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蠱世錄> 第二百四十章 虎麟頭人

第二百四十章 虎麟頭人

  清晨的街頭,齊孤鴻嘴上雖然絮絮叨叨地咒罵著唐鬼,心中卻怎麼都放心不下,他將銀角子遞給守汶,讓他找點兒吃的之後快回來,自己則轉身追上唐鬼和金寒池的步子,向察戈家去了。


  金寒池不喜歡喝酒,他喜歡清醒,酒精帶來的那種短暫的逃離在他看來只是一種虛無的慰藉,是人對於生命的逃避,清醒之後,該來的都會來,該遭遇的都要遭遇,但那一夜的迷離,就好像是被人偷走的時間,只是耽誤了他繼續向前走的腳程。


  兩人在院內的桌上相對而坐,誰都沒有伺候局兒的意思,正趕上齊孤鴻進門,唐鬼心說反正只要將守汶打發走便是,於是看到齊孤鴻孤身一人回來,反倒一拍大腿,對著齊孤鴻笑吟吟道:「齊大侄兒回來的正好,給咱們弄點兒酒菜!」


  「大白天要喝酒……」齊孤鴻一邊說著,一邊重重地將酒盅放在桌上,「你腦子壞掉了!」


  齊孤鴻自然是不會陪局,就算是喝酒,也不會跟唐鬼和金寒池這兩個瘋癲之人一起喝,他將酒壺和酒杯放下后便進房了,只是人雖然走了,卻在窗邊聽著院內兩人的動靜。


  「這酒啊……」唐鬼抓著酒壺湊到鼻子下面,使勁兒煽動著鼻翼聞了聞,砸吧著嘴道:「當然比不了你這種富家公子哥兒喝的瓊漿玉液,不過,想買醉還是沒二話的。」


  金寒池聞言,眯著眼睛望著唐鬼便笑了。


  「我們為什麼要買醉?」


  「因為我想聽你說話,而你又有話不想說。」


  聰明人說話就像高手過招,一招一式短促精準,沒有任何拖泥帶水。


  房內的齊孤鴻沒有聽到金寒池的回應,長久的沉默后,接連響起的是酒杯被端起再放下后酒液汩汩而出,清流撞擊土碗的聲音。


  一連三碗酒之後,唐鬼開了腔,這一次他的語氣聽過起來嚴肅許多,少了之前那種對一切都無所謂的弔兒郎當。


  「說吧,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麼,下面到底有什麼東西,你知道老子不是什麼有耐心的人。」


  「下面的東西?」金寒池哼笑一聲,搖搖頭道:「你連你自己家的東西都不知道,那我……」


  「少廢話,不說也行,現在就抬著你的人走。」


  唐鬼說話間已經拍著桌子起身,對著窗邊吆喝一聲道:「姓齊的!出來!把那女人給我抬出來!」


  齊孤鴻沒有應聲,人已經大步流星地從門裡出來了。


  齊孤鴻與山寨里的土匪不一樣,他不是唐鬼的狗腿子,唐鬼那一套呼來喝去對他不管用,但在這一刻,齊孤鴻卻格外聽話。


  目的一致,很多事情就不需要商量,比如當下,齊孤鴻樂得和唐鬼一起對付金寒池。


  倒不是真的會將休伶扔出去,這事情齊孤鴻做不出來,但也是時候給金寒池一點兒危機感了。


  齊孤鴻直奔水絮的房間,休伶就躺在桌上。


  男女授受不親,齊孤鴻有些無處下手,乾脆拽起床上的被子,就在他正打算用被子將休伶兜起來的時候,門外響起金寒池的聲音。


  「地下的蠱蟲是你虎麟唐家的壁虎蠱門,當初令這寨子陷入地下的也是你唐家,你以為唐家有幾人能做到如此地步?」金寒池冷笑著靠近了唐鬼,「我聽說,你爹叫唐芒,你就不想知道唐芒是誰?」


  不知是金寒池神秘的口吻還是深邃的目光令唐鬼感覺到一陣寒意有如閃電般從他的脊樑上躥過去,從頭到尾,寒意遍身。


  唐芒是誰?除了自己的爹之外,他還有什麼身份?什月並沒有告訴過唐鬼,什嫆也知不甚詳,唐鬼以為自己只是唐家的旁系,故而才會受到唐家本門的追殺,這是他所能接受的唯一身份。


  當金寒池說出這話的時候,唐鬼多多少少感覺到了什麼,那是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吞了口口水望著對面的金寒池,他知道接下來的話是他不想聽到的。


  只是,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金寒池看出了唐鬼眼神中的閃爍,不但沒有住口的意思,反倒一臉惡趣味地趕在唐鬼攔住自己之前搶先道:「虎麟的頭人,唐家的族長,就是你爹唐芒!」


  唐鬼對於本門虎麟的了解,就像是一張被撕得四分五裂的地圖,他只能從金寒池和什嫆的口中,通過一塊塊碎片拼湊出家族的全貌,就像唐鬼當初不想和什嫆交談一樣,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想知道關於本門虎麟的真實情況,他害怕事實會讓他難以接受。


  哈,虎麟頭人,唐家族長,那個人居然是自己的父親?唐鬼並未感覺到身為族長兒子的榮耀,反倒是覺得可笑,那是一種深深的悲哀抵達極限之後引發出的笑容。


  如果生父唐芒只是個普通的族人,唐鬼還可以給自己找出一個原諒他的理由,或許是迫於族長的逼迫,才不得已要追殺自己和母親什月。


  但金寒池說出的這一事實成功地擊碎了唐鬼最後的希望。


  不是,都不是,他的父親就是掌握唐家命運的人,翻手雲覆手雨,在唐家一呼百應,身居全族人之上,任何事情,只要他不想便可以不做,畢竟,唐鬼想不出誰還能逼迫族長。


  這樣說來,三年前的追殺,根本不是什麼無可奈何,完全就是唐芒的意願。


  類似的想法從唐鬼的腦海之中一閃而過後,他便不敢再想下去,自己被生父追殺,這種事情已經足以被金寒池恥笑,他只能裝出一臉的無所謂,將這些會令他失控令他崩潰的混亂真相壓下去,就好像生生吞下一塊滾燙的豆腐,咽下去,壓下去,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


  唐鬼深吸了口氣,抬起頭來望著金寒池,他那一臉平靜,就算對面的金寒池看過後也不免感到心疼。


  但是唐鬼不用,他看到金寒池的眉頭抽了抽,不由得冷笑一聲。


  他是唐鬼,用不著誰來同情自己,也不打算給任何人同情自己的機會,他是在鬼門關門口撒泡尿記下「到此一游」的人,就憑金寒池也想同情自己?呸,不配。


  「用不著你扒老子的家底兒,是誰不是誰都和你沒關係,我就問你一句,你想要的那東西,到底是幹嘛用的?」


  金寒池的腦子飛快轉著,儘管他知道以唐鬼的能力,根本煉不出什麼返生蠱,但他也絕不會將這一真相告訴唐鬼。


  記得休伶曾經告訴過自己,那瓦片上刻著東西,但非常古怪,認不出到底是什麼,這唐鬼自幼便不在唐家本門長大,想必也不認識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唐鬼認為那東西並不重要,自己再伺機獲取……


  「那東西,是你們唐家的蠱契。」


  金寒池一言既出,頓時感覺胸口好像被人生生撕裂,一股甜腥自胸口上涌直至喉間,幾欲噴出。


  一口血,被金寒池硬是咽了回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