場。上面的路車開不進去,必須要步行。我腿上的傷走幾步沒問題,可想要走回家,肯定不現實。
江易盛下了車,幫我打開車門,卻遲遲沒有說話,發愁地琢磨著怎麼把我送回家,估計只能背上去了。
我也發現了眼前的難題,望著蜿蜒而上的媽祖街,皺著眉頭思索。
吳居藍一聲不吭地走到車門邊,彎下身,一手攬著我的背,一手放在蜷曲的膝蓋下,輕鬆地把我抱出了車,泰然自若地說:「走吧!」
江易盛瞪大了眼睛。
我漲紅了臉,壓著聲音說:「放我下來!」
吳居藍問:「怎麼了?我哪裡抱得不舒服?」
「沒有。」
「沒有,那就走吧!」
我小聲說:「這樣……不太合適,很多人看著。」
吳居藍一邊大步流星地走著,一邊淡定地說:「之前我就是這樣把你抱下來的,也有很多人看著。」
對這種擺明了不懂什麼叫「事急從權」的人,我覺得十分無力,只能閉嘴。
第一次,他抱我時,我眼睛看不到,全身上下都痛,壓根兒沒有多想。可這會兒神志清醒,我才意識到這是平生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如此親密地身體接觸,我的心咚咚直跳,跳得我都懷疑吳居藍完全能聽到。
還沒到家,我就看見兩個民警站在門口,還有幾個看熱鬧的熱心腸鄰居。
我立即掙扎著說:「放我下來。」
吳居藍卻沒有搭理我,一直把我抱進院子,才放下。
在警察和鄰居的灼灼目光中,我連頭都不敢抬,幸虧有江易盛,他立即向大家介紹了吳居藍的「表哥」身份,又強調了我腿上的傷。
我腿上的傷,看著很嚇人,鄰居們紛紛理解地點頭,我才算平靜下來。
我請民警進客廳坐,圍觀的鄰居站在院子里,嘰嘰喳喳地小聲議論著。
我對民警客氣地說:「我上去換件衣服,馬上就下來。」
一個從小看著我長大的鄰居阿姨扶著我,慢慢地上了樓,幫我把護士服脫下,換了一件寬鬆的家居裙,我這才覺得全身上下自在了。
我坐在民警對面,把被搶的經過詳細地給民警說了一遍,可惜我完全沒有看到搶劫者的長相,摩托車也沒有車牌號,對追查案犯的幫助很小,唯一的印象是搶我包的那個人手腕上好像長著一個黑色的痦子。
民警表示一定會盡全力追查,但話里話外也流露出,這種案子一般都是流竄性作案,很有可能他們這會兒已經離開海島,追回財物有一定難度。
我早料到這個結果,自然沒什麼過激反應。
民警看能問的都問清楚了,起身告辭。江易盛送走了民警后,把鄰居也打發走了。
江易盛走進客廳,在我對面坐下,詢問:「你還剩多少錢?」
「四萬多。」
江易盛氣惱地說:「可惡的賊,如果讓我抓到他,我非打斷他的手不可。」
江易盛在北京讀的醫學院,很清楚對我這種外鄉人來說,北京不易居,衣食住行都要花錢。我一個剛工作的小姑娘,工資稅前也不過七八千,三年半能存下十幾萬,肯定是省吃儉用,什麼享樂都沒有,現在卻一下子就六萬塊錢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