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天賜一廂情願
生蛇蠱看似與普通的毒蛇無異,但是尾巴上會有三圈紅色的紋路,看起來就好像是用三道紅繩綁著蛇尾一般,齊秉醫不教齊孤鴻煉蠱,卻總歸要教他該如何防蠱。
也正因如此,齊孤鴻恍然大悟,難怪在自己湊近那條蛇蠱的時候,它會突然做出反應,其中原因乃是自己的香囊中常年裝著芸香丸,正是可以防蠱的。
呼……雖說自己和少女都是毫髮無傷,可齊孤鴻心中卻是心有餘悸,連額前碎發都黏在了冷汗之中。
若說是普通的毒蛇也就罷了,但正因這是生蛇蠱,才讓齊孤鴻難以就此放下心來,畢竟,蠱多在蠻地,無緣無故為何會出現在上海?若讓齊孤鴻聯想棲身於上海的蠱族,唯一能夠想到的便是章杳。
莫非說,這生蛇蠱乃是章杳所有?畢竟生蛇蠱是非常簡單的蠱,即便章杳並非善於以蛇煉蠱並以蛇為圖騰的青螣齊家,但想要煉其他蠱族的簡單蠱術也並非不可。
齊孤鴻下意識環顧四周,因那蛇蠱鑽入人群而逃,故而仍有不少人在高聲尖叫,而另外一方則有幾人湊上前來,不痛不癢地誇讚著齊孤鴻年少英雄,只是這一切對齊孤鴻而言都是充耳不聞,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游移,尋找著熟悉的面容。
他在找,找章杳是否在這裡,是否如那條蛇般,用怨毒的目光正在某處看著自己。
正當齊孤鴻疑惑生蛇蠱突然出現在此處是否與自己有關的時候,一個結實的擁抱卻打斷了齊孤鴻的思緒,緊跟著便有一嬌弱稚嫩的聲音自齊孤鴻懷裡響起,他低頭一看,少女正抱著自己的腰身,抬起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望著自己。
「孤鴻君?是你!真的是你!我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你是……」
中島菡子的中文說的算不上好,本就斷斷續續得有些吃力,此時更因激動而語無倫次,她望著齊孤鴻,眼中儘是狂喜,她甚至以為齊孤鴻是為了救自己而出現的,但好在理智在這一刻阻攔了她,讓她不至於說出那麼愚蠢又不知羞臊的話。
齊孤鴻顯然也是愣了一下,看來大世界的確是個神奇的地方,給他帶來的驚訝之事真不少,先是偶遇了蛇蠱,而後又偶遇了中島菡子,所有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裡遇到的東西,居然都被他給碰上了!
眼看齊孤鴻似乎並沒有自己那般的喜悅,反倒是一臉的茫然,中島菡子的喜色也漸漸消退一些,連忙往後退了一步,整理整理頭髮,希望自己在齊孤鴻眼中表現得盡量端莊,輕聲道:「多日不見,不知孤鴻君可好。」
不管嘴上說的多麼淡然,但中島菡子心中仍是有個聲音在輕聲作響——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
收到來自愧古先生的禮物后,中島菡子迫不及待回到房裡換上衣服,望著鏡子中的自己,那緊實的腰身、凹凸的曲線,中島菡子簡直挪不開眼睛。
這衣服就好像是依照自己的尺寸專門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中島菡子都忍不住讚歎這衣服實在太適合自己,這的確……的確是很好看啊,一定不是自誇,是看起來真的很美,可是……
想到這一點的中島菡子不免有些失落,不管看起來多美,自己卻是沒有機會將這樣一面展現在孤鴻君面前了。
人的心裡一旦住進了一個人,便會如此,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會惦念著那個人,哪怕只是吃到了什麼好吃的東西,看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中島菡子便是如此,而且會因無法與齊孤鴻分享而感到備受折磨。
很難說到底是衣服襯託了人,還是人襯託了衣服,笑容不再的中島菡子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也覺得黯然失色了不少,本想找一條項鏈來搭配,可又覺得因那人看不到而失了興緻,放下頭髮、換好鞋子、提上手袋后,中島菡子便出門去了。
花,仍是要去看的,每當中島菡子因想起齊孤鴻而不開心的時候,她便在心中暗自勸說自己,雖然現在不能見到齊孤鴻,但也不能就這麼消沉下去,總要去看些什麼、學些什麼、做些什麼,就當做將來一定會遇到他一樣,總不想他日遇到的時候,出現在他眼中的是一個乏味如白紙般的自己。
中島菡子就是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溜出中島公館,登上了一輛黃包車。
穿著旗袍與穿著和服自然是不同的,中島菡子心中有一種隱隱的、小小的喜悅,她不能開口向他人訴說,只能在心中與自己分享——這一刻覺得自己好像是個普通的中國姑娘,或許如此一來,站在齊孤鴻身邊會更加相稱。
故而,中島菡子竭力讓自己的漢語聽起來更為流利一些,興奮地與拉黃包車的車夫交談起來,三兩句之後,中島菡子得知看花最有意思的地方當屬大世界,本想前往公園的她這便改換路線,讓黃包車一路向著大世界駛去了。
命運吧!這一定是命運!中島菡子此時想起事情的始末,從愧古先生送給自己旗袍,再到與黃包車車夫的攀談,甚至包括剛剛那條蛇,中島菡子都恨不得感激那條蛇,若不是那小東西,齊孤鴻又怎會在茫茫人群中注意到自己?而齊孤鴻,對,還有他,正因他的勇敢,才會讓他在危急關頭挺身而出,而非與他人一般退避三舍。
中島菡子覺得這一切都在告訴自己,冥冥之中註定了她和齊孤鴻是必然會相遇的,雖然此時在齊孤鴻的眼裡還看不到一絲一毫類似的情緒,但中島菡子認為,既然有上天相助,那麼齊孤鴻早晚有一天會感覺到和自己相同的感受!
只是,對面的齊孤鴻始終沒有做聲,他先是將中島菡子上下打量了一遍,如若中島菡子之前還在因為齊孤鴻不能看到這樣的自己而感到惋惜,那麼現在不知道她是否還會感到惋惜,或者是比惋惜更為難過的情緒,因為齊孤鴻好像對此全然不在意,不管她穿什麼,打扮成中國人、英國人還是印度人,他似乎都不會在意。
「那個,」中島菡子尷尬地岔開話題道:「孤鴻君來上海是來謀生么?住在哪裡?有電話號碼可以留給我嗎?或者你可以來我家裡做客,我家裡……」
齊孤鴻的視線很快從中島菡子臉上挪開,轉頭望向不遠處的地面,中島菡子眼看他走過去,一把撈起地上那隻孤零零的瑪麗珍鞋,中島菡子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鞋子被擠掉了,此時正一肩高一肩低地站著的她立刻臉頰緋紅一片,不是因自己滑稽的造型,而是因自己的花痴,光顧著看齊孤鴻,連鞋子掉了一隻都不知道。
中島菡子手忙腳亂地彎腰穿鞋,蹲下不雅,可彎腰又怕旗袍太短,心中越是焦急,手上就越是亂得連扣子都扣不上。
而就在這時,對面響起了齊孤鴻的聲音。
「我來找人,不會久留,若是有機會……再見吧。」
這話令中島菡子手上的動作就此停下,她眼看著面前齊孤鴻的雙腳已經遠去,人慌亂地起身,任由尚未扣好的搭扣在腳邊晃著,可齊孤鴻卻已經走了。
中島菡子追不上他,他也並不打算為她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