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自古戲台無陰女
在裝神弄鬼這一方面,唐鬼號稱有求必應。
「沒求也得想辦法創造鬼讓他來求啊!」
齊孤鴻聽了唐鬼的話后,突然想到了盲丞當日對自己說過的話,「這事情倒是需要些邪氣兒才好辦」。
如今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盲丞的意思,不禁感慨這瞎子的先瞻之能。
此刻,齊孤鴻和唐鬼坐在戲園子中,台上的老旦唱腔雖然凄婉,可實在呆板做作,而武生的基本功也確實拙劣,比街頭流氓打架的觀賞性高不到哪兒去。
這也就難怪戲班子生意如此慘淡了。
「我說,」唐鬼早已覺得不耐煩,他打了個哈欠道:「晚場按理來說人該最多吧?」
梨園行講究時間,什麼時候來多少客,相應的就要安排什麼樣的角兒,今日兩人挑的是晚場,按理說,手裡有些閑錢又不甘寂寞的人這時候吃過晚飯正應往戲園子里涌才對,可齊孤鴻放眼望去,整個戲園子里差不多三十張桌子,加上他和唐鬼,一共也不到十個人。
台上的表演清湯寡水,台下的掌聲稀稀拉拉,看得人幾乎要睡著,要不是因為今日有任務在身,恐怕就連齊孤鴻也忍不住要起身回家了,耐心如他,也忍不住在唐鬼身旁低聲催促道:「還要等多久?」
「別急啊,是角兒就得學會端著,你見過哪家館子先上大菜的?」
適逢此時,一段老生的唱腔結束,曲調一轉,簾幕拉開,六七個小兵簇擁著武旦上場,鑼鼓傢伙也跟著加緊了節奏,刀馬旦高挑唱腔,一陣長腔后,舞著手中的長槍便向那六七個小兵招呼過去了。
唐鬼的手指本是在桌上敲著,一下一下地跟著鑼鼓點兒,此刻見到武旦開打,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興緻盎然地推了推齊孤鴻的胳膊,「長得怎麼樣?」
「這瞧不出來吧,」齊孤鴻心不在焉道:「還扮著呢,瞧不清臉。」
「你知道嗎?以往這戲檯子上,女人是不能上來的。」
唐鬼對齊孤鴻慢慢講了起來,他那山寨里恰好有個唱武生的,當年戲班子被軍閥打散了,就被唐鬼收留在了山寨里,打倒是會打,不過都是花架子,真到了動手的時候只知道往後躲,故而不大受山匪們待見,唯獨他走南闖北多年,肚子里的故事倒是不少,平日里總喜歡給人講講戲班子里的怪事兒。
那武生是生在戲班子里的,小時候戲班子里除了家屬女眷之外,並沒有女戲子,所有的旦角都是由男人來扮。
聽班主說,戲台其實是個挺邪性的地方,有講究,女人不能上台,就算是家屬也不行,連後台都不能進,因戲班子常是晚上表演,而且多為節日慶典或祭祖,比如說過年,這就是陰陽相交的時候,人聽戲,鬼也聽戲,且鬼常分不清這戲是真是假,也分不清台下的人是死是活,故而鬧出來過很多邪門的事兒。
講規矩的戲班子每到演戲搭台的時候,要特意在台下第一排擺上空椅子,是專門留給那邊的人來聽戲的,活人不能坐,而前來聽戲的老百姓不管是多蠻橫的主兒,見到頭一排的空椅子也絕對不敢去坐,生怕和那邊來的朋友衝撞在一起,糊裡糊塗被帶走,曾就聽聞有人坐在第一排聽戲,回家后便大病不治,很快就死了。
戲班子里為了鎮邪穢,避免那邊來的朋友來鬧事兒,故而講究在搭台時用四張紅紙墊在四根台柱子下,後來到了大清朝,皇帝開始發行龍洋,既是那種刻著龍的銀元,人們也用銀元頂在台下,這叫做震台。
而女人屬陰,戲班裡的人認為,若有女人上台,尤其是正逢來潮的女人,其陰氣會破了震台,到時候沒有正氣頂著,髒東西就會在戲班裡作亂。
這規矩不知道傳了多少年,直到這武生開蒙學戲的時候,戲班子里終於有了女性扮演的旦角。在那之前,旦角由身材纖細的男人來扮演,雖然扮裝之後也有七分女相,只可惜舉手投足間仍是品不透女人溫惠婉轉之態,故而當時好的男旦實在百里挑一,而由女性扮演的旦角,即便唱念做打的功夫不如男旦那麼深,可是憑著天生的優勢就足以抓住觀眾。
女戲子進了戲班子,引起一場不小的風波,老一輩兒的男旦每日酸溜溜地罵罵咧咧,說這女戲子破了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而年輕的戲子,比如這武生,他們不在意什麼陳規舊矩,只顧著被這女戲子迷得神魂顛倒。
直到某次清明前,一鎮子里的富戶剛剛遷過祖墳,為了熱鬧熱鬧,特意請了戲班子來唱戲慶祝,本是要連唱三天,可誰知第二天夜裡,這女戲子下場之後說是要去河邊洗澡就再也沒回來,第二天早上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成了河面上的浮漂子,班主請當地的陰陽來算日子下葬,才聽那陰陽神秘兮兮地告訴班主,說是富戶家裡有一房姨太太就是跳河死的,這女戲子怕是被人頂了替身才會投河自盡。
事情是真是假沒人知道,反正,在那事情發生之後,班主信誓旦旦地起誓說只要他還活一天,這戲班就再也不請女戲子,而老班主的話也的確應驗了--在那之後不出三個月,老班主晚上下地解手,腳上不小心踩了個生鏽的洋釘,之後化膿流血又發高燒,請了多少郎中都瞧不好,人就這麼沒了,而自那之後不久,戲班子也就這麼散了……
「所以說啊,這戲班子還真是要屬女人最邪性了!」
唐鬼說完了他的故事,砸吧著嘴做了最後的感慨,齊孤鴻卻還是不知道他說了這麼長的故事到底想表達什麼。
「然後呢?那你打算幹什麼?」
「幹什麼?」唐鬼很是邪氣地一笑,「我想乾的早就幹完了……」
話說到這兒,正當齊孤鴻仍是滿臉茫然的時候,卻聽到台上響起一聲慘叫。
只見台上的刀馬旦此時揮著手中的長槍正向一名小兵刺去,而今日的情況不同往常所見,那刀馬旦的長腔直逼小兵要害,旁邊還有一名小兵已經被刺破了手臂,他一隻手捂著胳膊,鮮血從指縫中滲出來,長大了嘴巴慘叫著向後台跑,而其他的小兵躲閃不及,三三兩兩已經接連倒在了刀馬旦的槍下。
「喲!」唐鬼見狀不慌不忙反倒很是得意,「動真格的了!」