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識蠱
袁兢直接,彌光也乾脆。
「有兩件事兒,第一,我的骰子丟了。」
「呀哈?」彌光這話勾起了袁兢的興緻,雖然彌光竭力用平穩的語氣說出這話就是為了不讓袁兢大驚小怪,然而他仍是挺起身子望向彌光,一臉的興緻盎然,自然是還帶著幸災樂禍,「吃飯的傢伙都丟了?真不像你的性格。」
彌光眉頭緊皺,不悅地低聲道:「你若是願意幫我留心著點兒自然最好,不願意的話,只當我沒說過。」
袁兢撇撇嘴道:「東西未必丟在我的堂口裡,我只能說盡量,反正事已至此,若真是到了最後一步,我會盡量保著你這顆腦袋。」
這話絕非危言聳聽,尤其是彌光和袁兢兩人坐在一起,以兩人的身份位置,更能看得清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彌光開賭,這一點大阿爸是清楚的,她那骰子也是從大阿爸手裡來的,不過只是因為彌光機敏又老實,大阿爸才將這種撈錢的門路特意交給彌光,讓她帶著手底下的兄弟開賭撈錢。
也正是因那骰子,彌光的大阿爸可真是好好撈了一筆,讓其他幫口裡的兄弟們著實眼饞了一把,只是有人想要的是他簍里的魚,有人想要的是他的魚竿。
在這青幫,幫口是死的,幫口的賭場也是固定的,可正所謂鐵打的賭場、流水的賭徒,錢落在誰家,並不是他們能決定的,那麼賺錢多少,就引發了幫口和幫口之間的爭鬥,彌光和袁兢各自幫口內的賭坊也存在這樣的問題。
眼下彌光只能巴望著偷走自己骰子的那兩個青皮不是青幫中人,否則若被人發現她在賭坊里用這種特殊的骰子聚賭圈錢的話……
首先往遠了看,若這種骰子真是在各個賭坊內出現,賭徒們必然會查出其中端倪,那麼到頭來整個行業都會受到影響。
其次就說自己吧,其他幫口的人發現他們的貓膩,定然會站出來追查賭坊,再怎麼查到幫口、查到大阿爸的頭上,那簡直是引火索般眨眼間便能查清楚的事情,大阿爸自然不會折在這種小事兒上,那麼就要有人站出來做替罪羊。
這事情若被查出來,那是要開刑事香堂的,此時袁兢和彌光對視一眼,便能猜出到時彌光會是怎麼個死法。
袁兢不是不想幫彌光打聽骰子的消息,只是在他看來,沒有消息遠遠好過任何消息,而理性來看,這事情若真是激起風浪,袁兢所能做的,也只是如何偷偷將彌光送出上海灘,留她一顆腦袋苟活。
正當兩人如此說著的時候,樓下響起一聲電鈴的聲音,聲音起初是一聲短聲,而後是三長聲。
彌光知道這是袁兢設定的暗號,是手下的人報信,一聲短聲意味著有人還錢,兩聲短聲是有人討債,而後面那幾聲,短聲代表百,長聲是千,幾聲就代表幾個數。
這是有人來給袁兢送了三千大洋,也是彌光今日來訪之後聽到的第二次鈴聲。
「我說,」彌光挑了挑眉毛道:「難怪你沒工夫管我這閑事兒,看樣子最近入賬不少,可是走了什麼狗屎運了?還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買賣?」
袁兢回頭望向窗外,看到幾人抬著大小箱子往後院走,知道是入賬到了,他頭也不回道:「你啊,這張嘴真是刻薄,難怪打扮成男人,也是知道自己這張嘴註定孤獨終生吧?」
「少拿我的事情開玩笑,好了,這第一件事情我說完了,還有第二件事兒。」
「嗯。」
「我想在上海找一個人,此人姓齊,叫齊……孤……」
彌光剛說完前面那個「齊」字之後,聲音便拉長了,她不是故意吊袁兢的胃口,而是她發現在自己說完頭一個字之後,一直坐在袁兢身邊沉默不語的葉休儀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袁兢並未看到葉休儀臉上的古怪,而是皺著眉頭道:「齊孤?還有人叫這種倒霉名字?難不成是想孤獨終身?」
「不是齊孤,」葉休儀終於開口,聲音清脆悅耳,「是齊孤鴻。」
這次,輪到袁兢滿臉驚愕了,葉休儀平素話少,尤其是有外人的時候,她今日竟然主動對彌光的話題有了興趣,而且還是因為一個男人?這令袁兢和彌光忍不住異口同聲道:「齊孤鴻是什麼人?」
蠱門五族,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葉休儀知道一句兩句解釋不清,而她恰恰覺得口渴,懶得為這種事情浪費口舌,乾脆輕聲道:「五族之中的一隻喪家之犬罷了。」
再次聽到這個字,彌光渾身一激靈,她知道自己這一趟是來對了地方,沒想到袁兢金屋藏嬌,藏著的恰好是自己想要找的,「蠱」與齊孤鴻果然有聯繫,自己當日在中島家聽到的事情,看來是要有個答案了,彌光不禁興奮起來,對著袁兢略有些高聲道:「原來你早知道關於蠱的事情!為何之前從未對我提起來過?你可知我最近為這事情費了多少心思!」
彌光這話聽起來是埋怨,實際上只是玩笑,可袁兢的表情卻沒那麼輕鬆,反倒在她這一句話之後皺起了眉頭。
「這東西……」袁兢的語氣有些沉重,他看向葉休儀,頓了一頓之後才沉聲道:「我也是剛剛得知。」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彌光迫不及待地望向袁兢,可袁兢卻也只是看向葉休儀,他對這東西也不甚熟悉,更不知道該如何對彌光解釋,才能讓她相信。
畢竟,就連自認為博古通今的袁兢第一次聽說巫蠱之術的時候,也以為那是自己生活的這個世界之外的東西。
「這麼說吧,」袁兢見葉休儀並沒有解釋的意思,而彌光迫切好奇的目光又將他夾在中間,思慮片刻后才為難地開口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最近為何有這麼多的入賬么?因為……」
袁兢的話只是說到一半兒,葉休儀本來輕輕搭在袁兢肩頭的手卻收緊了,在他的肩上攥了一把。
這個小小的動作被彌光看在眼裡,心裡不免有些不大舒服,葉休儀成為了夾雜在她與袁兢朋友關係中的另一種存在。
而這個小小的動作也讓袁兢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葉休儀為何要防著彌光。
「休儀,」袁兢的語氣溫柔得甚至有點兒小心翼翼,「不如告訴彌光什麼是蠱。」
「她早該知道的,」葉休儀說著這意味不明的話,突然起身,她赤著腳直接跳到地上,兩步來到彌光身後,在她的肩頭摸了一把,「你看,你不是早就見識到什麼是蠱蟲了么?」
彌光起初不解,然而說話間,她已看到葉休儀手中那隻淡紫色的怪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