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中島菡子的信
「如果想要的太多,到頭來反倒是會失去一切的……」
齊孤鴻記得,小時候的唐忌夜很喜歡說大道理,那時候的他少年老成,明明年紀輕輕,卻總好像是個老頭子一樣。
那是他們多大的時候來著?應該是剛過十歲吧,齊孤鴻拉著他到鎮子外的樹林里摘野果子,山果太多,齊孤鴻乾脆脫下長衫,以長衫兜著果子。
就是在那個時候,唐忌夜說了那麼句話。
齊孤鴻自然是不理會的,在他人生中經歷過的為數不多的坎坷還不足以讓齊孤鴻明白如唐忌夜一般多的大道理,他只顧著不停將野果往長衫裡面堆著。
兩人分別拽著長衫的兩端,提著沉甸甸的野果往鎮子上走,齊孤鴻對著唐忌夜洋洋自得道:「怕什麼?你看,這麼多的果子,咱不是一樣帶回去了……」
就在齊孤鴻剛說完這話的時候,便聽到「嗤啦」一聲,手中的長衫已經從中間破成了兩片,野果骨碌骨碌滾落在地上,一個個離他們越來越遠。
唐忌夜始終沒說話,臉上既沒有馬後炮的得意,也沒有對齊孤鴻的責怪,他只是望著地上的野果,惋惜地搖搖頭,而後從地上撿起兩枚果子在身上擦了擦后遞給齊孤鴻一個 。
「你看,其實我們有這兩個就夠了,我們也只要這兩個就夠了的。」
到頭來,他們也只擁有了他們只能擁有的兩個果子,唐忌夜的話,令齊孤鴻不免感到有些愧疚。
齊孤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想起了這件事情,當年唐忌夜的話讓齊孤鴻短暫愣神,對面響起金寒池一聲響指的脆響后,他才好似打盹兒的人被驚醒一般,猛地抬起頭來望著對面的金寒池。
「說到哪兒了?」
為了避免棺材的火勢燒了周圍的房子,伢緬已經想辦法處理了外面的棺材,此時山寨中的年輕老少半是在場子中幫忙,半是圍在場子周圍看熱鬧,總之不管如何,人都走了,察戈家的院落附近也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齊孤鴻和金寒池相對坐在院落中,盲丞在後院,不知道在做什麼,總之沒有半點兒聲音。
說到哪兒了?這問題讓金寒池感到好笑,他搖搖頭望著齊孤鴻道:「不是你想問我問題么?怎麼?又不想問了?」
哦,對,是自己想問他問題來著,齊孤鴻感到有些尷尬,不知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走神,而且是想到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只是隱約之中,他總有種不祥的預感,覺得好像要出事兒了,是這種預感令他坐立難安。
齊孤鴻抓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人這才稍稍冷靜下來,他望著坐在對面的金寒池,重新捋順了自己的思路后,這便對著金寒池輕聲道:「你說你能幫我對付章杳,為什麼?」
「別的你又不稀罕,」金寒池聳了聳肩,他何嘗不想給齊孤鴻一大筆錢就算了來著?要知道,他可是再三思考過後,才覺得對付章杳這個條件最合齊孤鴻的胃口,「你該謝我剛好給了你最想要的東西才對吧?」
謝?齊孤鴻覺得要讓自己對金寒池說這話怕是難了。
之前唐鬼曾說過金寒池現在不能撒謊,齊孤鴻已經聯想到可能是跟中了什麼蠱蟲有關係,到底是什麼蠱,他不知道也不好奇,他最關心的是這種蠱能讓金寒池誠實多久,他要趕在這個時效期限之前,問出自己想問的問題。
「我是說,你有什麼樣的把握,保證你一定能對付得了章杳?」
「我沒有把握。」
金寒池這一句說的是實話,章杳的情況到底如何,就連他金寒池也只是有個一知半解,真要讓他拍著胸脯說自己一定能對付得了章杳……哈,那就無關乎虛偽或是謊言,而是愚蠢的問題了。
「我之所以提出這麼個條件,是因為我覺得這對你我而言都有好處,」金寒池這話說得很慢,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之後的答案,「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非要說章杳么?這個,當然是因為我也想對付他啊!」
金寒池說到這裡突然對著齊孤鴻一笑,正巧陽光落在他的臉上,襯得這笑容看起來光明燦爛一塵不染,就像個爽朗純凈的孩子般。
越是這樣,就越讓齊孤鴻感到危險。
「我啊,」金寒池擺弄著手中的茶杯道:「我好像該娶葉君霖……怎麼說呢,我也沒想好。但是章杳也想娶她,這就不好了,我還沒說不要的東西,不能就這麼被別人拿走啊,不然萬一哪天我突然很想要,怎麼辦?」
這話,讓齊孤鴻覺得想罵人。
齊孤鴻不懂,不懂金寒池為什麼能輕描淡寫地說出這種話,就好像一個女人,一場婚姻,一段人生,對於金寒池來說就像買菜一樣稀鬆平常,可以要,也可以不要。
關於自己未來的妻子和婚姻,齊孤鴻非常鄭重,或許也有家庭影響的原因,齊家旁系中,三妻四妾比比皆是,但齊孤鴻的父親齊以一輩子就只娶了一個女人,爺爺齊秉醫亦是如此,大概因為這種原因,齊孤鴻才會對感情如此執著。
至於其他,大概就是因在國外念書時受到的影響,他看得太多了,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過了,每日在一起飲酒廝混的男女,每日給家鄉未婚妻寫信的男生,在妻子葬禮上哭得撕心裂肺而後轉天便續弦的老教授。
這些那些如此這般,齊孤鴻都見過,正因都見過,他才更明白自己想要什麼。
其實在齊孤鴻留學的時候,也有過一個令他心動的人,但因種種原因,齊孤鴻知道他們之間終究不可能有交集,故而無論女孩如何炙熱地追求、守候在齊孤鴻身邊,他最終也只是逃避遠離女孩兒,最終斷了音信。
直到現在,在齊孤鴻為數不多的行李里,還保存著一封信,是他回國前,女孩託人交給她的。
信的署名是中島菡子,菡子,中島鴻枝的妹妹。
齊孤鴻深吸了口氣,當梳著一頭短髮齊劉海的中島菡子的形象出現在腦海中時,齊孤鴻本能地抗拒著那段記憶,不肯讓自己繼續想下去,他甩了甩頭髮,看向對面的金寒池,聲音中有三分疑惑和七分指責。
「你到底把感情當成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