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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儀式過半

  馬隊越往南邊走,路上的景色便越是宜人,放眼望去儘是一片鬱鬱蔥蔥,連風裡都透著沁人心脾的草香。


  夜叉不用在馱著唐鬼,便撒著歡地在綠地中疾馳,齊孤鴻的馬則乖乖地跟在馬車後面,除了兩人的馬外,另有十來個山匪騎著馬在左右保駕護航。


  而被層層圍裹其中的,則是一輛黑蓬馬車,車裡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唐鬼和齊孤鴻。


  馬車裡的空間很大,木板上還鋪著錦緞和獸皮,唐鬼四仰八叉地躺在馬車裡,一隻腳幾乎快要伸進徐鼠的懷裡,徐鼠卻不敢有任何異議,只是乖乖地捧著一隻小籃子,裡面擺著各種吃喝,只等唐鬼開口,徐鼠便會將吃喝送到唐鬼嘴邊。


  好,真好,唐鬼在心中感慨,山寨出了事兒之後,自己倒是很長時間都沒有過這種舒坦日子了,齊孤鴻那木頭橛子當然是不會伺候人的,不過要非說有什麼遺憾的話,就是這徐鼠長得太丑,此時坐在身邊的應該是個貌美的大姑娘才對。


  齊孤鴻沒有練就出唐鬼那種隨時隨地都能及時行樂的好修行,他此時抱著懷裡的步槍,靠在馬車一角閉目養神,時不時能聽到唐鬼哼哼一聲,睜眼便會看到徐鼠殷勤地端著酒壺送到唐鬼嘴邊。


  能練就唐鬼這樣的本領,也算是一絕吧,齊孤鴻忍不住搖搖頭,他還真是沒想到都到了這種節骨眼兒上,唐鬼居然能想到讓一群山匪送他們前往舍昂。


  不過,用臨出發時唐鬼的那句話來說,再往後,舒服的日子怕是越來越少,不抓緊時機享受,以後怕是沒機會了。


  齊孤鴻望著窗外的滿眼翠綠,心中有唐鬼的那句話在時時迴響,章杳的那張面容時不時也會在齊孤鴻的眼前一閃而過,然後被他竭力壓制下去。


  現在還不到自己報仇的時機,這一次的慘痛損失已經讓齊孤鴻清楚地看透了自己的斤兩,仇自然要報,可不是蠢到拿命去拼,更何況如果明知道拼不贏,那就是自己主動將自己的命給章杳雙手奉上。


  關於報仇的事情,齊孤鴻目前還沒有頭緒,唐鬼只說先找到盲丞,接下來的一步步再做打算。


  說到下棋這件事情,齊孤鴻和唐鬼都不是章杳的對手,既然不能放棄的話,就要去學,齊孤鴻已經開始思考,自己要怎樣布棋,才能一步一步將章杳引入死境。


  是啊,接下來的舒心日子,恐怕真是不多了,想到這一點后,齊孤鴻再次閉上眼睛,在一片顛簸之中陷入沉睡。


  依照目前的速度,還有兩日,便可抵達舍昂,在這之前,齊孤鴻什麼都不願多想。


  唐鬼看似好像什麼都不在意,只是偶爾調侃揶揄徐鼠,實際上,目光不經意從齊孤鴻臉上掠過時,唐鬼也在思考一些問題,比如說,盲丞見到齊孤鴻時若是想要掐死他,自己該幫哪個。


  此時的唐鬼和齊孤鴻還不知道他們正在一心奔去的舍昂山寨中,正發生著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兒,那件事情足以讓他們沒有功夫去思考其他。


  是啊,到了生死關頭,還哪有時間去顧得上其他。


  人這一生,除了自己會遇到很多事情外,還會從身邊的人身上看到、聽到一些事情,在那些事情尚未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人們往往是一笑而過,唯有自己親身經歷后,才會真切體會到那些悲哀和無奈。


  伢緬十來歲成為舍昂的苗王,而後便將滿腔心血全部用在琢磨著如何當好苗王這一任務上,什麼結婚生子兒女情長,在伢緬記憶中都是那麼模糊。


  就連老婆為自己剩下索甲、索岐兄弟倆時,伢緬都對所謂的血親沒有什麼太深的感觸。


  差不多是在十幾年前吧,伢緬開始為兒媳婦那不爭氣的肚子總是懷不上孩子而煩躁,後來得知索甲不能生育時,伢緬感覺到的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悲痛,他想和人打一架,想和老天評評理,但是,該怎麼做呢?


  高高在上的蒼天翻手雲覆手雨地擺弄著世人的命運,卻從不給他們一個反駁的機會。


  後來,每一次家族聚會對於伢緬來說都好像上刑,他看到家族中自己的同齡人已經三世同堂甚至四世同堂,看著他們抱著白胖的孫子孫女,伢緬不能迴避,而且還要裝出一臉笑容,那個時候,心底就好像是積滿了苦水,讓伢緬覺得喘不過氣。


  自己是多想要個孫子啊!


  人在一定壓力的逼迫下,就必須要拋棄很多東西,比如道德,比如禮義,伢緬恍然發現自己在做著一些自己以前嗤之以鼻的事情時,他拿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借口——他沒有辦法,就像他想要別人的命,而別人拿他這個苗王沒辦法一樣,老天想讓他絕後,他除了損人利己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


  這世界就是如此,弱肉強食,大概是因為人類在基因中提前預埋好了這種憂患意識,知道唯有爬上金字塔頂端才能高枕無憂,故而才不肯放棄追逐權力的慾望。


  聽過什嫆的話后,伢緬心中的巨石終於稍稍放下,取而代之的甚至是一些讓他感到羞恥的希望,伢緬的步子變得輕快起來,快步回到招龍場子上。


  沒有人知道伢緬心中的秘密,在他們眼中,今年的招龍儀式和往年一樣。


  人們見到伢緬回來,紛紛給他讓開了一條路,有人扶著他重新爬上巨石,伢緬看到被煮好的豬肉除了已經給眾人分食掉的外,剩下的十二塊肉被擺在兩條木董翁的身上,苗民們將煮好的十二個白米飯糰分別放在十二塊肉上,並在兩條董翁面前的條案上擺好十二杯酒,伢緬這便清了清嗓子,對著兩條木董翁開始吟唱頌詞。


  「殺個豬兒一山長,開一壇酒一海深,殺來請你太陽爹,殺來請你月亮媽,太陽爹下自金門洞,月亮媽下自銀門洞,白天招撫無口舌,夜裡招撫無鬼精,鑲綱要鑲得緊,編簍要編得牢,楓樹到寨腳,橋公到橋頭,拿肉去哄妻,拿肉去哄崽,天上清明才生風,天下太平才生草……」


  這頌詞,伢緬早已唱得熟練,幾乎是一張口,那頌詞就自己從他嘴裡跑出來了似的。


  而在那頌詞如古老咒語般在半個村寨中呢喃迴響時,苗民們將自己做好的商大拿出來,紛紛插在兩條木頭董翁身下,密密麻麻的商大圍滿董翁左右,乍一看就好像是無數小人高舉雙手托著他們的神明。


  招龍進行到這裡的時候,主要的儀式已經完成大半,而在人群中,一個男子正滿心期盼地望著伢緬,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男子與索甲年紀相仿,兩人是一同長大的夥伴,他叫儂勃,是今年的接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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